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之人名叫张天明,是宋杰在安重荣手下效力的时候结识的兄弟,用张天明的话说,宋杰是他的救命恩人。用宋杰的话说,张天明是他的良师益友。而刚才那威风凛凛的将领,叫做木牙,也是最早追随安重荣的千骑之一。
在与宋杰一番寒暄后,听说宋杰有重要的情报要向安重荣禀报,张天明直接向都头把我和宋杰要了去,还为我们一人要了一匹马,带着我们径直离开了兵营。
一路上,通过宋杰与张天明的谈话,我才知道身前的张天明如今是成德军牙军第一军都使,手下将士五千人,专门负责安重荣本人及其府邸的安全。另外,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安重荣的御用军医。
而那个木牙,却是成德军外营总都使,掌管整个外营军三万兵马,如今加上从各地涌来的流民,兵力更是扩充到五万,相当于成德军一半的兵力。可是,尽管他对张天明万般不满,却也不敢把张天明怎么样,只能独自生闷气。由此可见,张天明在成德军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本以为张天明会径直带我们去见安重荣,没想到他却把我们带到了镇州城内的一家酒肆。在为我们要了七八张大饼,两大碗面汤,让我和宋杰差点吃撑破了肚皮后,他才告诉我们安重荣前几天带兵去幽州一带了,让我们不要着急,先安顿下来再说。于是,张天明在酒肆为我们安排了两间客房,而他自己说是因要急着赶去节度使府为安重荣的女儿看病,不便久留,要我们在此处稍事休息,等他回来再叙。
见张天明急着要走,我便厚着脸皮问他能不能帮忙把巧儿他们弄进城来。本以为此事会很令他为难,没想到他想都没想就丢给我一块烫金令牌,说是只要给守城的一看,就能随时自由进出城门。
目送张天明离去后,我紧紧的捧着令牌,上面大大的一个“牙”字,简直晃瞎了我的眼。而我的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担心着巧儿他们的安危,我与宋杰毫不犹豫的就骑着马朝西城门奔去。
等我们到达城门口,大门果然紧闭着,已不让人进出。刘二傲然的坐在一炉燃得很旺的炭火边,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然而,当我们把令牌往刘二眼前一亮,他差点没朝我们跪下,屁颠屁颠的为我们打开了城门,急忙恭送我们踏雪而去。对于刘二的前倨后恭,我当然没有时间去理会,我此时只想尽快找到巧儿他们。
一路疾驰,绕过昨日的那片密林,我终于看见稀稀拉拉的几路流民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密林东北方向,也有一群流民停留到了雪山脚下。那里,正是我要巧儿他们去安顿的地方。
“遭了,巧儿他们可能遇到麻烦了。”我朝宋杰大喊一声,便甩开马鞭,加速朝前飞奔而去。
大约盏茶功夫,我们就跑到了这群流民身后。果不其然,巧儿他们正被堵在山脚下,进退不得。这群流民有两三千人,除了刘家村,还有其他地方来到。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是盯上我和巧儿的那两匹马了。
我怒火中烧的驾马挤进了人群中,也懒得管会不会撞伤人。等我到了巧儿他们身前,只见郭十举着横刀,把巧儿他们挡在身后。代五紧紧的抓着两条缰绳,死死的护着小白马和小红马。而巧儿则紧搂着果儿,两人蜷缩在一个矮浅的石头凹缝里。
“哥?”
“龙哥哥?”
见我突然赶来,郭十代五和巧儿同时尖叫了起来。
“你们没事吧?”
我急忙跳下马背,两步走到郭十跟前,拿过他手中的横刀,把缰绳交到他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没事,哥,你怎么来了?”郭十惨白着脸憨笑了一下,然后疑惑的问道。
“说来话长,你去后面呆着。”
我让郭十去了巧儿他们那里,随即扭头看了看渐渐围过来的这群黑压压的流民,全身不禁冒出了一股冷汗。
此时,宋杰也骑马来到了我的身旁,只听他在马上大喝一声:“你们想干什么?!”便让这群流民通通停下来脚步。
“留下马匹,自会放你们离去,否则,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人群中冒出了一个狠厉的声音。
“对,留下马匹,就不为难你们。”更多人跟着附和起来,人群也躁动起来,再次向我们逼近。
“站住!你们给我站住!宋兄弟,龙兄弟,都怪老朽,怪老朽无能,不能制止这些贪婪,贪婪无耻之辈,哎!真是气煞我也,痛煞我也!”只见刘二爷在刘雄的搀扶下突然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最后萎靡的瘫倒在我们身前,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二爷,你先起来,你老别急,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我急忙上前扶着刘二爷,这冰天雪地的,他要是在雪地里坐久了,非得生病不可。
在生死面前,人们根本没有选择。所以,我并不痛恨眼前这群流民。更何况,他们多数还都是被亲人抛弃的老幼妇孺。苍天无情,这群可怜之人想要活下去,怎么还能去在乎礼义廉耻呢?他们没有直接生吞活剥了巧儿他们,我就谢天谢地了。
“各位,各位!”我放下手中的横刀,抬头朗声对着人群吼道,“大家都是无家可归,无饭可食,无衣可穿的可怜之人。我知道,大家都想尽可能的在这个无情的乱世中存活下去。但是,就这一两匹马,我们却有这么多人,根本不够大家填饱肚子的。就算我们这顿有得吃了,下一顿呢?明天呢?后天呢?往后呢?我们目前最急切需要解决的,不是大家眼前的这几匹马,而是以后的生计问题。我们刚从城内出来,城内确实已经住了很多人,但是,偌大一个镇州城,肯定还是能够找到大家的容身之地的。所以,大家先齐心协力,找个遮风避雪的地方歇息下来,让我们想想办法,把大家都弄进城去。这样,大家都能够活下来,总好过在这里自相残杀,大家说对吧?”
“对啊!这位龙兄弟说得有理,我们先找地方躲躲风雪,然后再想办法进城。”刘二爷率先开口支持我说的话。
“你说得是有理,但是我们此刻就快被饿死了,哪里还等得了让你们去想办法。”人群中有人大声叫道。
“就是,我们能等,老人孩子可等不了了。”
“反正你们也无处可去,还留着马干嘛?给大家伙分了吃了,我们都会记着你们的恩情。”
“是啊是啊,现在谁给我们吃的,就是我们的恩人,我们的命,就是他的。”
这帮流民你一言我一语,一边说一边向我们靠近,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我和我身后的那几匹马。
“好吧,我们这两匹马就给大家拿去分了吃,保命要紧。但是,那小红马和小白马你们不能动,谁动,可别怪我手中的大刀无情!”
最后,我只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们说得对,这群流民有很多就快被饿死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而无动于衷。我和宋杰骑来的两匹战马很是壮实,如果省着点吃,足够这帮人熬个一两天。
在我的恩威并施之下,这帮流民最终还是很满意的牵着我们骑来的那两匹战马走进了山脚下的密林里。
“宋大哥,对不住了。”
等所有流民都离开了之后,我对宋杰无奈的耸了耸肩,赶紧跟他说了声抱歉。
“没事,两匹马而已,天明不会介意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以后该如何是好啊?”宋杰先是无所谓的笑了笑,随后看着流民消失的方向,脸色又变得沉重起来。
“唉!现在管不了他们了,我们先把这巧儿他们几个弄进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