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靠在枕头上,没有睡意。
这分明干涉言家内斗之事,他究竟还要不要、要不要助言静修。他原以为驱退康家,便是帮静修的忙了。可现在看来,言静修自身内外受敌。
他言家,并不太平。
“绯琴姑娘?”
门外人应道:“是、是我。”
月白道:“这么夜了,姑娘还未安寝?”
绯琴道:“我这就去睡,只是,小女子想嘱咐张先生一事。”
月白在听。
“先生实无必要留此卷入言康两家的纷争,你青月一剑再清韧爽利,或许搅得开康家和言家的事,却搅不动言家新旧两股势力争权夺势的浑水。”
“绯琴言尽于此,一切听凭张先生决断。”
“无论明日去留与否,绯琴生死护你左右。”
月白看着静夜明星,听着绯琴莲步移去,心头说:“何必搭上这姑娘的命,陪自己出生入死呢。”他起了退意,可他能走吗,不能。他或许真的想看看,那照雪一剑。不为言家,不为言静修。
清早,有只长冠尖嘴的鸟儿停在窗格之上。
月白看着这只不知名目的飞鸟,心头一片宁静。他听到一种声音,一下一下。
他起身稍加整扮,循声找去。在一条清浅的溪头,三两老妪结伴洗衣,她们投洗过一遍衣料布帛,便在砧板上一下下捣去,捣去浑水、再清洗,如此数遍,再换一件衣料。
月白看得有趣,他望向老妪干瘦的手,一下一下捣衣的动作,恍然有悟。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前者是初唐张若虚所作《春江花月夜》,后者则是大诗人李白的诗句。
他究竟,悟到了什么。
捣衣事小,但人或以手锉、或凭木棒拍击,一下一下,只需匀力而为,并不靠蛮力狠劲。
若放在江湖之上,两剑相会,彼此出剑如风,每一剑皆寻一个去处、皆觑准一个破绽,有力而为,每剑都依一个凭据。真是如此,行剑累人。何不如捣衣砧上,一下下杳然而无目的。
月白心里忽现茫然,他这般想法实在危险,俨然背离了他一向习练剑技的法门。他知道不该这么想下去,可这样想,又似乎有无限深刻之物有待深思深索。
一名老妪轻捣了十数下,将污水泻在洗衣石上,便将衣裳掷在清水当中,任其沉浮。
月白说:“对了,一任自然,该捣衣是因为有浊水,该放在水里是因为浊水去净,当投放清水洗涤。待一切赃物洗清涤净后,用木棒杵击,一件衣物才算洗干净。”
有几个老妪听到声音,便回头看他,不明白这人年青青的看她们几个老婆子洗衣服做什么。
月白接着说:“藏剑门,藏剑收剑、放剑,也应一任自然,所以说,人世并无敌人,所向披靡,所向无敌。”
老妪们看他傻乎乎的,只道他是怪人,便自去谈闲言说碎语去了。
月白越琢磨越有滋味,正待再细细思量用剑一道,就听身边有人到来。
月白道:“陈老师傅。”
那人果是他。
“张先生,你好,别来无恙。”
月白知他来意,便问:“言静修在何处?”
陈老师傅答道:“少公子在外面耽搁了,要三两日才能回来。”
月白看向他,说道:“他可知今日竹林一会,我须和康洛拼死一斗。”
陈老师傅道:“少公子他知道。”
他停顿一下,接着说:“少公子还知道,这是言三老爷私自下的决定,并没有和他商议,就轻易约下康洛和张先生你。”
月白说:“那又何妨,康家终是你们言家共同的大敌,我替言子方出手,便也是替言静修出手。”
陈老师傅摇摇头,说:“这不一样。”
月白冷笑,问他:“那么说来,言静修是想让我罢手,不去今日一会了。”
陈老师傅说:“自然不是,少公子只是希望张先生你能够保留实力。”
月白奇道:“他难道不知康洛是什么样的人么,我张月白再怎么自负,也不敢说全力出手能够胜他康洛一分一毫。”
陈老师傅笑道:“少公子当然明白,但他对我说,‘只从那日富春石桥上的相会,康洛没有出剑,我便知道他已对我师兄没有杀心。你只需告诉我师兄,叫他出剑收放持重,康洛绝不会拼死一搏的’”
月白一挑眉。
陈老师傅笑道:“这是少公子原话。”
月白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陈老师傅心里打鼓,浑身不自在。
月白语意有些自嘲,说着:“我平白在山林闲居,何必来管你们这等闲事。”
陈老师傅躬身施礼,说道:“请张先生帮帮少公子吧,他毕竟……不能输。”
月白说:“这我可说不准了,若康洛照雪一剑当真明丽如神,我可不敢轻易收下青月,束手而降。”
陈老师傅忙道:“自然没有这个道理,你看……”他一拍手,不远处就走来一个彪形大汉,他续道:“这人是少公子的手边的头号高手,名叫舒句,武艺精强,曾徒手掌毙一头大熊。”
月白看看他,问道:“何意?”
陈老师傅笑道:“若生死关头、胜负即分,舒句自会舍命相护,搏一个局面出来。”
月白已经想走,他不想再听,他道:“言静修智谋深刻,言子方再精明也不是他侄儿的对手。我只是想问,你言家之主言伯孤在哪里,他能放任身旁之人无视大敌于前,就擅自夺权争势、败毁家业的么?”
陈老师傅缓缓道:“此事隐秘至极,张先生务必保密。”
“家主前月刚刚病逝,家中无主、又有外敌,因而月余光景以来,皆秘不发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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