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咄”轻敲击着扶手,陈仪没有说话,他面色阴沉的可怕,整个殿堂内落针可闻。
左右一看,眼瞧着无人说话,而袁熙还跪伏在地,郭图步履小心,上前一步既是作揖又是鞠躬,他谄谀笑着道:“主公啊,我早在温侯进入城内之时,就已经向主gōng tóu诚了!主公你看,他们不仅不理睬我,竟然还把我和这些人捆绑在一起。”
陈仪呵呵笑着,郭图字公则,是颍川人,颍川是一个很有名的地方,这里出过郭嘉、荀彧、荀攸、戏志才、钟繇等一大批杰出的名士。
“郭图是吗,字公则?”仿佛将袁熙遗忘了一般,陈仪询问着道。
郭图猛点头,他脸上绽开了花,陈仪没有因他说话而见责,也没有横眉冷对,相反和颜悦色的与自己洽谈,这似乎表明自己这一步走的对了。
“正是区区小臣…”
郭图还待再近一步的时候,陈仪已经把目光转移到了另外几人身上,淡然的开口问道:“郭公则愿降服于我,汝等意下怎样?”
其余等人没郭图这般做作,田畴、崔琰、陈琳几人相视望了一眼,忍声吞气的齐齐施礼参拜道:“愿随二公子降!”
只有沮授兄弟、审配兄弟不做声,就那么站在一旁,看着,冷笑着。
陈仪同样冷笑,随二公子降自己!?
扫过沮授、沮宗、审配、审荣四人,陈仪的目光落在了田畴、崔琰、陈琳这几人的身上。
袁熙是曾经他们的少主,所谓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随袁熙而降服,真正是一个好主意!
他们打的好一手算盘!
自己高高举起的屠刀应该把他们吓坏了吧,他们串通勾连,在这里演上这么一出!
袁熙想要拣回一条性命,其他人也想活命,只要在袁熙带头投降的情况下,他们归降才不会显得那么懦弱、卑微。
气节、节操,这是一个读书人本应该有的操守。
我们不是想要投降,而是在袁绍这个主公死了之后,袁熙这个少主带领着我们,他说要投降了,所以我们才投降的。
袁熙!
陈仪把目光转回他的身上,现在袁熙卑微的就是一只不起眼的蝼蚁,他期望自己能遗忘他,他期望能够躲过此劫,因此在无意中将整个人的身躯卷屈起来,然后伏在地上不声不响。
锦衣绣袍,标准贵公子的打扮,拖曳在地上的衣袂巍巍颤颤,看不出这曾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反倒像是个服侍人的仆役。
“哈哈…”
整个殿堂中突然响起了陈仪的大笑声,所有人都瞩目过来看向他。
而他继续盯着袁熙,袁熙没有抬头,也没有做任何动作。
陡然收声,陈仪一脸和气,如沫春风般淡然笑道:“甚好,甚好,想不到我陈仪也有今天,想不到,想不到啊,呵呵…”
陈仪仰天哈哈了一声,接着一一点名,装作没有看见沮授、审配兄弟四人之前的做作,沉声说道:“公与、正南,你等既皆愿降于我,我必不亏待于你等!”
“孟子曾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沮授、审配两人本欲上前辨解非是自己愿意臣服于你陈仪,而是你自己在自说自道,不过陈仪说的快,又加上语气阴冷,不由让两人稍稍顾虑了一下,然后便听到这么一句,两人齐齐愣了下来,望向陈仪,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这话其实就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的古语说法,不过这个时候,文华殿大学士张英还不知道在那里,陈仪只能这么说下。
心中呵呵冷笑着,陈仪见到审配、沮授两人皆有踌躇之意,就知道两人其实已经心动了。
不像曹操抓住他们的时候,家人不知生死,现在可是被自己给逼了宫,直接堵在城里,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放你们两家人离开?
不想为我效劳,那可以,菜市场走起!
这些话想想就可以了,不必直接讲出来,大家都是有文化的人,何必撕破脸呢?
故意将两人炙热的目光当做没有看见,陈仪招手令道:“来人呀,请诸位大人下去将养休息,晚上大摆宴席庆功!”
“哈哈…,有酒喝了!”
文丑最忍受不了这样令人窒息的气氛,他听到陈仪的话,第一个笑出来,然后就想提脚出殿准备寻酒喝,不过念及现在不想以前那么随意,身形稍转,把目光看向了陈仪。
啼笑皆非,陈仪摇头叹气,笑着道:“文丑,你随意好了。”
小小的插曲,本应不该引起他人的注意,但文丑与陈仪两人的对答落在了审配、沮授两人眼里后,俩人各自暗自叹息,袁绍在时,自己与那一位明公可有这般融洽、自如?
随着除去捆索,有的口称:“谢过主公!”有的什么不说,直接跟随向外而去。
袁熙腆着脸拉上袁尚过来,再次给陈仪跪下,满脸激动谢恩一般说道:“多谢明公不杀之恩!多谢主公不杀之恩!”
陈仪示意,好了,快下去休息吧,袁熙才恋恋不舍的搀扶着袁尚出大殿。
一个小孩,一个能够忍辱负重的小子,嘿嘿…
看着俩人的背影,陈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眼见袁绍旧臣都已经离开大殿,只留下区区数人在,郭嘉带着疑惑问道:“主公,真不杀此二子?”
战场的残酷,政治上的事情,不能有丝毫差错,经历过战事,郭嘉早已过了心有不忍的阶段,他口气带着说不出的冷然。
陈仪叹声顾左右道:“奉孝,你且等,仲达,子龙、奉先,文远…,你等也说说看罢。”
如同看一场丑剧,满腹带着冷笑的吕布拱手言道:“此事一言可决之,只管杀了便是!”
此诚为应该是温侯应该说的话,陈仪很是满意点头。
见陈仪露出如此表情,吕布心中不知为何,突发感慨,陈仪此人,自己一向看不起,但从与他相遇以来,多少事情都是栽在他手上,吕布自己都计算不清了。
这是一个复杂的人,他不像丁建阳那样温淳有勇略,也不像董仲颖那般专横跋扈。
袁绍、曹操、王允…
这些吕布曾经见过的人一一浮现在他的面前,没有一个人能够与此人有相似之处。
说他狡猾,他的确狡诈,像是狐狸一样不可捉摸,说他是小人吧,他的确是一个小人,能涎着嘴脸认郭嘉老父为义父,一般人真做不出来,当然除了自己之外。
小人本该没有像他这般气魄,小人应该是那种得意便猖狂的人,但陈仪他…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乃至拥有差不多整个河北,这是一个小人能够做的出来的宏图霸业吗!?
微微收敛着身形,吕布点点头,退了行列,默默倾听着别人的话语,在他心中私底下,暗暗道着,或许有一天我吕布也能做出这般大事来。
公孙瓒身为众将之首,被吕布抢了先,他没有在意,袁绍与他说不上有多大的关系,但人心如灯灭,现在谈论的不是袁绍本人的事情,而是他的两个儿子,公孙瓒微微有些踌躇之意。
可当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他的时候,公孙瓒知道不能再当哑巴了,无奈出而言道:“以我之见,当杀袁熙、袁尚,若是袁绍尚存,招降之,当为喜事一件,可现在其父被温侯所诛杀,所谓父仇不共戴天,留此余孽,恐生祸端。”
说完言不由衷的话,公孙瓒微微颔首,便也退回了将列。
赵云、张辽等武将持同样态度,皆点头称是。
轮到司马懿,众人听他言道:“主公,不妨留此两人性命,着人看管起来,这样一来,余者也不存怨念,只会心生感激之情,为主公效死。”
司马懿想的却是自家的事情,主公能够宽厚待袁熙、袁尚二人,那么自己一族,想来主公也会高举轻放,自己与大哥司马朗正为他效力,自己一族却被看管着,胸中心情如何,岂能对外道哉。同时司马懿也想道,假如主公真的能够放过袁熙、袁尚二人,对于现在正于平原与颜良对峙的袁谭,却是不小的触动,有希望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
而如果主公杀了袁熙、袁尚二人,袁谭必然顽抗到底,这些话,司马懿却是不会说的,邺城现在兵强马壮,袁谭再厉害,也不可能永远困守一座孤城。
更何况,很明显的,主公已存心想诛灭袁绍一族了,自己说出如此之话,也仅仅是提醒他而已。
陈仪所思所想,却不是现在司马懿料得到的,陈仪一面考虑,杀了袁熙、袁尚二人,那么其余人等必然分裂成死命不降派,如沮授、审配等人,而这些人却是自己希望能够招降的。
而另一部分,就是郭图这类贪生怕死之辈,只会进进谗言什么的,没事捣捣乱,有事派不上。
派上去用了,又不放心,如许攸。
至于平原,袁谭能挡我大军吗?
能吗?
能吗?
他能吗!?
不能!
他不能挡,也不能挡!
夷平一座城池,对于现在陈仪来说,易如反掌!
袁谭能拿什么挡自己,不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陈仪慎重问向郭嘉道:“奉孝,依你之见,该如何?”
郭嘉看着陈仪沉思一阵后,脸上都露出决绝的表情,郭嘉心说,这还用的着我来说?你自己都早已有了决断。
不过郭嘉还是本着这样处理之后,会出现何等的后果提醒道:“袁绍一族四世三公,名闻天下,故吏门生遍于天下。收豪杰以聚徒众,袁绍因之而起。现主公挟并、幽二州众,下邺城,取冀州,斩袁绍,声势一时无两,威名传遍天下!”
“然如此一来,袁氏一族必然视主公如仇寇。”
“曹操与袁绍有旧,袁术更是绍之兄弟,二者得到这些人臂助,征讨河北之日迫在眉睫。”
“斩不斩此两子,只在主公一句话间…”
郭嘉说到此处,轻拂纸扇长吁叹了一声,看着众人都聚精会神的在倾听自己的话语,他不由莞然一笑,接着肃然讲道:“可若不斩杀袁熙、袁尚,如何放心对敌?”
“余者不足虑,惟一可虑者…”
“今日堂上诸人所言,愿随二公子降主公,此一时彼一时,假如当有外敌来临,这个二公子再说上一句,你等随我反了主公如何?”
“此诚为唯一可虑…”
看着众人眼神表情俱肃杀,陈仪暗自叹道,难怪司马晋下蜀、下吴几乎都是鸡犬遭殃,一个不留!
一干人员,全部斩尽杀绝,只留个阿斗和孙皓,孙皓还算好点,反正大一统的了,司马氏留下人员多点,而蜀汉能有几人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