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抬头看去,古色古香的牌匾上写着“湖心亭”三个大字。取的名字虽然随意,但字端端正正,让人肃然起敬。
亭子不大,长宽丈许,亭中摆着一张石桌,两张石凳,桌上有一盘棋局,一盒棋子,一壶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那胖子瘦子欢呼一声,纷纷跑进去抢了张凳子坐下。胖子一边捏腿揉肩,一边抱怨凳子太小太硬,硌得慌。瘦子却不多话,抢先倒了两杯茶罐了下去,然后撇过头看风景。
白止见瘦子神情有异,勾搭上去,攀谈道:“瘦先生,不知传送阵在哪里?”
又高又瘦的瘦先生此刻脸颊涨红,像是颗大红枣子。他两指叉开,把腮帮子往上托,挤出一个神秘莫测地笑容来。这一笑,他的下巴显得更加瘦削,笑眯眯的眼睛仿若小点,几不可见。
白止顿觉眼前天旋地转,自己建立多年的审美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这时,即使是还未修行的菜鸟,都能想到这亭中必有玄机,茶中必有问题!
白止还未发问,圆滚滚的胖子嘿嘿冷笑道:“哼哼,让你贪,怕是一天都不得消停了。”
白止正纳闷儿,那瘦子忽然呱呱大叫起来,一阵风似地跑出亭子,绕着湖岸一圈一圈跑,隐隐从风中传来一些支离破碎的声音。
“好热?”
白止看着湖边疾跑如飞的瘦子,沉默半晌,心中暗骂陆伯明不地道,给自己安排的都是什么鬼东西?这一高一矮也太磕碜人!
胖子狐疑地看着白止神情冷漠,一副世外高人的嘴脸,忍不住提醒道:“喂,小兄弟。”
“嗯?”白止还在神游物外,目露神光,转过头盯着胖子。
胖子碰到白止犀利的眼神,心里一个哆嗦,不由芳心暗许,眉目间尽显媚态,朝白止抛了一个媚眼!心道:“好帅!如果能和我那个的话……想想都要笑啦!”
胖子猥琐的笑声终于把白止拉了回来,这一看吓了一跳,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你是这样的胖子!呕……”
白止心中震撼,感觉自己的三观再次受到致命的冲击,同时胃里也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就把早饭都吐了。
“哎呀呀!小弟弟,你咋啦?我来帮你揉揉。”
感到某个猥琐,性取向不明的胖子正向自己靠近,白止忽然有了力气,回头大吼道:“你个死肥佬,离我远点!”
世界忽然清净了。
白仿若置身于开天辟地前的混沌世界,周围一片白茫茫,就像一个大鸡蛋。然后,白止举起开天斧头,全力一劈,咔嚓一声,鸡蛋裂开,新世界来临了!
“嘤嘤嘤!”胖子忽然流下一条鼻涕,然后掩面而泣,转身跑出亭子,继而嚎啕大哭,声音悲恸,连地板都哗哗作响。
“玻璃心也太脆弱了,这就碎了?”白止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湖中小船上。
阳平公主掩嘴笑道:“有趣!有趣!”
得意老人抚须,一不留神扯下一小撮胡子来。他面不改色,得意道:
“我的徒儿自然是世间一等一的妙人!”
白止倒了一杯茶,凑到鼻子边嗅了嗅,凝神细思片刻,望着仍在冒白气的茶杯,喃喃自语:“奇怪奇怪,这茶水无色无味,仿若白水。”若不是杯中漂浮着一两片嫩绿的茶叶,他真要怀疑是不是被人拿白开戏弄了。
可瘦子又不像装的,这是何故?
管他呢,尝尝看不就知道了?
他端起茶杯凑到嘴边,轻轻抿一口,点了点头,品评道:“入口清香,如置身茶园中,清新怡人。”再抿一口,“不错不错,香味愈浓,如春风拂面。”
白止仰头一饮而尽,咂咂嘴,回味道:“妙极妙极,细细品尝,越觉口留余香,香味不绝如春雨连绵般……啊?春雨连绵!”
声音戛然而止。
白止大怒,猛地将茶壶摔在地上,掷地有声,咣当咣当响个不停。他跑到亭子边,望着水中倒影,光影跳动间模模糊糊看见一人脸色涨红似猴子屁股。
怒不可遏!白止回转身,踹茶壶出气,一边踹一边高声囔囔道:“死老头,臭不要脸,竟然把酒罐在茶壶里,老子可是你的徒弟啊!有你这么坑徒弟的吗?”
雨连绵后劲绵长,酒劲上涌,白止渐觉视线模糊,一个茶壶在地上滚来滚去,几次都没踢中。他心中懊恼,便坐下休息。
虽然视线模糊,但他头脑仍旧清醒,望着桌上一盘棋局沉思起来。
“这棋中定有奥妙!莫非同小说故事里一样,只要破解棋局,就能得到天大的好处?”
这样一想,白止睁大眼睛,极力想要看清棋局,只见眼中一片黑一片白,他赞道:“黑与白时而纠缠不清如一团烂泥,时而又黑白分明;时而大开大阖,正气凛然,时而阴险至极,杀机暗藏!果然妙极!”
白止抓耳挠腮,苦思不得其解,瞄了眼棋盒中的黑色棋子,眼珠子骨碌转了两圈,心道:“盘中黑与白杀得你死我活,一方陷入渐如绝境。俗话说祸福相依,做人留一线,那这一定有活路。我观棋盒中尽是黑子,嗯,没错,落下风的是黑子,看样子我是要执黑啊!”
白止心中有了计较,嘴角微翘,捻起一枚棋子,啪的一声,重重落在棋盘上。
“哼,就是这里!”
湖岸边传来胖子震天响的哭声。
白止揉了揉鼻子,悄悄把棋子收了回来,心里暗道:“冷静冷静,你还有机会。再看看,你一定行的。对,没错,一定是那里!”
棋盘上毫无反应,远远传来瘦子的大叫:“胖子,鬼哭狼嚎个啥啊?快闭嘴!”
白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道:“冷静冷静,不是你的错,是这盘棋错了。话说是谁发明了围棋这种玩意儿?我一定不会打死他。”
瞥了眼四周,见无人注意自己,他舒了口气,暗道:“空缺的地方只有几十个,我一一试过去,总会成功的。没错,失败是成功之母,我要迎难而上,愈战愈勇。”
啪啪啪一连串响,仍旧毫无反应。
大地震动,棋盘上微晃。白止感叹:“莫不是成功了!”
却见一个圆球气势汹汹地跑了进来。白止疑惑地看过去,和胖子对了一眼。
“啊!”后者呆愣片刻,然后一声尖叫响彻云霄,调头就跑,带起一阵狂风,吹得白止衣服咧咧作响。胖子似乎受了惊吓,慌乱中一脚踹到一个石凳,只见那凳子携着风雷之势,将柱子撞掉一大块。木屑翻飞间,亭子剧烈摇晃,倾斜了一个小角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多一分则塌!
吃了一脸灰尘的白止,望着远去的胖子,由衷叹到:“真是风一样的男子!”
呆怔片刻,白止继续苦思冥想,忽然一拍额头,叫到:“天,我刚刚都走过哪些?难不成重来!”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风刮过。白止眯了眯眼,见眼前一根竹竿左右摇晃,更觉头昏脑涨。
瘦子弯腰躬身,不停喘气,断断续续道:“你你……你这个蠢货!等……等一下……下”见白止要反驳,他伸出一根竹竿(白止是这么认为的),让白止闭嘴。
瘦子缓了缓,脸上一片红一片白,好不碜人!他勉强直起身,嘟囔道:“这是陆府主布的棋局,简直烂得要命,不忍直视!我碰都不想碰一下。”
他抓起一枚棋子,往桌上一掷,然后抓起地上的酒壶,头也不回地跑了,风中传来他兴奋不已的声音:
“如此好酒,灵力充沛,大益于修行,切勿浪费。”
白止思绪一团乱麻,像打了个死结,完全搞不明白。
棋盘上生出了些变化,落子处发出淡淡金光,沿着棋盘的线路渐渐延伸至桌面,亭角,组成一个奥妙的阵法。
白止眨了眨又死命地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中,金光一闪,便消失不见。
亭子晃了晃,嘎吱作响,像是到了承受的极限,轰然倒塌。
“有趣!有趣!”阳平公主笑容愈发灿烂,光彩夺目。
得意老人得以道:“妙极!我的阵法造诣果然远超陆伯明的棋艺!”
一阵天旋地转后,白止终于感到了大地母亲的宽厚仁慈,只是落地的姿势有点不雅。
白止面朝大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理了理繁乱的思绪,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师父对我的考验啊!不知我的表现如何?
他抬头四顾,只见一片白茫茫,亭子不见了,太阳也不见了。远处人流如潮,金光一闪一闪的。想来这里就是传送大殿所处的空间吧?
他正自迷惘,忽然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的视线,隐隐听到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又有新人菜鸟晕菜了,比我当年还惨。”
“传送阵毕竟是跨越空间,修为不够自然是这个死样子。”
“呼,这家伙迟到这么久,总算到了。”
“诶!有趣!”
“咋了?”
“这还是一只大醉虾!嫩的能挤出水来的那种。”
……
白止一脸迷茫,不是很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觉眼皮沉重如山,干脆打了个哈欠,眼睛一闭,沉沉睡去。
“酒是好东西,能睡个好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