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战场迎来了日出，一轮圆滚滚的红日从地平线上猛然跳了出来，照得山丘和营帐一片火亮。
秦闵眯了眯眼睛，从山坡上看了看远处营帐的防御地带。这里是个视野比较好的高处，全军指挥中心已然移到了这里。即便在这里，远远地依旧可以看见营帐前一两里之地内地面焦黑，一片狼藉。当然，数天来鞑靼骑兵的尸体已经被转移埋葬了，那是必须的，军队驻地必须直面的几个问题，一个是水源，一个是粮草，最后一个，就是瘟疫，尸体放在那里虽然能够对敌军的进攻产生些微的影响，但是更严重的问题时可能会带来疫病，所以清理那些尸体是必要的。只是那些尸体现今埋的位置有些……不太人道，是理营地五里之外的平原地带，这是第一次鞑靼骑兵攻来的路上。这些尸体埋的并不深，而是浅浅的盖上了一层土，马踩上去就是一个个承受不了多少重量的坑，这样一来，从正面进攻营地的骑兵，就再也没有办法保证那么高速的冲击了。
“嗯。看来这一波的攻击，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昨夜没有鞑靼兵前来送死了。不过我们这边也伤了几百号人，死了几十个。说实话，骑兵的战力还是这些游牧民族比较强一些。唉，不过这样消耗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凌战书慢慢坐了下来，道。秦闵继续望着远方，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望着远处沉思。半晌后方才道：“这档口，眼看就是接连不断的大战，朝廷突然派个郎为之来永定州巡抚，你说会是什么意思？”
“嗯？你问我？”凌战书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你是军师，这得问你呀，你怎么倒是问起我来了，我一个粗人，只知道shā rén，这些政治谋略方面的事情，可是你下了结论的，我‘差远了’，你这么问我，到底是在问我还是问你自己？”
秦闵没好气地笑笑，没理他，而是继续自己方才的话：“吏部派这么一个人来，既然能来，来得还挺快，说明了一个问题，此人是带着任务来的，而这个下任务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国师计无言。”凌战书程序般问道：“为什么说是计无言派的人？”秦闵续道：“现在的朝廷，只有吏部是完全属于计无言控制的范围之内的，巫、妖、王三派里面，也只有吏部里面污派的人最多，而我们属于兵部的污派，能给我们一些支持的，或者说我们能够支持的，也只能是吏部的人。所以从这点上来看，能派郎为之来，至少说明了四个问题，第一，兵部目前对我们作战整体来说是支持的，一个三品兵部官员不算低，虽没有将军的军职，但是巡抚却是能调动当地的财政的，能在这时候换个兵部自己的人来临近战场的地方管事，这当然对于我们的物资支持是一个极好的事情，这意味着张将军以后再去永定州征集物资将变得更容易，这是对我们来说好的一个消息。”
“第二，兵部目前正在计无言的争取过程中，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极有可能暗地下破涛汹涌，在这种情况下，计无言希望能给我们一定的支持，但是任何的交易，都是双方面的，他给我们一些支持的同时，定然也希望我们能给他强力的支持，而我们给他支持的方式，别的不可能，只能是战争的胜利！所以此战必胜，胜了，大家都好，但失败了，则那些水底下的波涛就会翻到表面上来，让我们粉身碎骨！计无言到时候可以选择将责任推到我们身上，但是他自己必然也受到波及，所以此事没有退路！”
“第三，一个三品兵部官员，突然转战地方，管的又是吏部的事……自古以来，民生经济的提振，大多都是靠地方官员的廉洁称职，由此巡抚下来地方，大多也是从严查地方官员下手。官员换了，换成廉洁听话的了，什么事也都就好做了。巡抚，巡查官员，杜绝**，安抚百姓——那就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计无言他要对民生经济方面的事情下手！但是单单只给永定州派出来这么一个三品兵部官员而别的地方没有任何动静，这说明计无言先要在这里做个试验，要知道，有重兵把手的地方，出了差错也没什么，再加上永定州范围内有战争存在，一旦出了差错，我们当兵的只要往那里一站，消息都别想飞出去！”
“第四，根据前面的推测，三品兵部官员郎为之是有任务的，但是前面所说的，只是明面上的任务，背地里的任务是什么，恐怕只有计无言和郎为之两个人知道。这是计无言派人的惯例，一人多用，用中有用。”
凌战书想了想，抬头不耐烦道：“嗨！，说这么多有啥用，我反正是听明白了，我们只要打好仗，胜了，就什么都好，对吧？”
秦闵扭过头来，笑道：“没错！凌将军还真是快刀斩乱麻，一语中的！”
凌战书得意地笑笑。
秦闵却又正色道：“不过，这么久了，我们一直在靠猜来理解朝廷的每个意图，这感觉极是冒险。虽然说我们跟计无言关系挺好，但是……说到一些细节和新消息，我们老是不能得到最快最新的消息，所以，我有个计划，我们得在朝廷安插我们自己的人！”
“安排自己人，谈何容易？如何安排？安排到谁那里？什么铺垫都没有，这不是说天书呢么？”凌战书嘟囔道。
“嘿！为了这个事情，我可是准备了好久了。”秦闵得意地瞥了凌战书两眼，得意地背过手去，重又看着远方初升的太阳。
秋雨过后，早上的道观有些清冷，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入云出来，他昨日身上的皮被思雅揭了又用仙草封创术重新修补好，便如同做了一次全身的大手术，这样清冷的天气根本是他不能承受的。从昨晚开始，静闲老道姑就让芸娘晚上直接待在入云房间照顾他，以免出现什么问题。
仙草封创术虽然能快速修复伤口，但是皮肤下的肉还是要慢慢长的，因此施放仙草封创术的时候，虽然会有些短时间的镇痛效果，但是过了一定时间，镇痛效果消失以后，如果伤口还没有长好，那该有疼痛是一分也减不了的。之前入云上一次没感到多少疼痛，那是因为那些伤口本身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因而仙草封创术再释放上去入云没有感到什么疼痛，而这一次给入云换肤，将没有施放过术法的地方皮肤揭去，产生了新鲜的伤口，却没有等伤口愈合就放了仙草封创术，因此术法的镇痛效果一去，入云还需要自己忍受换肤所带来的新伤旧痛。考虑到芸娘做事更稳重一些，静闲就让她去。小妮子脸红地扭捏了半天，还是低着头乖乖地去了。
“跟我来。”静闲站在柴房门口，盯着思雅看了半天，待他将一摞柴火磊好，正色道。而直至此时，思雅才注意到柴房门口的静闲，高兴地答应了一声，便颠着小步子跟着静闲来到偏院静闲的禅房。
静闲的禅房如同入云所住的禅房一般简单，窗上的纱上画的是些绿叶，画的也不怎么样，丫丫叉叉地微微有些个意思而已，那些叶子粗看上去更像一团团的绿球。墙上挂了一幅道姑画像，手拿荷叶，端庄秀丽。思雅在房中扫视了一圈，唯一能看得出昔日师妹情趣的，也唯有这一幅画了。想来竟是千般感慨。
“把门关上。坐下。”静闲道姑道。思雅赶紧走进来，将门仔细关了，在桌子旁坐了下来。静闲去长柜中翻了翻，拿出一个青布包袱，看上去极是平常，上面隐隐有些花色，只是年岁久了，布上青色都掉的差不多了，看不出来补上面原本的花纹。思雅没有多说话，这个师妹脾气向来如此，对他从来都是清淡若水，他已经习惯了。不过这么说也不准确，是他经过这么多年后，再次找回了这么习惯的感觉。
静闲师太将包袱打开，里面除了一块翠绿的石头什么也没有。“这个东西，你还有印象不？”静闲师太坐下来，指着桌上包袱中的石头道，她的声音沉甸甸的，说不出来的凝重。思雅凑上前，左看看右看看，又用手拿起来掂了掂，慢慢放下，道：“从质地上看，似乎是一块翡翠，能感应到其中微微的灵力，但是似乎除了这一点灵力，别的……特别的地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师妹这么说，难道我们在哪里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