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既然选择了这样的道路,陈简自有觉悟。
只是未曾料到,自己的第一战便遇上了这世间可称之谓超级猛将的典韦,在陈简的考量中,不应该先扫扫杂兵,然后再遇…
这不是游戏,这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场,能够得以幸免以难,陈简很庆幸。
典韦走的不算利索,他一个人拖拖拉拉在后边,看似不甘心,但军令难违,既然有了鸣金声,不收兵怎成?
在陈简被众人吆喝着,耀武扬威般抬进匡亭城的时候,刘详的部众几乎是全体垮了下来。
他们不顾地上肮脏,直接就躺下,然后打鼾声四起,传遍城池内外。
刘详厉声鞭笞着,喝令这些兵卒站起来,可除了那些他的部曲之外,并无有一人理睬他,只是不疼不痒的哼哼了数声,然后继续休憩。
昨日他想从这里逃窜出去的行动被人看到,心中不屑之情自然是人人都有的,只是忌惮他是主将,这才将各种心思深埋在心间,没有吐露出来。
陈简同样不想见此人,将一万兵马,迎战曹军,这是守城,不是出外邀战,粮草充足,难道就这么坚持不下去了吗?
从他发出求援信,到自己率军抵达,过了多久?
这才过了多久?
说句话不好听的话,就算一万头猪,在这城里城外乱窜,曹操纵然有大军在此,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部抓捕、杀死。
将是军中胆,身为主帅的他怕了,明明知道袁术的大军就在不远的封城,只要他守住,守住短短的一段时间,就能里应外合将曹操…
忘记袁术就是这么大败的,陈简甚是感慨,闭上眼睛之前向雷绪、梅乾两人示意,没什么大事就不要打搅自己。
城门通道中与刘详擦肩而过,雷绪鼻中的冷哼声清晰可闻,令得原为这里所有将士上司的刘详十分尴尬,他既想过来看望下驰援自己的陈简,又碍于颜面,最后跺跺脚恨恨自语道:“刘某帐下无人,曹操他又…”
为什么无人可用?
这些都是推脱之词,像是雷绪、梅乾这样的豪杰,在这世间不知凡几,只有不懂得去发掘、招纳,平时吟诗唱对,高谈阔论,的确是高雅之士,然这不是hé píng年代,而是乱世,像是刘详这样的人属于那类被时代淘汰的人。
于此陈简轻哼哼着,似所受的创伤引起的疼痛令人实在忍不住发出声音来。
“快快,快去延请医疗圣手…”
这是匡亭城里唯一能够与曹军帐下大将捉对厮杀的猛将,在大军来援之前不容有失,刘详比陈简自己更为急切,他顾不上矜持礼仪,催促着雷绪、梅乾两人速行。
这个时代除了华佗,张仲景等有数几人之外,陈简所闻所见的所谓名医实在不怎么样,他们的理论学识在一定程度上,还不如自己。
苦笑着,陈简睁开双眼似是挣扎着要起身施礼。
这是场面上的谦卑礼节,身为低人一等的校尉,面见城守大人,难道就因为受伤所以就能躺着夸夸其谈?
这是大不敬,现在这个时代绝非是崇尚自由、个性的后世,稍些不敬,就可能引来各种小人打击报复,陈简不想糊里糊涂的栽在这上面。
“不必多礼,陈校尉你还伤着,就不要都动弹。”
顺势而为,陈简躺回,但还是抱拳带着歉意道:“末将有伤在身,不能施予全礼,刘大人毋怪。”
见陈简不像武人那般粗鲁,身形短瘦的刘详捻着胡须笑言道:“匡亭城还有赖校尉帮扶驻守,这些小事就不必在意了。”
听其言观其行,陈简甚奇之,看似此人不像是个守成守旧之人,懂得因势而谋、应势而动,是个圆滑世故之人,怎么会被派遣到这里来?
一文一武,大事还是可忧,但小事则无疑好多了。
自己可以把持大事,而此人则可以助一臂之力,守好此城,心底念道这里,刘详的面容更加谦和,他一边伴着行,一边感慨道:“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陈校尉此次驰援守城有功,回寿春之后,主公必当重重有赏,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愧不敢当…”
“欸!”
刘详罢手,继续捋须道:“校尉、偏将、都尉,是军中支柱,然商议大事却轮不到你等,不过此战过后,陈校尉当有机会。”
“就不要再说什么不敢当的话了,陈兄弟,为兄在这里就把话摊开来讲罢。”
“我是汝南汝阳人,不错,不要用那样的眼光看为兄,相比主公帐下其他人,出自汝南的士人更得主公赏识,亲疏有别,这是不争的事实,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主公帐下的文臣武将,分为两派,一派自然是跟主公过来的同乡,还有一派是当地的人士,这里面的道道啊,多着呢…”
“那日议论大事,当决定下如此战略部署之后,我本想是避开,不料被身后一人推了把…”
…
陈简无语,抬起他的雷绪、梅乾两人呵呵的暗笑了起来。
“诚惶诚恐站在下面,我的心是惶惶的,然而不论是谁推的手,那都是将来的事了,先要渡过面前的难关…”
“当主公的眼光盯下来,落到我的身上,我不想让主公丢脸,也不想让主公难堪,便鼓起勇气,接下了这差事。”
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话,终于到了官衙前,有人上前通报,高声喝令打开大门,让大人进去。
听着这么多闲话,陈简最在意的一个问题,终于等到机会可以问出来,他便道:“刘大人,不知如今城里还有多少守军将卒?”
刘详本来在登阶的身形一愣,他慢慢的转身过来,带着遗憾的表情说道:“我不清楚…”
“死了很多人,曹操是从昨天清晨开始攻城的,我没有出去跟他在野外交战,这场战斗从早上开始一直打到晚上,然后你便率部来援了…”
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就算不知道确切数字,那大概多少应该知道吧,你身为主帅怎么就这么糊涂?
看到陈简焦虑的表情,似乎要下地走上来,刘详连忙劝阻道:“陈兄弟不要操之过急,论这摆兵布阵可能为兄不如弟你,但论起这策略大局来,呵呵…”
陈简胸部殷红一片,刘详甚为着急,急唤来人,然后扶着陈简的臂膀,安抚般讲道:“曹操突然鸣金收兵,这不是没有缘故的,我料之必定是主公帅全军来援,那曹孟德若不是知不可敌而退去,便是…”
“便是引军而去,与主公在匡亭外决一死战?”
陈简长叹一声,假如自己没有受伤,或许还能突围而去,但如今身体几乎动弹不了,如何能够骑马上阵?
自己来了一个最不该来的地方,自己在最不该受伤的时候受伤了!
心头默默记忆起有关这一段的史载,“术使将刘详屯匡亭。太祖(曹操)击详,术救之,与战,大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