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传送阵存世不多,每一个都十分重要,其中的研究价值隐隐要高于战略价值,而经营传送阵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所以那些传送阵牢牢掌握在天启宫手中,只有少数几个开放,有偿使用。
为了时刻保持与天启府的联系,传送通道是必不可少的。但天启府虽说是修炼圣地,在战时又何尝不是一座巨大的战争堡垒?传送过去,不仅价格高昂,而且对身份盘查十分严厉。
天启宫气势磅礴,宫殿群绵延数十里,东南西北各有入口,俨然是城中之城,海河绕城而过,是一条天然的屏障。
为防扰了皇室清净,传送阵所处的大殿位置十分偏僻,紧靠着海河,因而守卫也比较少。
白止的身份自然没有问题,由两位士兵引路,往传送大殿行去,偶尔会遇到一队巡逻的近卫军,也只是简单盘查一下了事。每天都有很多人使用传送阵,他们已经见怪不怪。
可以说这一带的防御力量最为薄弱,至少明面上如此。
今时今日,这样的远距离传送阵尚无法布置出来。不过经过多年研究,帝国似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已经能够独立布置一些短距离传送阵。
叶家东西两派之争已有千年,自然互相安插有内线。倘若这个情报属实,以帝国的底蕴,恐怕只需数十年便能覆盖整个中州,一夜之间就能将大量军队送往前线。
天启宫的压力很大,忧患意识更强,不论这个消息是否属实,都会加紧研究,传送大殿定是外松内紧。
白止叹息一声,他对这般军国大事没有什么兴趣,对朝堂上的利益纷争更是唯恐避之不及,但奈何他是陆伯明最钟意的弟子呢?这些信息理所当然的落到了他桌上。
从一开始,他就被当做陆园的接班人培养。即使还未修行,就已经开始修心——御人之术、治国安邦、兵法谋略等等。
白止生来就很讨厌这种被强加的命运,因而一直消极bà gōng不配合,更是以修心养性为借口,看起了杂书。譬如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偏偏他在这方面和陆伯明一样是个半吊子,毫无建树。
传送大殿地处偏僻,天启宫内宫殿成群,走到哪儿都是明huáng sè的城墙,绕来绕去,路线复杂至极,让初次到来的白止大感头痛。想来是守卫故意为之,这种粗浅的方法,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窥探。
白止只是习惯性的去记,并不算有心人,尝试未果便果断放弃。
走了约一刻钟,眼前突然开阔,明huáng sè的宫殿群不见踪影,一片水榭出现在眼前,像是江南人家的园林。远远看去,就见几人泛舟湖上。深宫禁地忽而有了一分别样的生气。
刚入园中,两位面色白净,唇红齿白的童子立即迎了上来。其中一个既高且瘦,细似竹竿,一个又矮又胖,滚若圆球,两人待在一起别具喜感。
那胖子甫一开口,尖声尖气,尽显阴柔:“来者止步,今天不接客。”
话音刚落,瘦子连忙打断道:“胖子胖子,说错话了。”他的声音却是粗重,略显阳刚。
胖子不服,嚷嚷道:“没错没错,就是不接客了!”
白止正好奇的打量这两人,听到这话顿觉怪怪的。两名士兵收了白止五十两银子的好处,一时尴尬不已,一个朝白止打眼色,另一人上前问到:“胖爷瘦爷,不知何故?我们也好回去交差啊。”
白止涉世不深,但也深谙钱的重要性,打发一二小鬼还是不成问题的。他正要掏钱,却见胖鬼脸色坚决,唾沫星子飞溅道:“不说不说就不说!”
白止不动声色微微挪动半步,避开唾沫,一时也不知这搞得哪一出。不到最后,他可不想搬出自己师父的名头来。
那瘦子似乎精明得多,脸上露出个灿烂笑容来,只是他脸长如马脸,眼小如绿豆,这一笑就多了几分猥琐?再加之红白相间的脸色,又有了两分诡异阴狠。
“三位,今日之事实非我愿,速速离去,欢迎大家下次再来。”
两位士兵面面相觑,这就下逐客令?他俩商量一阵,然后朝白止尴尬笑笑,拱拱手转身离开。
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会平白无故帮助别人,没有利益的事谁去做?更何况事到如今,他俩也帮不上什么忙。
白止心中盘算,上前询问道:“二位大哥,能否通融一下。”手中拿出一个袋子悄悄递过去。
那瘦子装模作样地掂了掂袋子,一双小眼睛转啊转,推诿道:“这个有点难度啊,你还是请回吧。”
白止在陆园中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差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对钱财的理解还不够通彻,今天才算是明白了小鬼的难缠之处。
唉,就当花钱买教训。
他正要掏钱,却听胖子嚷嚷道:“瘦子,你好不地道!师父说不要敲诈别人,你怎的就都忘记了?”
“哦?还有这等事!”白止故作惊讶,装出一副原来如此,原来你是这种人的样子。
瘦子白了一脸胖子,脸上笑容不变,心中暗骂死肥猪,猪队友,嘴里却淡定从容道:“小兄弟勿怪,俗话说得好,人在外师命有所不受。凡事不经历一番风雨,怎能体会到成功后的快乐?世人看不通透这点,每逢困难便退缩,不知迎难而上。每每想到这里,瘦子我真是痛心疾首。”
他停下来清了清嗓子,顿了顿又细又长的腿,悲壮道:“我观小兄弟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前途不可估量,怎忍心如此珠玉沉沦苦海之中?今便欲做一回恶人,磨一磨小兄弟的性子,教你知道天外有天……”
胖子一手掩面,摆出一副羞与为伍的样子,大叫道:“瘦子,你脸皮忒厚,我不如你!”
被胖子打断,他也不恼,双手倒背身后,抬头望天,施施然道:“胖子焉知瘦子之志哉!”
白止扶额,心中感叹天下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长见识了!
白止理了理自己有点凌乱的三观,顺着瘦子的思路,一本正经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先生志向高雅,小弟自愧不如,这点灵石权当小小心意,还望先生收下。”说罢将早就准备好的钱袋子递了过去。
瘦子装模作样地掂了掂袋子,颇为满意,脸上笑容更甚,嘿嘿笑道:“妙极!妙极!小兄弟不愧是古往今来第一妙人!你我今日一见如故,何不兄弟相称,泛舟同游此湖?”瘦子兴致勃勃,如棋逢对手,伸手来拉白止。
白止连连摆手,轻轻避开,推辞道:“先生大才,小弟怎敢与皓月争光?不敢不敢。”
“小兄弟不必谦逊。”
胖子左看右看,见这两人互相吹捧不已,默立良久,突然愤愤道:“一丘之貉!”大有近墨者黑,世人皆浊我独清的感慨。
陆伯明常常教导白止为人处世要脸厚心黑,以往他对此不屑一顾,认为有失大气。今日与瘦子一番交锋,他才知这其中大有学问,奥妙无穷。
白止与瘦子一番口舌之争,终是得了机会,进入园中。
园中多水榭,楼阁之间以小桥相连,一砖一瓦颇具江南水乡之风。
湖中心有一叶扁舟,目力所及,隐隐能看见舟子上的人。
水面宽阔,无风自动,应该是将海河的水引了进来。只是此处离河岸尚有几里路,这水怎么进来,又到何处去?想来不是一个小工程。
白止刚开始修行,修为浅薄,但眼界已超出一般人良多。他的天资出众,生而为灵,加之修行的是世间最顶尖的功法,因此他对天地灵气的感应极为敏锐。
看似平常的布局下,隐隐暗合天道,空中的灵气按着某种手段,排列的井然有序。
白止忽然明悟,这分明就是一座大阵!想来是宫中的能人异士,一边专研传送阵一边随手布置而出的。倘若有敌人进犯,这安逸祥和的风光恐怕眨眼间就会变成最具杀伤的屠宰场。
白止深感人真乃天地之灵,连这山川树木都能化为己用。
如此不凡的园中,那湖心小船,就显得尤为突出,唯有它是动的。
船上的人就更加吸引白止,引得他多看了几眼。只是距离明明不是很远,偏偏看不清,好像有一层迷雾遮挡住了眼睛。
一共三人,从身材服饰判断,一个老翁,另两个应该是富贵人家的xiǎo jiě。既然是在天启宫中,那么多半就是皇亲国戚。
白止对皇族、权臣敬而远之,低头默不作声地跟在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略显滑稽的两人身后。
湖心处有个亭子。
小舟上,阳平瞥了眼湖心,清冷道:“有趣!”
老翁抚须,悠然道:“小徒顽劣,让公主见笑了。”
天启宫的皇子公主不过五指之数。
这位公主殿下饶有趣味地看着桥上三人消失在亭台中,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打趣道:“大名鼎鼎的得意老人,还有谦虚的时候?”
被称为得意老人的老翁,一脸淡然,徐徐道:“得意得意,只求顺心如意,非是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