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灵一路心乱如麻,跟在矢心身后,对抗着魔法力场造成的流失,法师若不断流失魔力,就像某个普通人不停出汗一般,通常无足轻重,可一旦太过分就会造成虚弱,眩晕,更严重者,甚至演变成魔力霍乱,法师们可以拥有许多普通人做不到的生活享受,却没有哪个法师喜欢被强迫魔力流失。
看着矢心不断挥舞枪阵,精灵契约中的另一契约人,在前方披荆斩棘,这情形让洛灵心思总算逐渐活络,面前的身影,并不像一个心中带有恶意之人,但矢心毕竟是恶魔,谁又说得清楚呢,洛灵心中感慨万分,想到之前诺雅所传授丛林之心使用方法,决定是时候有所作为了。
“矢心,站去一边,丛林之心会为我们开路。”
当察觉到周围有对主人造成威胁的事物时,丛林之心就会开始以独特光泽自行闪烁,人类锻造大师东方墨实力平平,但锻造技艺着实不凡,这项链所发挥出得威能远远超乎想象,而闪烁也并非只有预警作用,可以说,整个丛林之心相当于一个范围极小却效率奇高的魔法力场,甚至可以随身携带,事实再一次证明了人类学者的无知,布置一个优秀的魔法力场与个体单纯的强弱关系实在不大。在这个力场里,木系魔力将被反复锻造,不断强化,待准备就绪,丛林之心可以根据其主人的意志,释放出其中经过反复强化后的魔力,造成远远超过使用者本人的力量,诺雅离开,丛林之心才真正归属于洛灵,现在,洛灵可以主动施展其威能了。
丛林之心射出犹如激光般耀眼的魔法能量,一路向前,摧枯拉朽,笔直一炮打穿了眼前所有障碍,直到深深凿进盆地边缘岩壁,一炮威力竟如此恐怖,再想想洛灵本来所使用的魔力子弹,眼前这一切,简直匪夷所思。
矢心眼前一亮,道:“不错啊,你要用这个给我来一下,就如你所愿了,你得承认刚才用长枪戳我是失手了。”
这一下虽然消耗了不少魔力,但前路已然开朗,不算浪费,洛灵见矢心还在用刚才之事开玩笑,虽有些尴尬,但不再像之前那般失魂落魄,道:“对啊,我是失手了,但如果你等会儿解释不能令我满意,我保证绝不失手,你明明知道诺雅女王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矢心笑了笑,不再看向洛灵,继续朝前走去,道:“我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你可以放下从出生以来就压在肩上得重担,我还是换个说法吧,恶魔向来对其他人缺乏信任,我自问也是这样,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乎你隐瞒的事吗?”
没等洛灵回答,矢心接着道:“正是因为无论你隐瞒了什么,那些无非是对你族人的责任,那都是你要走的路,我不会影响你,同时也希望你不会影响我,所以,我从未追问你所隐瞒的事情,洛灵要你离开你却不走,我现在这副模样,你还要留在我身边,说明我对你来说还有点价值,你迟早会告诉我。这所谓的信任,建立在我们产生交易时,你所坚持的执念,你若放弃这份执念也就等同于放弃了交易内容,我是不会让这种事轻易发生的,诺雅死去,倒也符合我的利益。”
“说了半天,你还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嘛,但你对我来说,可不止‘一点’价值”洛灵从混乱中清醒,思路也清晰起来,自然明白矢心的意思。
“这是自然,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找不到理由,你甚至不会记起来有什么事该做,至于这价值,再说吧,如果值得我在意的话。”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被丛林之心轰出的道路再没有任何阻碍,没有白树灌木,没有食鸟兽,没有阻挡视线的障碍物,不得不说,洛灵这一炮打得相当有用,直到二人再次顺着藤蔓爬上悬崖,一切顺利。丛林之心逐渐浮出水面,但洛灵得此神器却并不感到高兴,这原本是诺雅和东方墨情感结晶,得到丛林之心,让洛灵总会想起诺雅是真的走了。
生命之树结下生命之种,确实需要精灵女王引导,但上一代和下一代女王之间却不是母女关系,这是木精灵族传承中最为匪夷所思的一个环节,不过在情感上,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母亲,几乎所有木精灵女王的潜意识中,自己的上一任女王恰好不偏不倚占据着这个位置。
见二人狼狈不堪从白林间走来,略感好笑,归尘当然知道下面盆地中有着一个不知是谁,又是什么时候建立的庞大魔法力场,不是没有去研究过,可没有找到正确方法毁去它,魔法力场就像一个大型运转中的机械,强行破坏要付出相应魔力,既然得不偿失,又没有门路,归尘也就不想再去理会它,魔法力场一直生效着。对于归尘来说,眼前这个魔法力场只是阻碍了自己对其中的感知,却还没到需要强行出手将其破坏的程度,归尘以往来此调查时发现了诺雅,一个木精灵女王在这魔法力场中心静静守候着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即使非常讨厌木精灵,归尘终究还是没有出手,任由诺雅在其中苟延残喘。
“你可以开始解释了,为什么,你要杀死诺雅,我听着。”洛灵一回到这临时营地,便大声冲矢心质问。
这一问连归尘都感到吃惊了,诺雅女王竟死在矢心手上,心中暗暗称快的同时又似乎有些伤感,诺雅身为木精灵王者,拥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和感,看见诺雅时内心一片祥和,与洛灵则完全不同。
“我得说,这一切是诺雅逼我出手的,并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当时的情况你现在应该能想到,若诺雅不死,你会做出什么事情,救出她,你就会选择自行了断,诺雅不希望你这样对待自己,她能猜到你的想法,只是借我之手达到她的目的罢了。”
洛灵哪怕是再不愿意相信,可矢心说的确有其事,回想起之前诺雅所说过的话,看来她在传授丛林之心使用方法前就已经做了决定。
“可是,那你也不该杀她,你为什么要听她的!我也是木精灵女王,你从来不听我的命令!”洛灵还是觉得不甘心。
“你这么说就是在胡闹了,其次,诺雅被白林侵蚀百年,你救得了她**,却救不了她的灵魂,在这一点上,你必须相信我,作为附魂魔,我深知一个人的灵魂沦陷后会经历什么,那将是没有人愿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炼狱,只有对待敌人,恶魔才会这样不择手段。”
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心中阵阵失落,洛灵放声哭泣着,却没有再问下去,洛灵知道,矢心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了诺雅,为了木精灵的未来,矢心站在一个恶魔的角度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抱歉,矢心,我真的是,太难受了,抱歉想要伤害你,我灵魂的伴侣。”洛灵低声诉说着,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用不着道歉,我不像你这般不知世事,活了一百年还像个小丫头,若没别的事,我要继续去浏览费尼亚德的记忆了,还有,灵魂的伴侣是什么意思,精灵契约还有这一层含义吗?你得知道,恶魔很不屑这种精神感情,没有繁衍后代的意识就不会产生伴侣这个概念。”矢心说完便坐下开始回想,也不管洛灵情绪到底有多糟糕。
洛灵见矢心不再理会自己,心中情绪还未发泄完全,于是转过头看向归尘。归尘见状,赶忙偏过头去,装作没有注意到二人的样子,洛灵伤心归伤心,却还没傻到连这都看不出,既然归尘也不愿交流,最后倒霉的永远是兽王身上的毛发,似乎从来没有整齐过多长时间。
归尘乖戾无常,总是让人捉摸不透,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否经历了悲惨童年,事实上,以植物成魔到底会经历什么,没人知道,只有归尘自己清楚,一遍又一遍不断蜕变需要承受多少痛苦,魔力炼成血液的那一刻只是个开始,构筑人形更是稍有不慎就将万劫不复,生物与植物有着根本上的构造沟壑,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转化的,除了化形兽这种莫名其妙的魔兽外,极少有天生擅长这一领域的生物。
还在噬灵魔界,归尘的实力就已达到魔王阶段,相当于人类尊者或法尊这一阶段。苦修化形之术后拥有了人类形态,但还是为此实力有所减退,在后来面对噬灵大潮时,险些自身难保。不过这一切都无法解释为何归尘又做出一个让人猜不明白的决定。
“洛灵,你的实力,若按照在云寒大陆标准,大概算是哪一阶段,这也没什么好奇怪,我在这白林中从未离开,鲜少有机会解除其他人,我既然问了,你就老实回答我便是。”归尘破天荒主动向洛灵开口说话道。
有些反应不过来,惊讶中,洛灵将兽王狠狠抓了一把,突然吃痛,兽王赶紧跑了开去,这回总算没有找错主人,躲到矢心身旁瑟瑟发抖。
“为何突然问及这个,我想,我大概算是轻羽术士三十liù jí的样子吧。”
“用噬灵魔界的标准看,你勉强算是低阶恶魔,在我眼里,当真不值一提。”
“你找我说话就是为了羞辱我一遍吗?”洛灵鼓起嘴道。
“自然不是,希望这个决定最后不会让我感到后悔,我决定让你加入到矢心的队伍中,你们一同在这十年中给我tí gòng娱乐节目。”
“这算什么决定啊,你一个决定就要我给你表演十年吗,哦,不对,九年半!”洛灵不服道。
“怎么,有意见吗?我提前告诉你一声已经非常看得起你了,就这样,明天开始。”
“我看你是终于决定让白兽把我干掉了吧,我告诉你,你肯定会后悔,我若被你害死,矢心不会放过你的!”
没想到矢心在回想中还有空开口说话,道:“并不会,我打不过归尘,她若强行不遵守交易内容,我也无可奈何。”
洛灵脑袋有那么一瞬间空白,冲着矢心大喊道:“我要是死,也要拉你垫背!我打不过归尘,可我有能力打死你!”
不料,这一句话矢心就当没听见一般,纹丝不动,就好像费尼亚德突然长得比木精灵女王还要好看。
归尘面纱之后是一丝笑意:“好了,别抱怨了,现在你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该我享受了。”洛灵自然知道归尘所说的享受是什么,看来死活逃不开要与白兽战斗了。
有了洛灵加入,并不意味着战斗就会轻松起来,归尘找来白兽与二人战斗用以打发时间,而事实上,归尘是在用一个稳步提升的方案锻炼二人,只是这锻炼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没有人愿意日复一日,长期生活在白兽威胁之下,有归尘压迫,矢心与洛灵不得不为了身家性命而奋战不息。
长嘴火牛长得并不像牛,它的名字不是来源于长相,而是它和公牛一般的暴脾气,平时用四肢行走,一旦遭遇敌手就会人立而起,用粗壮后腿移动,双手则用来击打,硬蹄杀伤力不亚于一台攻城撞锤,脾气暴躁,经常不顾自身安危猛打猛冲,一向属于难缠类型,起初矢心必须依靠洛灵才能有效避开长嘴火牛的猛烈攻势,这种魔兽让矢心与洛灵二人头疼了好一阵。归尘决定就在这白林盆地旁扎营,此举至少废去了洛灵一半实力,白林决不顺从洛灵指挥,洛灵只能依靠自身手段和与矢心配合才能在凶猛白兽口中存活下来,让一名法师在极度危险中锻炼身法,这使得洛灵三番五次责怪归尘想要谋杀,当然,归尘并不买洛灵的帐。
矢心有了利器,归尘也就不再招来龟背蟾蜍那种货色,除了直来直往的长嘴火牛,同样还有许多让矢心疲于应付的对手,丛林毒蟒,从皮肤到牙口充满dú sù,周身滑溜,韧性十足,洛灵没有矢心那样的抗毒能力,再加上洛灵天生怕蛇,更增加了战斗难度。冰牙狼群,有着能让树枝瞬间结冰的利齿,狼群从四面八方围攻,一进一退,一攻一守配合默契,一度让二人手忙脚乱,洛灵不小心被咬到衣服,身上冻伤了几天,这让兽王倒了大霉,同样是狼,兽王背了巨大黑锅以及各种类似“看看别人多厉害”这样的埋怨,兽王以自己圆萌傻脸蛋加上矢心对洛灵的取笑,才最终没被洛灵摸死,得以完好保存下周身毛发。
时间长了,矢心也逐渐感受到每日战斗带来的好处,也逐渐对归尘的目的有所了解,结合归尘过往的故事,时间不像刚开始那般难熬。
林海动人风光早已无法再吸引矢心,就在这白林盆地外,数人一同跨越时光之路,十年光阴,白驹过隙,再回首时,已如同昨日美酒,正所谓,举杯三月花盛开,畅饮微风叶徘徊,手落来年好自在,有谁过问苍鬓白。
十年过去,洛灵魔法实力从轻羽术士三十liù jí一路猛涨,如今直逼九十级大卡,洛灵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估算得很准确,这要经过测试才知道。除了利用丛林之心淬炼魔力加快恢复与积累速度外,归尘招来的白兽也从各方面强化着洛灵战斗实力,作为一名法师,洛灵竟也同时拥有了敏捷身手,矢心甚至把云枪决中讲述身法一段教于洛灵,步伐行云流水,如云变幻莫测。由此可见,一名法师通过锻炼同样可以拥有过人体质与短兵相接的能力,这点木精灵大长老艾登就曾向矢心证明过,现在再次由木精灵女王洛灵将魔武之风练就一身。
众所周知,实力成长最缺乏就是相应的好对手,无尽林海小小一隅里,这个问题得到了圆满解决,归尘能够通过二人所欠缺能力,招来最合适的白兽进行针对性战斗,在伤口与汗水互相刺激下,矢心无法再次获得魔力,似乎也已经不再重要,如今,矢心作为一名武者,手握长枪,重振旗鼓,在遥远的前方,噬灵深渊在呼唤,为了重返家园,弄明白一切,就算没有魔力又如何,只要继续成长下去,长枪虚妄,一样可以打开通往深渊之路。
兽王从未在一个地方待着超过半个月,就算是刚出生那段时间,半个月过后便因为长相奇葩被逐出狼群,兽王凭着运气,独自活下来,随后流浪至白林遭到腐化,即便是白兽平日也懒得多关注一只落单孤狼,这并不是说就没有肉食性魔兽盯上过兽王,只是兽王总能凭运气活下来,遇到矢心与洛灵后,兽王似乎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十年岁月,茁壮成长,如今兽王也是小有战斗能力的宠物了,按照归尘的说法,兽王应该是拥有魔力的魔狼种,就像冰牙魔狼一样,应该有自己独特的魔力领域,可不知道为何,那么久时间过去,兽王从未显现出半点使用魔法得征兆,这让矢心不得不怀疑归尘是不是搞错了。
“归尘,今天的对手是谁呢,已日上中天,手开始痒了,今天是什么角色,快动手吧。”矢心见时间不早,便冲归尘喊去。
归尘正在魔力房间内休息,听见矢心呼喊,睁开了双眼。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今日十年期限已到,你们可以离开了。”
洛灵来到矢心身旁,正好听见了归尘说话,二rén miàn面相觑,眼中流露出许多神色,除了一点兴奋,一点恍然大悟,还有一点不舍。
洛灵双手紧握,心中起伏不定,道:“你真的要我们离开吗,这样,就当真没有人陪你了。”
“难不成,你们想永远留在这里,我与矢心十年前立下约定,到今天,约定已然兑现,没有理由再让你们留下,走吧,最近丛林变得有些不安分,有入侵者闯入,虽然还没到我白林范围之内,但有些白兽已经向我确认了目击消息,你们离开前,或许可以为我打发了他们,我懒得很,不想亲自动手,就当是为了这十年我给你们做培训的好处吧。”
矢心笑道:“莫要说笑,约定是约定,但我还没听说过什么额外好处,我们会为你打发这些入侵者,但这是你欠我们的,有一天,你要走出这白林,偿还这份债,那么,就这样了,不用送了,我们……告辞了。”
“哼,臭小子,学会讨价还价了,十年时光也没让你脑袋聪明一点,敢在我这撒野,看我怎么教训你。”归尘作势就欲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