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累了、倦了,更许是地宫中的高温带走了她体内多余的水分,哭声渐渐停歇,只有颤抖的双手证明,此时九凤的心并没有那般平静。
阵阵轰鸣不合时宜的响起。
九凤知道,这是湖底怪物在湖水降温后的回光返照,拉动了机关。
玄武棺、开了!
但九凤那双眸子早就失了先前的灵动。
玄武棺中装的到底是什么,九凤已经不在乎了,她在乎什么?想到这个问题,她的嘴角勾起一丝自嘲,自己还在乎什么?命么?
“老头子我总以为老佛爷家的金凤凰要比其他丫头强上几分,现在一看……嗯~见面不如闻名!这位小哥用命换命,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内疚一辈子?”
声入耳,擦了擦婆娑的泪眼,九凤这才看清,一位老者正佝偻着腰朝她走来。
九凤将宁八斗抱得更紧一分,仿佛想要通过这个动作汲取几分不属于她的勇气。
老者从何而来?为何出现?目的又为何?九凤一概不知。
但老者口中的‘老佛爷’三个字她还是听得十分真切,这才强打精神问道:“您认识我奶奶?”
“青衫门前驻,杀心亦是佛!与你家祖辈也算有几分情缘。”老者将两臂夹着的徐烈、嘲风放在九凤身旁,一边捶着腰板一边说道。
见徐烈无事,九凤终于恢复了些许神采,又一听老者所说的切口如此耳熟,急忙抓主老者衣袖问道:“您还认识我爷爷!那您知道他老人家现在在哪么?”
“诶诶诶!丫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你得问你奶奶,再拽,老头子我这副身子骨恐怕就要散架喽!”老者一边说一边扬了扬披散在两旁的长发,这时九凤才看清这位老者是盲的!
正所谓他乡遇故知,能在这地宫中遇见与自己长辈有渊源又身份神秘的老者,九凤心中却多了几分警惕,一边道歉一边默默退后了两步。
“这位老爷爷,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正如九凤所见,来者自然就是宁八斗的爷爷宁瞎眼。
感受到九凤那份警惕,宁瞎眼会心一笑,打趣道:“不碍事!不碍事!你是九凤吧?你这狸猫换太子的计策妙啊!不怕回去奶奶打屁股?“
宁瞎眼的话让九凤瞬间汗毛倒竖,她当然懂宁瞎眼口中的狸猫换太子是什么意思,但这是他们家族的辛秘,这位瞎眼老者是怎么知道的?
”您这话问的可不像您刚刚说的几分情缘那么简单!说!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说话间,九凤便抽出了bǐ shǒu,一脸警惕。
“哈哈,你这丫头还真有几分你奶奶风风火火的样子,怎么?刚刚还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现在就要对我这么个老头子拔刀子了?”虽然宁瞎眼看不到,但他并不在乎。
长了几颗奶牙的小狼狗能够威胁万兽之王的地位吗?dá àn是显而易见的。
“晚辈也不想!所以希望老先生您能先表明身份,若是友非敌,晚辈自然收刀赔礼……”
也许是见到故人之后,一向沉默寡言的宁瞎眼突然来了兴致,打断九凤的话问道:“那若是敌非友呢?”
九凤紧紧bǐ shǒu沉声道:“那就别管晚辈刀剑无眼了!”
“好一个刀剑无眼!”宁瞎眼大喝一声,跨步来到九凤身边。
随着九凤眼前一花,那柄她刚刚紧握的bǐ shǒu已经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这老者……深不可测!
许是刚刚临阵逃脱的刺激,这一次九凤没有一丝怯懦,梗起脖子对宁瞎眼说道:“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这两人都跟我毫无关系,还希望老先生能放了他们!”
宁瞎眼故作凶狠,冷声道:“我若不放呢?“
九凤神色一紧,一字一句道:“那……您将面对金家永无休止的追杀!”
“噗~”许是九凤的话戳中了宁瞎眼的古怪脾气,宁瞎眼再也装不下去,只得咧嘴笑了起来。
见状,九凤弯眉紧皱,心中暗叹:“难道是个老疯子?”
“丫头啊,以后做事多想想,既然老头子我敢杀你,又怎么会害怕你们金家?哈哈哈,傻!但是傻得可爱!是个当儿媳妇的好姑娘!”
“您……您说什么?”九凤被宁瞎眼的话弄了个头大,一时间摸不到头脑。
宁瞎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一个小辈面前太过失态,这才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将bǐ shǒu放回九凤手中语重心长道:“丫头,以后遇到事情要冷静,不求无愧天地,但求直指本心,就像今天,活着不丢人!这位小哥舍命救你却反成你的梦魇,那我都替他感到不值,更何况老头子我一辈子就干过那么一件缺德事,你要是这么脆弱,可真对不起我的批命了!“
许是反转过于迅速,九凤依然一脸迷茫,直到她听见批命两字,这才瞪大了眼睛,伸手颤巍巍的指着宁瞎眼,一脸不敢相信道:“您是……您是……”
九凤脑中不禁响起那在金家流传如同睡前故事的传说:金家两女童先天夭折,一文弱书生提笔逆天批命,随即啼声灌耳,金家从此多了一对凤凰!
“您是宁邪!宁爷爷?”接着九凤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指着躺尸在地下的宁八斗:”他是……您……“
“嘘!千万别跟别人说!咱们爷孙也算有缘,丫头你来!”宁瞎眼冲九凤招了招手,从怀中掏出一对栩栩如生的翡翠鎏金凤凰耳坠放在九凤手中。
见翡翠鎏金凤凰耳坠栩栩如生,做工极其精美,九凤自然知道其珍贵非常,急忙推脱:“爷爷,这九凤不能要!”
“哎!既然你叫我一声爷爷,那就应该明白,长者赐不可辞!拿着!哎~这才乖!行了,快带着这位小哥出去吧!”说罢,宁瞎眼指了指已经昏迷不醒的徐烈。
“爷爷,那你们不出去嘛?”九凤眉头紧皱,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萦绕起来。
“啊?爷爷一会就带八斗出去,那出口小,你先带这小哥出去吧。”随着一阵轰响,宁瞎眼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心知有鬼,九凤打定主意,先将徐烈带出去自己再回来看看,这对爷孙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好,那九凤就在外面等您,宁爷爷。”
“哎!去吧去吧!”
随即,九凤架起徐烈,朝瀑布的方向走,只是没走两步,九凤的脚步便停了,她发现湖面上的机关玄武不见了!
心中暗自一紧,九凤的脚步又快了几分,她要快些把徐烈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回来,她怕宁八斗有危险!
另一旁,待确定九凤消失,宁瞎眼儿这才将躺尸的宁八斗扛了起来,碎碎念着:
“这丫头多好!只可惜你妈就留了这么一个物件,要不爷爷能帮你把两只凤凰都骗到手!哎~不过说那些还为时过早,一切都等你挺过这一关再说吧!”
随着宁瞎眼碎碎念着来到湖边,便拿起宁八斗腰后的棺钉在一块汉王玉上狠狠敲了下去。
“咔嚓!”
汉王玉应声而碎,一直迷你玄武雕刻出现在宁瞎眼眼中。
用力将迷你玄武按下,湖面随之震动起来。
原本已经消失的玄武棺再次从湖中浮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玄武棺的头颅不见,一座连接着湖岸与玄武龟甲内的青铜桥出现在玄武头颅的位置。
宁瞎眼扛着孙子,走了进去,那举神态自若的模样似乎完全不担心玄武棺中会有什么危险出现。
走进棺内,九盏雕龙长明灯坐落在玄武腹内九个方向,拱卫着中央一颗只剩半截的枯树,九根雕满人鸟兽纹的青铜连链接枯树与长明灯,除此再无他物。
宁瞎眼似乎知道这枯树的来历,将孙子放在枯树旁,双手一用力。
“哗啦啦!”
随着一阵铁链晃动的声响,枯树如竖棺一般,一分为二,中空的枯树内,一只足有半人多高的金雁没有任何外力作用,诡异漂浮在半空。
“唳!”
一声刺耳啸声响起,那悬浮的金雁仿佛活了过来,似要展翅高飞。
但站在一旁的宁瞎眼似乎早就知道如此,一把扼住金雁,随即用棺钉将金雁胸口的黑色石块敲了下来,接着就像扔垃圾一般讲纯金金雁扔在一旁。
随后,将昏迷不醒的宁八斗放进枯树内,宁瞎眼这才将死死握住的墨色石头放在双手负于胸前的宁八斗手中。
做完一切,宁瞎眼轻轻摩挲着孙子的脸庞,脸上露出浓浓不舍,最终叹气将枯树恢复原样。
随后以手做锤,朝立于宁八斗头顶上方的棺钉拍了下去。
“住手!”随着一声姣喝,九凤矫健的身影朝宁瞎眼窜了过来。
只是,为时已晚,听见九凤的姣喝,宁瞎眼轻声叹息,手起钉落,棺钉死死钉住了枯木。
“您疯了?!”九凤怒呵,同时不忘双手抓住仅露出一小节的棺钉尾部,妄图将它拽出来。
但任由九凤如何用力,刚刚被打进枯木的棺钉仿佛与枯木融为一体,怎么也拔不出来。
“丫头,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不走!您快把宁八斗放出来!那是你孙子啊!您疯了么?”九凤抓住意图离去的宁瞎眼大声质问。
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宁瞎眼当然知道,这半截卧龙木里躺着的是他唯一的孙子,但凡有一丁点办法,他有怎能出此下侧?
“我当然知道他是我孙儿,可……这就是他的命!”
随着宁瞎眼如歌如泣的哀叹,九凤只觉得脖子一痛,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年,乡亲们都知道,冯家祖坟旁那断了山尖的南山因为地震又生生矮了好几米。
但没人知道,同是那年,凛冽的寒风下,断山之巅多出了一座没有墓碑的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