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钩沉——历史与我何干》 生活在文景盛世真的幸福么？

    刘恒继位当皇帝二十三年，国内太平，没有大的战争bào luàn。与匈奴有过几次交锋，但战事没有持续。那么当时人们的生活究竟如何，所谓的文景之治，到底有多么繁华，从刘恒的两次自问看。

    公元前168年，刘恒回答晁错的诏书说：“我亲自率领人民，从事农耕，到今天已经十年，还有很多荒地没有开垦，也从没有一年大大的丰收过，人民脸上露着饥饿颜色，是务农的人少，官员也不会劝导。我曾颁过多次诏书，劝告人民种桑种麻，可是没有效果。我的农民生活悲苦，官吏却好不关心，怎么能够鼓励？现在，免除今年农民一半田赋捐税。”

    公元前167年，刘恒下诏：“农耕，是天下的根本，重要性无与伦比。而鼓励人民从事农耕，却征收田赋租税，跟商人有什么分别？不符合鼓励农耕的本意。现在规定：免除所有农田的田赋租税。”

    公元前163年，刘恒下诏：“近年以来，农作物歉收，又有水灾、旱灾、瘟疫之灾，深为忧心，愚昧的我，不明白过失的原因。莫非是我的措施不当？行为不当？或者是天道不顺？地利不能开发？人事不能和睦？鬼神祭祀不够周到？否则，何至于此。莫非官员的俸禄太少？不应该做而做的事太多？否则，民间粮食为什么这般缺乏？计算田亩的数量，并不比从前减少，而人口并未增加，以人口分配土地，比古时候所得的还要有余，却粮食不足，毛病出在哪里？莫非是人民都去从事末微小技——工商，妨害耕种？大家都去制酒，大量消耗粮食？或者是六畜吃得太多？错综复杂，怎么想都得不到要领。我要求宰相、侯爵、部长级官员、咨询官，用心研究。只要可以帮助农民，请把各人的意见心得告诉我，不要隐瞒。”

    那么从当时的贾谊和晁错的上书中，看看当时农民的生活。公元前167年，贾谊上书说：“汉王朝建立至今，将近四十年，政府和人民，都没有积蓄，情况使人痛心。天应降雨而不降雨，造成旱灾，人心恐慌。庄稼歉收，人民唯有卖儿卖女。”这一年，刘恒下令开放皇家庄园，亲自前往耕作，作为重农榜样，免除农家一半赋税。

    公元钱168年，太子刘启的总务官晁错上书说：“农人五口之家，从事劳役的，不少于两个人，耕田的能力，不超过一百亩，而一百亩的收成，不过一百石。春季耕种，夏季锄草，秋季收割，冬季储藏，砍伐木柴，应付官衙，从事劳役。春天不能躲避尘沙，夏天不能躲避酷热，秋天不能躲避风雨，冬天不能逃避严寒。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一天休息。家族乡里之间，又要送往迎来，吊丧问病，抚养孤苦幼儿，使他们成长。勤劳辛苦到这种地步，还要面对突发的水旱天灾。再遇到紧急征调，跟临时收缴赋税。在农田正忙时，征调人力，在农家青黄不接时，收缴粮食。政府清晨下令，傍晚就要得到。有积蓄的，只好半价把它卖掉，没有积蓄的，只好用加倍的利息向商人告借。有人遂不得不出卖田地房屋，出卖妻子儿女，来偿还债务。而商人中，大商专门放高利贷，小商则坐在店铺里或买或卖，赚取利益，然后在街上游荡享乐。乘人们困急，用加倍的价钱交易。他们的男人不耕田，女人不养蚕纺织。穿的却是绫罗绸缎，吃的却是上等的米、上等的肉。没有农夫的辛苦，而有农夫的收益。因为拥有丰富的财产，以至能够跟王侯jiāo yǒu。权力超过普通官员。于是，互相勾结，成为利害集团。千里之外，互相拜访，冠盖相望，坐的是坚固的车，骑的是肥壮的马，穿的是丝质的鞋，披的是精美的衣。这是商人兼并农民，农民流离失所的原因。”

    从刘恒的诏书和贾谊晁错的上书可以看出当时农民生活的艰难，虽然没有统计数字作为依据。但卖屋卖地、卖儿卖女、四处告借、流离失所可知当时农民生活的艰难。在农业为主的当时社会，农民无论天灾**，赋税不能避免，无论丰收歉收，赋税都要上缴。无论农忙农闲，劳役必须服从。这些，是农民饱受压榨，无法改善生活的根本。

    再从刘恒的两件事情，看看当时的社会生活状况。

    公元前175年，汉政府废除“盗铸钱令”，鼓励人民自己铸钱。贾谊上书，法令准许人民公开用锡铜铸钱，大多掺杂铁锡，只需要有些微的掺杂，就可以获得丰厚的利润，郡县之间，人民用钱，标准不一，市场交易，陷入混乱。而今，农耕的人，日渐减少，大家纷纷开矿。放下锄头，筑起火炉去铸钱。建议不准人民铸钱，而由政府收购铜矿。贾山也上书，认为钱本是没有价值的东西，但可以换取富贵。但刘恒拒绝采纳。这时，高级国务官邓通正被刘恒宠爱，刘恒要使他富有，把蜀郡严道（cd雅安）的铜山，赏赐给他，使他自己铸钱。吴王刘濞，管辖范围内有铜山，广招天下英雄亡命之徒，开矿铸钱。又在东海煮海水制盐，因此吴国人民得以不缴纳赋税，而国库仍十分充足。邓钱、吴钱流通天下。

    公元前173年，刘恒下令：“侯爵的母亲、侯爵的妻子、封国的王子、及部长级以上官员，不准擅自逮捕人民及擅自征收税捐。”柏杨先生评价此项命令说：“从刘恒先生这项命令，可看出中国人即令生在太平盛世，也是万把钢刀，悬在头顶。侯爵的母亲，侯爵的妻子，亲王的儿子，以及大官，每一个人，一高兴或不高兴，都可以随便抓人，玩玩猫捉耗子游戏。要你的女儿你拒绝，逮捕你。要你的房产你拒绝，逮捕你。出门时你走避不及，逮捕你。在家时忽然想起你不顺眼，逮捕你。而他们又可以征收捐税。穷人血汗钱，卖儿卖女钱，只不过供他们吃一杯酒。如果你抵抗，如果你真的缴纳不出，那就又回到原位置——逮捕、凌辱，酷刑拷打，最后，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抬回家门。

    这项命令有没有执行，是另外一个问题。而就在这项命令中，并没有禁止侯爷和王爷对人民的逮捕和征税，老娘老婆只要通过儿子丈夫的手，照样可以横扫世界。”

    细数当时封国共有十三个，十三个封国有多少侯爷王爷无法统计，大概想来也不会少，当时这些皇亲国戚作威作福，妻妾成群，再加上围聚在周围的fú wù人员，他们都要锦衣玉食。而这些所谓的“肉食者”，不会下田耕作，所有的供养都要来自人民，当时生产力低下，土地生产能力有限，并且大多靠天吃饭，自是遇到天灾无法不去卖儿卖女。由此可见，在家天下的社会，普通百姓的生活比奴隶好不了多少，只不过被困在几亩田地上，勉强维生，一旦变故，立即陷入赤贫。这些也许就是农民生活艰难的缘由，这种巨大的不平等造chéng rén民生活艰难，而一世明君刘恒竟不能知道原因，大概不是不知，而是不愿意改变罢了。就是如此的太平盛世，人民生活还是如此困窘，兵灾来临，天灾侵扰，当然易子而食，白骨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