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协议,学院里吵吵了三四天,事实证明能够“顾全大局”的好同志还是大多数。不是每个人都和张景一个德行,比如说王小波。
王小波是贫民窟里出来的孩子,从小有点自卑,他脸上总堆着笑,笑容有些猥琐,但偏偏不会让人产生反感。
今天他来的早,当他看到卡车停在门口时,就一手端着仪器、一手拿着扳手屁颠屁颠的迎了过去。
放下东西后,他正下意识的搓着手,当他看到卡车上印着的logo时,顿时有些气短,浑身上下都不自然。
那logo是一枚校徽。
校徽紫色的圆环中有两只手,其中一只手持着枪,另一只托着法典,在圆环的边角上有个小写的字母“e”,通体透着高贵的味道。
这是精英大学的校徽。全称是星河联邦人类精英大学东大区第四分校。
事实上这不是王小波第一次见到精英大学的校徽,但每次看到他还是情不自禁的感到紧张,就好像穷**丝见到高富帅时天然有些自卑和局促。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从卡车的副驾驶走了下来,他很年轻,穿着深蓝色笔挺的长裤,乳白色的衬衣,再加上一副黑框眼镜,活脱脱一副旧时代军校生的打扮。
王小波的腰不禁又躬了几分,轻声问道:“学长,您要修机甲?”
“嗯。”
“那我找人先卸车?”
“这个不忙,……你们这里谁的技术好一点?”
“学长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机甲这东西,尤其是训练用的机甲没有那么娇贵,一般问题我们都能修的。”
“可这是……,你还是找最好的来,我们只要最好的。”
“可今天他还没来……要不,我先在车上检测一下?”
“你?呵呵,你是几级机械师?哦,不对,你们这么怎么可能有机械师,你是几级技工?”
……
一条鸿沟**裸的在王小波的眼前展开,这条界限泾渭分明,隐隐将他们分隔到两个世界。精英大学的学生毕业后要么是机械师、设计师、工程师,要么是政府工作人员、企业中高层或是军队里的基层军官。
而他们毕业后只有三条出路:当厨师、当维修工或是失业饿肚子。
所以他不敢得罪精英大学的学生,他们都是大人物,至少在他眼里都是。
只见他自嘲的拍了拍脑袋,努力堆起笑容,讨好道:“学长,要是不着急的话,先到我们那坐着等等,我们那虽然有些简陋……”
那青年侧过头来瞄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似笑非笑的说道:“去你们那儿?我们又不熟,另外你还是不要学长学长的叫我,免得让别人误会。”
此言一出,王小波脸上彻底挂不住了。
他圆滚滚的脸顿时红成一片,脸上的肌肉在不停的抽搐。心想不就是精英大学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问题是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精英大学的毕业生都会有个体面的工作,能得到优厚的报酬,能获得普通人的崇拜和尊敬,能娶到漂亮的女孩做老婆。
你说是不是了不起?
……
张景原本不想多事,此时却也坐不住了,他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快步朝着卡车走去。
看到张景出现,王小波就好像看到了救星,张景却没理他,二话没说利索的爬上了卡车,他将检测仪对接好机甲的芯片后,嘴里就不停地开始嘟囔:
“真是猪脑子,两条机甲腿怎么都弄得不一样了。”
“这是把机甲当拖拉机开的节奏吗?”
“我靠,还有这种操作,这是拿合金刀去挖煤了吧!”
“有钱就是任性,有钱人的智商也跟着任性,操控室里居然加装了这么大的虚拟接收器,不知道这不安全啊!”
“哎!我已无力吐槽,这sb彻底打败了我的三观……”
白衬衫听着张景嘴里的脏话,脸色顿时有些发黑。他皱起眉头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问了句:“动力系统和中枢系统没出问题吧?”
张景学着他的样子,侧过头后瞄了他一眼,然后没说话。
又过了片刻,张景换了套比之前的大了好几倍的仪器,那东西端在他细长的胳膊上,让人担心会不会突然断掉。
他一边查一边做着记录,现场只有仪器振动的嗡嗡声。
看他不说话,白衬衫似乎有些生气,不耐烦的问道:“你还要看多久?到底能不能修?”。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紧接着又挥了挥臂接着说道:“我下午还有训练,要不这样。”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单据,刷刷刷写下几行字,大概是付款的支票。
他说道:“你们抓紧修,后天我要来取。”
说完他把支票递给王小波,王小波看着上面工整的“贰佰元整”忍不住抠了抠掌心的老茧,然后准备去接。
没想到白衬衣突然把支票往回一抽,说了句:“修不好可不能收钱啊!”
听到修不好不收钱的话,张景沉着脸从卡车上一跃而下,他瞄了一眼那张支票,然后盯着白衬衣的脸傻呵呵的笑。
他拍了拍王小波的肩膀,一脸好奇的说道:“我好像记得你。你是不是去年方程式机甲赛的种子选手江永城……的助理?”
“你好像还是你们学校的一……二级替补人员?”
“你叫罗什么来着?”
张景的嘴角始终带着微笑,眼神却格外冰冷:“那我们应该叫你罗助理还是罗替补好呢?”
罗助理?罗替补?
这两个词仿佛两块臭抹布狠狠塞进了罗晋的喉咙,把他恶心的差点吐了出来。
大二学员为大一新人做助理,到如今混了三年还是二级替补进不了正赛,有这么埋汰人的吗?
罗晋气的肺都炸了,张景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什么互助协议、友谊长存,我们高攀不起也没敢当真,现在就一个问题。”
他竖起一根手指指着那张200元的支票笑道:“这点钱还不够检测费的呢!”
罗晋顿时傻眼了。
他心想:不是说好每次200元吗?你还敢讹我啊!只要你敢讹我,我立马到你们校长那告你,让你连这破学校的呆不成!
就在这时,听说有精英大学的帅哥来学校,一群娘子军顿时把维修部堵的水泄不通。
道路两旁还不断有加塞的女孩子探头探脑,一时间各种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那个就是精英大学的学长吗?真的好帅啊!”
“我最喜欢男孩子穿白衬衣了,太干净太可爱了,呜呜呜呜!”
“快看我今天头发乱不乱,眉毛化的怎么样,**,居然忘记涂口红了!”
“我呸!就凭你这样的,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了!”
“你们让一让好不好,让我看一眼嘛。”
……
罗晋还在死咬着协议,却偷偷打开了录音,他就是要给张景下个绊子,只要他敢明目张胆的违反协议,那他就要倒霉了。
可张景也不傻啊,他会不知道其中有诈?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摇摇手指,极为淡定的说道:“对呀,对呀,协议是这么说的,可是这具机甲并不属于协议范畴啊。”
“啊?”这下连王小波也没想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就不属于协议范畴呢?
张景高昂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说道:“你看你们,这么重要的文件都不认真看。”
“记得第三条第七款怎么说的吗?”
看到两人一脸懵逼,张景的神情更为严肃,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就是那句‘人工劳务费原则上每台次200联邦元’。问题是什么叫‘原则上’?”
“‘原则上’这几个字下面加了标注,在文件后面的附录里有具体的解释,什么?你们竟然连附录也不看?”
张景一副被打败了神情,接着说道:“附录里详细介绍了不纳入协议范畴的几种情况,其中有一条正符合当前的情况。”
“哪一条?”
“非公用机甲不纳入协议范畴。”
张景说的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阴阳怪气。
他突然跳起来指着那具机甲上的标记,冷笑道:“你别告诉我这不是江家的训练机甲。”
……
王小波还在绞尽脑汁的回想着协议里究竟有没有附录,罗晋则是一脸白日见鬼的神情。
他心想:“别人都说我们精英大学的学员变态,读书连前言都不放过;今天却遇到更变态的,看公文居然连附录都背!”
事实上张景哪有闲工夫去背附录,只是他记性好,又始终纠结着那点少的可怜的报酬,所以一有机会就要斤斤计较一番。
回过头来实事求是的讲,罗晋能以平民之身考入精英大学,确实是个天才。
要知道精英大学每年录取的学生极少,而且考上的学生大多数家庭条件不错。这些孩子从小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专门的名师辅导,再加上父母潜移默化的培养,哪里是那些靠自学或普通老师随便教教的平民家孩子所能比拟的?
但罗晋当年就是硬生生靠着自学和蹭课考上了精英大学,这件事在当时的平民区可是爆炸性的新闻,报纸上连篇累牍了半个月,每天去他家取经的家长简直络绎不绝。
因为这实在太难太难,或许再有三五七年才能出现第二个,至少张景肯定不行。
但不论他怎么天才,今天过来捡便宜的行为确实有些丢脸,所以他心里有些发虚,时刻准备开溜。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王小波的心里也愈发复杂起来。要说这原本只是件小事,但你比我高、比我帅、比我聪明,你自己高高在上就是了,好端端的却跑来羞辱我,是不是太不不厚道了?
正在他拿不定主意,罗晋趁他们不注意就爬上了卡车,急切的催着司机赶紧开车。张景一个箭步就要去拉他,因为他早就看不惯大家那副抱名校大腿的作风。
难道别了这校徽的人都有三只手、四只眼、打仗一个顶三个、素质都高?
嘿,不是还有素质低的嘛!
谁想到一个小萝莉突然挡在了他们的面前,二话不说就开始“嘤嘤”的哭。
“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是混蛋!呜呜呜呜!小哥哥学习那么棒,还那么努力,长得还那么好看,他一定是好人,你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他?呜呜呜呜!”
王小波顿时一脸懵逼,张景也是满脸黑线。
“学习好”“努力”“长得帅”=“好人”?
这逻辑张景简直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