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梅姐你快来看!”
随着春兰的喊声,李梅也从厨房走了出来。
原来当张老头再一次偷偷摸摸提着烧开了水的电炊壶经过厨房时,却不曾想引起了春兰的注意,她跟出来看时,正好见到张老头拿起晓欧手上的竹杯冲水。忙悄声招呼李梅。
“来嘛,喝一口水嘛!尝尝我们这穷家屋头的茶水嘛!”
张老头得意的对晓欧说。
“老爷子,这茶杯倒挺精致的,不过就是茶叶太少了,能不能多放点哟。你看嘛,两口就喝干了,也没尝出啥滋味来!”
晓欧端起张老头用山水泡开的茶水,摇晃着凉了一会,试着喝了一口,觉得没啥味道,就又喝了一大口。
两口水下肚,除了觉得烫外,似乎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想要再喝时,却只见了杯中两片展开的金黄小叶,便笑着递给张老头看。
“呵呵,这可是人家秘不示人的好东西。整个mī mī山的茶园,一季不过产一斤左右这样的好茶,难得拿出来见人,你却不知道细品。白开水似的喝法,怕是要让他心痛好几个月哟!”
春兰老远见了黄旧得发亮的楠竹茶杯,便知张老头拿了视如珍宝的茶请晓欧。正嫉妒间,却不想晓欧一口干了不说,还嘻笑着要他多放点,不禁拉着李梅走过来,瞪大了眼晴嚷。
“活该!谁叫他自己一个劲的喊人家喝水,喝水嘛。人家又不知道究竟,可不就当水喝了。”
李梅也认出了那个茶杯,正替他高兴。见了晓欧的喝法也大吃一惊,想要提醒已来不及,听了春兰的话就瞪着张老头嗔怪。
“这是十年前我亲手采摘的明前春尖,也是老婆子拖着病体帮我炒制的最后一锅茶叶。她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便叫它“断肠芽”了!
安葬她时我放了一半在她身边,剩下的我一直舍不得喝,只是想她时就拿出盛着茶叶的竹筒看看。刚才听了你同村民们的对话,觉得她的愿望能够实现了,又见了他们送你的这一大堆礼信,一时惭愧才拿了出来请你。
唉!也怪我太吝啬,只放了两芽,怕是你也真没喝出啥味道来。今日高兴,索性豪爽一回,就请你们每个人都品鉴一杯老婆子的手艺,也免得你俩个女娃子一天到黑的扭到起我吠不歇气!”
张老头说着说着眼里便有了泪花,仰天叹了口气,才起身提着托盘又往屋里走。
“断肠芽?没想到这茶叶背后还有这么凄婉动人的故事。只可惜以前厂里都是喝沱茶,早已习惯了那苦涩浓烈的滋味。陡然喝到这反差极大的珍茗,倒觉得寡淡无味跟老阴茶似的,实在是暴珍天物辜负了老爷子的一番美意!”
晓欧摇着头自嘲道。
“咱们这里听以前来考察的专家说,同黄山的纬度相近,只要修剪得法,也可以四季皆采的。婆婆听了,便让老爷子研究实践,这才有了春夏秋冬四季茶叶远销rì běn和东南亚的名声,也才有了你昨晚晕倒在那的厂房。
可惜好光景没持续几年,一些眼红的人便一拥而上,在周边村镇都开起了茶山,还都打着清溪村的名头四处倾销,互相杀价。只几年功夫,就毁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
老爷子眼睁睁的看着茶市衰败,又加上婆婆去世,伤心之余,索性就把婆婆以前炒制的茶叶都称着断肠芽了。却很少有人知道,这真正的断肠芽只是你杯中的这种金色的叶芽。丧期过后,他也彻底的冷了心,原本每周还趁上山砍竹时指导一下的,之后便埋头于自己的竹编,再也没过问过。
茶园没有他的指导,新请来的农技人员既不熟悉mī mī山的自然气候环境,也不听从村民们的劝告,照了书本上的方法修枝施肥,只一年时间便把茶树弄死大半。
那时打工潮又正波及到村里,男女老少没了指望都往外跑,茶山便荒芜下来,至今无人经管,任凭村民们胡乱采摘,再也没了往日的兴盛。
不过这断肠芽的名声却意外的随着外出的人们传了开去,早先那个rì běn客商还专程来找过老爷子,只不过喝了精陶杯泡的冬尖,便赞不绝口,还怂恿老爷子重出江湖,再种茶叶。尽管遭到了老爷子的婉拒,临走时依然不死心的留下了一封信和一张精美的小纸片,让他想通了联系他。
他刚才拿给你的茶杯,是婆婆去峨眉山进香途中偶然发现的一株变异楠竹,每个竹节上部都鼓凸出来,像极了寺庙中欢喜罗汉肥硕的肚子,便千辛万苦的扛回来,让老爷子做了一对竹茶杯。老俩口整日里爱不释手,一有空闲就拿出来品着茶互相攀比,像一对老玩童似的开心得很。
后来,浅黄的随婆婆去了,老爷子那只杯子也再不见了踪影。我们还以为被他毁了,想不到今天倒拿出来给你泡了婆婆亲手炒制的断肠芽。这个性情古怪的老头,所作所为当真是不可理喻。你可自己要把握住了!”
李梅轻声说完,用手撩了飘落下来的头发在耳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晓欧一眼,才搂了春兰的肩膀在八仙桌边的条凳上坐下。
“就是,哥你知道吗?张大爷的四季断肠芽,也是分竹,紫砂,土陶和精陶四种茶具来装的哟。他以前那些在省里,市里的朋友来看他,也最多不过喝了点土陶杯泡的秋尖。他今天竟肯让我俩也沾你的光,尝上一口jí pǐn春尖黄金芽了,看来李梅姐把你安排到他家来住还是动了番心思的哟!呵呵呵,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当真要把我美死了哟!”
春兰早已兴奋得满脸绯红,手舞足蹈的看着晓欧说完,立即便转过身去,眼巴巴的盯着晒坝左端黑湫湫的大门。
晓欧听了春兰讲,一下明白过来,感激的看了李梅一眼,看着她的背影道:
“亏你还是个搞xiāo shòu的,这天大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却只知道吃,我看你以后还是多跟你梅姐学学吧!”
“天大的机会?”
春兰回头看看晓欧又看看李梅,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人不用指点,响鼓不用重锤。自己慢慢想吧!”
眼见张老头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晓欧来不及给多她解释,只冲她敲了敲桌子,便站起身来朝张老头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