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人妖殊途。天元大陆近几万年的历史,无非就是人族与妖族的争霸史。
叶天元,近万年最为接近仙境的修士。他生于最黑暗的时代,在困境中奋起,最终创造了一个时代,不仅人族拜服,连妖族大妖都又敬又怕。
“然而他并没统一大陆。”白止对着湖面打了个哈欠,这时恰好吹过一阵妖风,湖面漾起一圈涟漪。
“哈哈,巧儿,快看啊!我一口气能吹出大风来!”
这是一个人工湖,虽是在园林中,却大气的很,从湖这一边到对面,少说也有一百来丈。
湖岸边有几座假山,假山环绕间是一座凉亭,亭上有一匾,上书“观潮亭”三个铁画银勾的大字。据白止所知,陆伯明陆大府主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上的才华虽不算差,但也横溢不出来。因此,这陆园看起来就有点附庸风雅的嫌疑了。
观潮亭中有个小姑娘,年纪尚轻,正似小荷才露尖尖角。她捧着一本书,斜倚靠在栏边,双颊潮红,一手掩嘴轻咳两声,一手指天,对着白止笑道:“你哪里有这能耐?看,天上有一头牛在飞呢!”
湖岸边,假山旁,有一块大石头斜伸进湖里数丈,一个男孩儿挽着裤腿,双脚泡在水里,逗弄几条锦鲤。这些锦鲤似成了精,竟不怕人,在他脚边游来游去,不时蹭上两下,弄得他心里痒痒的,不由得双脚连蹬,渐起一片水花。
他叫白止,白止的白,白止的止。这样的自我介绍,倒像是无理取闹,毫无意义可言。
可他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不知道,所以也就无所谓啦。
白止赶走几条锦鲤,抬头望天,只见天边一道绿芒,瞬息而至,落在陆园中。大概是客厅吧。
“巧儿,那头青牛是什么境界了?”白止抬头向亭子里的小女孩儿看去。
“不知道!不过它既然能飞,起码也是灵境,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巧儿知道他又起了调皮捣蛋的心思,赶紧劝阻到,生怕这位小祖宗捅出什么篓子,到时还不得我来给他擦屁股?
白止撇了撇嘴,知道青牛的主人很不好惹,还是不要去找不自在。
巧儿瞧见他没有动作,心底松了口气,知道这位爷虽然笨了点,但还不蠢!
她低下头,手指捻开新的一页,口中喃喃道:“三爷,你都十四岁了,也该开始修行了吧。像你这个年纪,天元大帝都已经开了灵窍,术法神通在同境界中打遍天下无敌手。”
白止瞥了眼这位看似娇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实则是个强悍到没边的小怪物,心底叹到:“怪物!都是怪物!这是病,得治!”
对,巧儿有病,还不轻,甚至比他还要严重两三分。
白止病在神魂,魂魄不全,整日浑浑噩噩,脑袋一片空白。
巧儿病在肉身,先天不足,精血亏空,体弱多病,一身筋脉断裂的七七八八。
或许是同病相怜,亦或是除了彼此外,再没他人,刚到陆园没多久,他俩就由病友成了好友。
“我有病,还没好!”白止耸耸肩,无奈道。
巧儿白了他一眼,嗔道:“我也有病,还没好!”说罢,还伸出秀气的胳膊,像是要炫耀自己的力量。
白止看着那细如竹竿一样的手臂,深受打击的同时,不由得有点担心。
少年藏不住话,耿直道:“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么?”
“当然没问题!”巧儿一本正经的说道:“就算有问题,不是还有你这个天下第一神医在吗。”
白止赧然,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哪里哪里,天下第一牛皮还差不多。其实我的梦想没有这么宏大,可以说是很渺小的啦,不过嘛,如果可以治好你的话,我当然也不介意做一个神医的。”
“哦?你的梦想是什么?”巧儿好奇心起,睁大眼睛,直盯着白止。
白止抱怨道:“喂!为了你,我都愿意去做那狗屁的天下第一神医,你就不能装作感动,说两句感谢的话吗?”
“好的好的!”巧儿作顶礼膜拜状,两眼水汪汪的。
“那么,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陆园在天京西城外,远离了城中喧嚣,久而久之,连带着陆园的人也带着点遗世独立的清高感觉。
连下人都有点趾高气昂,自觉高人一等。对此,白止说不上讨厌,也不喜欢。
不悲不喜,无怨无尤,这种境界看似高深莫测,令白止敬而远之。
让他敬而远之的还有那位骑牛的老头子。
老头子姓叶,名剑南,单听姓氏便能知到他的不凡。大陆上,帝国皇室姓叶,天启皇室也姓叶,一千年前是一家。
再说其名,天下数一数二的剑道大家,人族十大圣人中名列第四的剑圣,就是他了。
“见了叶府主,你要老实点,不要乱说话,不要做多余的事。”陆毅边走边吩咐自己这位师弟。
白止忙不迭地点头,生怕表态慢点,这位师兄又要啰里啰嗦,讲个一大堆。
陆伯明收有两个弟子,大弟子陆刚木讷寡言,是个不管事儿的主。二弟子陆毅是个话痨,话特别多,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特长了。
走到长廊尽头时,陆毅又停下来,回头看向白止,叮嘱道:“这次是拜师,成了,你就是圣人门生,能进府里作威作福;不成,呵呵。”
“那就只有在陆园中,看我作威作福!”
陆毅眯着双眼,双手握拳,指节啪啪作响,棱角分明的脸笑得都有点扭曲了。
“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威胁我。”白止看着那沙包大的拳头,心里发怵,倍感无奈。
陆毅板着脸,挽了挽袖子,恐吓道:“咋滴,不服?”
“唉~”白止叹气,摊上这样的师兄,到底是自己的不幸还是陆园的不幸呢?前途堪忧啊。
转过长廊,便是迎客居。
庭院中有一株迎客松,懒懒的躺着,几乎要挨到地面了。据说,天启国这西北苦寒之地,本是没有松树的。
树下有个几丈大小的花圃,种着些灵花灵草,日夜吞吐天地灵气、日月之精,颇具灵气。巧儿很喜欢,白止曾偷偷拔了一片送给她,想到她那时的笑容,只觉眼前这一幕更加不堪。
树下拴着一头青牛,旁边蹲着一个老仆。青牛低头大吃大嚼,老仆笑眯眯地看着牛大嚼。青牛吃得津津有味,老仆看得也入迷,随着那张牛嘴一张一合,他嘴里也一张一合,玩的不亦乐乎,一颗孤零零的门牙,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他说话时会不会漏风?
白止这样想着,干脆乘陆毅不备,径直走到树下,蹲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一人一牛。
陆毅抓狂,恨不得上前抓住白止暴打一顿。
那头青牛依旧低头啃灵草,一只眼睛却白了白止一眼。
老仆人无声地笑了笑,招手让他过去。
白止蹲着身子,朝旁边挪了挪,问到:“老爷爷,你只有一颗牙齿?”
老仆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白止很失望,循循善诱道:“听说修道中的高高手,能够做到肢体重生,您怎么不把牙齿补全?”
老仆人一手指着自己,一边摆手一边摇头。
“您是哑巴?不会说话!”白止惊讶道。
老仆人笑着摇了摇头。
“那么您说话时,嘴里会不会漏风?”
青牛打了个响鼻,抬头鄙夷地看了白止一眼,低下头继续吃草。
老仆人定定地看着他,笑眯眯的脸上除了皱纹外,再看不到一丝起伏。
白止败下阵来,转而对着青牛,嘴里胡言乱语蛊惑道:“牛兄,我师兄吃惯了山珍,尤其好吃牛肉,嘴特别的刁,他对你这一身肉可是垂涎已久。你们真的应该好好认识认识!”
陆毅黑着脸走过来,一把拎过白止,转头就走,嘴里轻声嘟囔道:“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咱俩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哎呀,可是那一身肉真的好肥,看着就流口水啊!”白止哀叹道。
“闭嘴!少说两句好不好,师兄我都没你这么多话。还有,哪里有道理想吃人家,还特意跑到对方跟前说的啊?”
“嘿嘿嘿!”
青牛毛骨悚然,狠狠的瞪了那师兄弟二人一眼,转过头一脸哀怨的看着老仆人,开口道:“牛大,外面太危险!我们还是回府里吧!”声音粗壮,就像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老人站起身,抚摸青牛光滑的背脊,安慰道:“没关系,你长得很壮实,他们打不过你。”
如果白止在,一定会惊讶,说话居然不漏风!
青牛惊恐抗议道:“牛大,你不会也惦记着我这一身肉吧!”
“哪里哪里,这是夸你呢,你的肉真的很肥。”老仆人顿了顿,一字一顿道:“人们都是这样夸奖牛的。”
“我不信!”青牛欲哭无泪,一边说,一边埋头大嚼。
“对,多吃点,这样才能长肥。”
青牛的动作戛然而止,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长这一身肉容易嘛,怎么谁都想吃我啊!!!!”
声音凄切,怎么惨怎么来,真是令听者伤心,闻者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