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半弼摇摇头,暗道太看低了大师水平了,此诗没有一千万,连名字都别想听。
他走到舱中的一处红木方桌前坐下,招呼上茶。
“这位公子,一人独饮香茶,可感寂寥啊?”
苏半弼鼻中先是香风一绕,旋即一个娇媚女声在耳畔响起。
“我行事如此隐秘,为何还是被人发现了?今日要争花魁吗?我从不与人竞价的。从业二十年的清倌人在何处?速来见我。入幕之宾肯定是选我咯,可是还没作诗啊!乐器就不必听了,我自己会弹。”
苏半弼拍了拍身边的长盒,根本不用回头看,直接就是一串行话,乐感流转,语音洪亮。
果然,那娇媚当场沉默,无话可接。
一闻身上那香气,便知后事发展,干脆一口气说完了,简洁明快,毫不啰嗦,根本不给反应之机。
“公子,不是,你这样回话,教我……哪,哪有什么二十年啊,苏小侯爷!你误会啦。”
苏半弼一愣,回头一看,见是一位容貌秀丽的绿裙女子,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汝安州乐队红莲妙衣坊成员方莹,见过靖越候,侯爷真是好雅兴呐。”
苏半弼细细一回忆,往日稳坐饮水处之时,确实是在主场地皇家乐宫中见过她,
“想起来了!原来是方姑娘,姑娘好。我还以为是那谁呢,我可是马上就要有家室的人!不能参与这些”
苏半弼一脸严肃,高声回礼道,
方莹斜着眼看了苏半弼片刻,见他又开始低头不语默默沉思,不时以手指叩击桌面,只好便又开口提醒道:“候爷,不知那方才首诗,可否告知小女子一二句?价钱照付。”
“啊?什么诗,方才何事发生?是不是船要沉了?我一直坐在这里呀,方姑娘你可能看错人了。”
苏半弼满脸疑惑。
方莹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俏脸似笑非笑,完全不知怎么接他话,心想这羽帝福音有如此功效吗?以前他可绝不是这样,简直是像换了个人。
“这样吧,方姑娘,你我皆为音超,哦不,超音盟赛音乐人,多余的客套话自不必多说,下半程盟赛,只要你们能赢下我的队伍,便免费,免费赠一句与姑娘如何?相信我,此诗的最后一句,才是全篇精华,一等绝妙,世间仅有。”
“好!那便依侯爷,到时记得用皇家贡纸书写哦,还有,要盖上你的侯爵印佩哟。”
苏半弼闻言微笑,却不再回答。
方莹抿唇一笑,语态娇柔,苏半弼赶紧侧过脸去,不与她对视。
他刻意抛出赌约,只是想鞭策一下自己,制造一丝悬念,这样能催人奋进,又能让思维开阔,想必大师在天之灵,当会很欣慰。
汝安州红莲妙衣坊?我记得这支乐队,全是由妙龄女子组成,一人一句的话,只消得三五首,连她们二线预备队都一齐搞定,送入府中端药扫院,早晚更衣,简直绝妙!
一路再也无话,三日之后船到太沧州边界港口靠岸,苏半弼下船,改换车马向西,直入吴川寒岭山下的新丰小镇,据那重金换来的密报称,本国神医端木雍,目前正隐居寒岭山中。
“这长途,怕是有三千里余水路,幸好是没贪便宜乘慢船,多耽误一日便多有变故。”
苏半弼暗道侥幸。
小镇最高建筑来龙酒楼的圆柱下,苏半弼正向远方眺望,小镇此时正当夏秋之交,河流潺缓,柳桥银波,来来往往人声喧哗,尽是贩售各类山货野物的小商人,当中也不乏手持乐器的音乐人。
苏半弼抬眼运足目力扫视一圈后,不禁周身一颤,远方有几座冲天高峰,拔地而起横档在前,雾影蒙蒙飞鸟难过。
“很冰冷,很凶险,符合名医气质。”
苏半弼赞道。
在小镇上购置好各类物品后,苏半弼便向山中行进,他手上有孙伯给的地形图,上面标注着疑是端木神医的大概位置。
他一到山脚下,直接便是运起乐感强化脚力,旋即一头扎进残雪未尽的寒岭山中。
音乐人造诣要达到四境大家时,才能支撑凌空飞行,苏半弼只能勉强做到身怀轻功的样子飞跳在山石之间,身边的景物飞速后退,画成一条条黑白线。
初雪过后。整片山体变得素净清亮,黑石白雪斑斑块块,大山在此时恢复了雄壮,斜嵌在身边藐视细雪,细雪又纷纷化去,在山脚下融流出一条冰河。
“好景色啊!三天了,在船上只想得半曲,一见此山便登时完成!”
人才行到半山,他暗道一声,便知不能再走了,再走便景致全无,灵感涣散。
苏半弼停步收功,拂石而坐取下乐器,调整好全身状态,脚尖一点便是弹奏起来。
大部分音乐人皆不爱用乐器谱曲,创作时直接在五音心弦上进行排演,一来不受格局限制,二来防人偷听,虽然无法复制乐曲的威能,但全曲被人听去,只怕对战之时被人防备,要吃大亏,生死战斗人命关天,可不比在超音盟赛中斗弦。
苏半弼当然是双边通占,如此更有创作兴致。
船上的那半曲,卡就卡在不知该如何变化,便如江水遭遇阻塞,一见这山时,苏半弼豁然明悟,滔滔江水便要直灌雪山而去,此刻,江水结为冰雪,冰雪融成江水,上下一体,了无疑难。
前半曲是大江直流,节奏明快,到尽头时雪山忽现,冰冻凝固时节奏幽缓,快慢轮转更加捉摸不透。
“漂亮!这首就叫《雪涛化雪》”
今天手感真是好,趁状态火热便再弹一遍,回去再用乐感细细打磨一番。
正弹时,突然有一股幽冷异香直透心脾,苏半弼立刻警觉,这香味,是来了多少花魁啊?怕是全大陆的都来了吧?本候素来严谨正派,一律只要清倌人!
他立时便要准备战斗,身边却不见一个影,只有一堆堆紫色云团,浓到近乎黏稠,不知从何处飘来,围在自己身边五尺处,翩翩缭绕,随琴音而动。
难道有毒?
苏半弼赶紧屏息凝神,双手一抹便迅速停止弹奏,心道先还是避为宜,这才刚站起来,便听见一声暴喝响起,震荡大山。
“贼子!已然听你多时也!胆敢以乐曲偷摄老夫雪鹿灵香!看老夫不将你这贼子剁了。”
“老头!竟敢偷听本候爷谱曲,速速联系监牢吧,此处留你不得,还有甚财产宝物之类的快点交,如此重罪,你给本候认真一点!”
苏半弼当时便怒了,这死老头儿说话有点冲啊,不顶他两句还真压不住。
来人是个苍发老者,身披蓑衣头戴草帽,一身渔夫装束,二尺长髯呼呼飘动,他先是抬手一挥,那一紫云般的雪鹿灵香便是咻咻两声,钻入长袖之中,旋即又怒喝道:“休得多言,马上便来擒你这贼子!”
那老者飞身扑进,大手一探便是将口中苏半弼的肩膀扣住,没有遇到任何反抗与乐感冲击,他还道是何方名宿来此挑衅,原来却是个乐仕造诣都没有小子。
苏半弼只觉得浑身有巨力巨力侵入身体,五音心弦立时绷紧,随后全数僵化,周身乐感竟是调动不得,一股股热流只在丹田乐台中打转,脑中的文武天机嗡嗡震响。
“小子,老夫这手扣人心弦,使得如何?现在知道何为境界差距吗?一个毛头小子也敢来tōu rén宝贝,真是找死。”
苏半弼还待再骂,突然口中灌风,竟是被这老小子提了起来御风起飞,一时更做声不得。十数息后苏半弼被带到了一座雪山之上,被老者随意扔落在地。
“老东西!你可知我是谁?别说小爷没有偷,就即便偷了,又怎样?你个老东西,还能把我怎么样?没见过世面便回去读读书,先去查查我舅舅是哪一位,然后再来与小爷说话,马上赔礼道歉,并自断一指,饶你老命。”
苏半弼说着话,自雪地上优雅站起,拍拍尘土,整理衣襟。
老者闻言也不动怒,只细细探查了一遍周遭环境,心想这小贼说起话来,那是仗有人势的标准姿态,若是没有高手暗藏,怎敢孤身便入山来?但自己成名多年,岂会被这小贼唬住?
老者本来是想教训一顿便放他生路的,却听这小子说话狂得无边,越想越是气。
“小贼,不管你多大后台,我端木雍!统统不惧。”
晦暗天空突然起飘起雪,刹那间便有冷风习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