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郎对于保证金缺口和运输能力的担心,英花不以为然。
短缺经济的年代早就过去了,这两年长途货运也去了一些地方。长江淮河沿岸、苏北鲁西南一带的大小水泥厂多如牛毛。
她的手上现在又握着两张王牌,一万吨的合约单子,帮助对方打入上海这个全国最大市场的公司实力。
英花相信凭着这两个shā shǒu锏,她可以搞定距离上海500公里之外的任何一家水泥企业。
不向人家要营销费就不错了,哪还要什么保证金啊!
至于运输,火车车皮可以由水泥生产厂家与铁路管理部门进行接洽。每个大中型的水泥国营企业,都会有这方面的能力。
如果走水路,长江沿岸的就方便了,他们最远的合作厂家可以推广到武汉、宜昌一带。
虽然路途遥远,但水路运输的价格便宜。而且这条水路没有季节的限制,一年四季都可以,所以应该是他们合作的首选。
淮河沿岸的厂家,可以沿淮河入江水道南下,再由吴淞口入黄浦江。
现在最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是租赁一个至少能满足1000吨存储量的大型仓库,而且租金要在他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将来铁路过来的水泥可直接从站台的货位上gòng yīng市场,水路驳船过来的货物主要入库。
虽然他们这样的行业要尽量的减少库存,利益最大化的目标是尽可能做到火车皮至工地、或者码头至工地的零库存管理。
但没有自己的仓库是不行的,发货时间不可能与工地入货时间完全无缝的衔接,总会有时间差。
而火车和货船不会等你,货到了就要提,人家才不管你是送仓库,还是送工地呢!
当然车站和码头上也有长租的货位或仓库,但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将来做了一级dài lǐ商后,对一些二级pī fā商和零售商的不定期发货将会常态化,所有这些业务的开展,没有自己的仓库都是不行的。
另外还有码头泊位的长租协议必须要先确定下来,否则自己的货船进港后将无法靠岸。
临时租赁别人的泊位,可能会遇到随时坐地起价的威胁。
这个时候你只有挨宰的份,到港的货物你不能再让拉回去吧!
所有这些看似简单,如果前期的考虑不周都可能会给自己的业务带来无穷的后患。
很多同行在这些方面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交了昂贵的学费。
作为业界的老人,陈三郎当然知道哪些lòu dòng在开业之初就需堵住,该花的钱一分也不能省。
刚起步时不搞定,等公司全面运转起来后再去临时抱佛脚,付出的代价可能要比现在多出很多倍。
陈三郎和英花商量后决定,仓库和码头泊位都签最低期限10年的长租合同。
根据这几年来的经验,俩人觉得码头和仓库的最佳选址地点应该在东沟港附近。
东沟港目前离城市的中心区较远,那边的租金肯定要比市内黄浦江沿岸的码头便宜的多。
另外该港毗邻浦东大道,大上海城市建设的核心区都在那一块,将来铺货运输会非常的方便。
所有的事情都铺排的差不多了,可问题也来了。
按照这样的规划,前面预算中英花tí gòng的10万块前期启动资金根本就不够用了。
就像我们现在装潢房子一样,前期预算20万还有富余,可真正动起手来却发现40万也挡不住。
精明的英花也正面临这这样的问题,随着业务的开展,每天都会蹦出几个花钱才能摆平的新生事件来。
创业之初都会有一段只出不进的煎熬期,这个阶段也是对投资者融资能力的一种考验。
陈三郎开拓市场有一套,收债管理有一套,但融资这块他就无能为力了。
这小子没有一点积蓄,他身边的那些小弟也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家伙。
已经做出的业务结算账期还没有到,所以资金上的短板只能靠英花来扛了。
英花货运外边的业务已经全部退出,现在所跑的都是三郎装卸的单子,也就意味着外边的收入来源已经终结。
捧着手里新的预算清单,可把英花给急坏了,她还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窘境。
但已经上了贼船,再也下不来了。
整个过程,英花都没有让父亲英大山参与进来。
已经辛苦了大半辈子,他希望父亲能有个快乐自由的晚年,生意场上的事情不能让他再操心了。
几天来每次回到住地,尽管陈三郎还处于醉酒的半清醒状态,但关于资金问题的会议,还是要开到大半夜。
大家各抒己见,列举了各种解决的方案,但还是没有个头绪。
又是一个深夜,陈三郎撑着胀痛的脑袋,两眼熬得通红。
他所能想出的唯一办法就是慢慢来,等将来公司有了利润后再去做其他的事情。
泊位、仓库暂时都可以不租,甚至连dài lǐ也不要做了,就是单纯的装卸劳务fú wù。
这样利润是薄,但没有多少风险,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
可是英花却坚持一步到位,不留隐患一劳永逸。
而且这个丫头还很固执,一旦她决定的事,任何人也更改不了。
她现在正逼着陈三郎追加股本金呢,目标是他们俩人各追加10万元,那样资金的缺口就基本解决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把老子逼急了我就撂挑子滚蛋!”
陈三郎发起飚来,天王老子也是不认的。
如果卑躬屈膝的去寻求业界朋友的帮忙,筹集这点资金应该不是难事。
但他陈三郎是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主,为了借鸡下蛋的事情求人,杀了他也不会做的。
“你以为撂挑子我就怕你啦!告你说陈三郎!你真的滚蛋事情反而好办了,所有的钞票姐我一个人解决!”
英花也不示弱,甚至有点咄咄逼人,她说的没错,英花父女有这个实力。
朱仔、和尚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六子甚至提出了他们的暴力史,一切用暴力解决。
没有单子可以去抢,没有dài lǐ商可以去抢,没有码头仓库也可以去抢,没有拳头解决不了的问题。
“陈三郎你听听!你的这些小弟还靠谱吗!合法经营是我们合作的底线,这一条不遵守我们好聚好散!谁也不要耽误了谁!”
六子的提议无疑火上浇油,英花借题发挥把陈三郎骂的狗血喷头。
陈三郎抡起茶杯就向六子砸了过去,幸亏这家伙躲得快,才避免了一次血光之灾。
就在这时候,英大山推门走了进来。
“英花!深更半夜的你们几个吵什么呀!让工人们听见了他们会怎么想?”
英大山温和的责备了英花几句,在陈三郎的旁边坐了下来,顺手把一本半旧的存折扔在了桌子上。
“你们这个摊子支起来不容易,我也是赞成的。现在的政策这么好,又有这个本事,就应该大胆的干一番事业。遇到问题要想办法解决问题,不能争吵,争吵能解决问题吗?”英大山轻轻的拍了下桌子。
“英叔,你不知道,英姐逼着我出去借钱!问生意场上的朋友借钱,向来都是江湖的大忌!给你面子借给你还好,如果不借给你,既丢了朋友,又丢了生意!这样的事情我做不来。要不就按英姐说的办,我无条件退出,英姐你接盘吧。”
陈三郎平静的说,一旁的几个小弟则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生怕英花一口答应了下来。
“小陈,你这说的什么话呀!不就是钱吗,我借给你们!”英大山笑眯眯的打开了存折。
“我这里有20万,这些年跑车攒下的。本来是准备留给英花做嫁妆的,现在先拿出来救救急吧!”
“爸!”英花一下子泪流满面,说不下去了。
“英花,小陈!我各借给你俩每人10万块。干大事既然认准了就不要害怕,一炮打响固然好。就算哑火了,只要有这个摊子在,赚回来也是早晚的事情!你俩记住了,这钱一定要还的!小陈,你明天打个借条给我,呵呵。”
说完后,这个老头笑呵呵的站了起来。
“英叔,你放心吧,这辈子就算粉身碎骨,我一分钱也不会少你的!”陈三郎拉着英大山的手,就差感恩下跪了。
“一辈子哪行啊!你们今年赚得就不止这个数!不早了,都早点休息吧!”
英大山亲切的拍了拍陈三郎的后背,轻松开心的走出了他们的办公室。
资金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刚才所有的不快一笔勾销,大家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陈三郎,过来打个欠条给我!”英花回到办公桌拿来了纸笔,坏笑着说道。
“好嘞英sir,我这就打给你!”
陈三郎开心的接过了纸张,资金的问题顺利解决了,他又欠了英花一笔莫大的人情。
怎么还呢?等所有的事情都圆满解决后直接向她求婚吧!
“欠条里要加上两条额外的条款,本年度12月31号前要还清债务,并且要用所持全部的公司股份作为担保!”
“英姐,你太狠了吧!”和尚在一边嘘唏道。
“对你们陈总不狠点我降不住他,呵呵,这点自信都没有,我们还做什么生意啊,现在就散伙算了!对吧陈总!”
英花又点上了一根香烟,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二包了。
看来这个女强人表面上轻松,内心的压力还是山大啊。
“没关系,我写,都写上!”
英花现在提出任何条件,陈三郎都会毫无保留的答应。
“小侯,你也签个字,作为见证人。”英花满意的看了下陈三郎写好的欠条,顺手把它递给了小侯。
这个丫头做起事情来真是滴水不漏呀!和这样的合伙人一起打江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六子,朱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真是太累了,这几天公司的每一个人都在超负荷的运转,大家一起承受着创业初期所有的挣扎和挑战。
陈三郎决心哪怕豁出命去,也要把公司带出来。否则不但辜负了英花父女的信任,也对不起死心塌地跟着他的这帮兄弟。
“英姐,家里这摊子事情就交给你了,从明天开始我跑外围。”
”算了吧陈总,就你那一身的匪气,没有打过交道的谁敢和你合作啊!这一趟苦差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还是英姐我亲自出马吧,搞不定我就去卖身!呵呵!”
“英姐,这样的玩笑可不得的!我出去,你在家!”
陈三郎一下子满脸涨得通红,英花的一席话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大老爷们留守后方,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出门冲锋陷阵,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放心吧老弟,姐既不要去卖身,事情还可以圆满解决!相信我,一切都在姐的掌控之下!”英花嬉笑着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
“我担心的是你啊,码头、泊位、仓库的事情,你在家能不能办妥!”
“那是老子的强项!花钞票搞不定的事情,老子会用拳头搞定!”被心爱的女人看不起,陈三郎勃然大怒,狰狞的笑道。
“还是那句话,凡事不可胡来,你好自为之!”英花冷冷的掐灭了烟头站起身来。
“陈总,单子我们已经够了,从明天开始你就着手解决这些事情。外边的合作一谈好,可能就会发货过来。码头、泊位、货位、仓储,我要求做到万无一失!”
“好吧,散会!”陈三郎揉了揉疲倦的双眼,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第二天一早,英花就和父亲英大山开着他们的“老解放”,风尘仆仆的上路了。
他们决定先去拜访长江沿线的水泥厂家,搞不定的话再北上淮河、京杭运河,从苏北那边转道回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