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二十分钟后,谭舒健被人背着回来放到旋转椅上。
男子放下行李箱,汇报:“还好去的及时,他当时刚要离开,行李都打包好了。”
“嗯,可以了,接下来的事我们处理。”
“这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看他长得挺人畜无害的。”
“要不你娶了他?”
“他是男的,开什么玩笑。”
“不开玩笑就狠狠地打他一巴掌或者对着胸口狠狠踹一脚。”
“这……”阔东南没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狠。
橙黄直线快速刺入谭舒健手臂,穿透肱二头肌,红色很快在白色运动外套染出一小块并在慢慢扩大。
“啊——”谭舒健坐直,而后身体痉挛弓腰,右手用力捂住伤口。他没忍住痛喊了出来,狠厉盯着监考官。
“还要继续装晕吗?这里可不是什么大学生事务所,你可以随意做什么,进来了就给我我要的结果。”
“为什么把我抓过来,我什么都没做。”在谭舒健印象里,他什么都没有破坏,也没有明显表现出他看到了函数线。
“为什么?”监考官皱了皱眉头,脑子里立马铺出刚刚和阔东南,范欣彤讲话的内容,但又懒得重新详细赘述,毕竟他们都不知道谭舒健对“他们”了解到什么程度,重复刚刚的内容可能会泄露更多的事情给谭舒健,“因为崔司纽函数。你知道崔司纽函数?我们没有从任何一本书籍中找到过‘崔司纽’的命名记录,也没见过什么‘崔司纽函数’,你是如何得知最后一道题是崔司纽函数模型?”
你们知道!你们知道崔司纽函数,要不然也不会来问我。你们已经确定我看到了函数线,确定我知道崔司纽。
橙黄细线一圈又一圈,刺穿白色运动外套,贴紧肌肤,勒出红色淤痕,握紧左手臂的右手手肘尖慢慢陷入腹部仅余的空隙。谭舒健的时间基本上都在读书,与书本打交道,学习数学,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大脑思考,运动时间较少,身板子不算健硕。很快右手便乏力,握不住伤口。痛感四面八方流经各大神经抵达大脑,他面容扭曲,到最后放弃抵抗。
“你们想干什么!”
“很简单,告诉我们你是如何得知崔司纽函数的。是谁在教你?”
范卫东?吕胜男?谭嘉龙!父亲!
但不能说,说出来也无济于事,既然我已经陷入了这件事当中,说出来他们同样不会放过我。
谭舒健死死盯着监考官。
“你除了发狠的眼神还能有点别的来示意抗拒?比如,你的双脚还能动。”
是的,监考官没有限制他的双腿,但双腿什么都做不了,反而一旦踢出去就会被她重伤,受伤害的依然是自己,就现在的状态受伤最轻,还是不要轻易激怒她。
“好,我告诉你。先把我解开。”
橙黄细线消失,拳头挥出,一个踉跄,阔东南快步上前提膝,膝盖正中谭舒健腹部。谭舒健趴在地上剧烈咳嗽,口中唾液合不拢嘴地滴落地面白瓷。
“垂死挣扎?”三根橙黄细线喷涌而出,弯曲指向谭舒健。
“零——”
“喂?”
“我到了,要处理的人呢?”
“在我办公室,你在哪,没看到你。”
“我不去你办公室,我在伯努利第二大厅吹冷气,你把人带过来吧。”diàn huà那头很快挂了diàn huà。
“阔东南把他带去伯努利第二大厅,麦凌乐在那等我们。”
“她干嘛不直接过来,还要我们过去。”
“你觉得我是麦凌乐,能回答你的问题?”
阔东南觉得还是不要说话的好,乖乖带上谭舒健前往伯努利第二大厅。
“哎,这不是那天看到科菲尔特隐藏的第三世界的小子吗?怎么?是个地道的泄密人?”
谭舒健抬头看面前的人: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大女孩,细腻发质向后束缚单马尾,棕黄皮夹克上衣裹紧一件内衬长袖短衣,同样棕黄帆布纹理束脚长裤,波利特品牌运动鞋,看不出她的身干。似乎在这里见到他很惊喜。
麦凌乐看到谭舒健身体疲弱,血迹斑驳的模样一点也不意外。
“经查证了吗?”
“已经查证,而且他身上没有状态。”
“没有状态确实让我有点意外,我还期望他能不能是我学弟呢。看来,没戏。”麦凌乐贴近看谭舒健的脸和双眼,她身上特有的香味扑向谭舒健脸庞,“为什么没有状态呢?”
谭舒健也安静地看麦凌乐,没有很暴躁想要攻击她。
“我们确认过很多次,他都没有响应我们的检验函数。”
“做血检验了吗?”
“刚刚在办公室刺穿他的手臂,拿到的血液范欣彤立即拿去做了血检验,检验结果显示没有任何异常,是普通的血液。”
“连血检验都没通过,这么说是个普通人。”
“我们是不是直接把他处理了。”
“不用,我今晚就回学区,顺道把他带上。”
“你要把他带回学区处理?不行,他既然是泄密人,我们有权直接在外面把他处理干净。”
“你觉得我是想干嘛?”麦凌乐回头,从裤兜里拿出一片折叠在一起鼓起来的纸张,“这是我之前让人调查的他的资料。所以,我要把人带回学区确处理。”
“好吧。”
麦凌乐绕着谭舒健走,橙黄细线全部消散,取而代之是红色细线:旋转,穿梭,平行移动,蛇游向上,或间断或连续。红线忽然离开谭舒健身体向上直走,崩散在半空,往上又形成新的细线。红色碰上蓝色直线,翻越huáng sè的圈。
“哐——当——当——”旷远,清澈且厚重的钟鸣,听着让人心生安宁。穹顶霎时间被点亮,蓝黄两色细线密布整个穹顶,不同的形态存在,偶尔像飘忽的北极光,远看又像艺术照中的金属边缘线。红线翻搅整片海!
麦凌乐在看谭舒健,谭舒健在看阔东南、监考官,顺着他们的视线往上看。
“你什么都看不到?”
“你想让我看到什么?”谭舒健可以明显感觉到有什么在身旁建立,然后消失,再被建立,又消失——这个来源在身边麦凌乐的身上。
“中心往上是崔司纽函数,隔了五个单位后是简单的一元二次函数,左边尽头是正弦函数,在它旁边的是余割函数……”
“你在说什么?”
“能看到函数线的普通人很少见,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对它们无动于衷的。”麦凌乐一直盯着谭舒健双眼,直接略过他狡辩的话问他,“它们在上面寂寞了大约一百年吧,都是我们学区老人物留下的,可惜他们都被撒到海里了。”
红色细线翻游了一会,冲向中央雕塑正上方的空洞,直穿而下。瞬间空间里什么束缚被打开,有东西要被解放出来!红色崩散,继而再次生成——正弦函数游向谭舒健面前站立的笑容正开的女孩。
“嘿嘿嘿,我的姑奶奶啊,别别别!别啊!”监考官从穹顶那片函数海中被刺醒——
但已经晚了,蓝黄两色交错从红线破开的空洞跟随红线涌向麦凌乐。那一刻,仿佛大海从天空倾落,函数线接触到麦凌乐,淹没麦凌乐,接触到谭舒健,淹没谭舒健。谭舒健感觉到明显的晕觉,身体开始摇晃,函数线仍然在源源不断冲击他,进入或跨过或窜出他的身体,眼球,大脑感到缓缓而来的倦意。麦凌乐伸出右手,红线生出,扬起弯折,谭舒健随即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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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的夜晚还是一如既往的灯火辉煌,极光灯装在树上透射出淡淡墨黑的绿色,王子酒店门前的大型喷水池正整点报时,远远矗立的广告牌上来回转换几个明星代言。塑料橡胶加工的椰树上挂着五六个中空的椰子,亮起彩色的灯,集市档口正在收拾打烊,超市门口人来人往出入结账,大众qì chē,奔驰停了一排过去,嘈杂的声音混在晚风里钻进麦凌乐的窗口。司机摁响喇叭示意行人,而麦凌乐趴在窗口认真听外面的声音,闻窗外的气味,看影子叠错的行人,普遍的霓虹看得久了出现发散的光晕也变得暖起来。
“凌乐,接下来一段路要上高速,把窗关了。”
“能换线吗?”
“不走高速,绕远路还要很久才能回到学区。如果你今晚想睡车里我也不介意。”
“行行行,怕了你了。”
麦凌乐座位旁边是熟睡的谭舒健,座椅特意调整向后仰靠一个角度,让他起码能仰躺着睡,手臂上伤口不大,作了基本的处理。
关上车窗,外面的颜色都变了,麦凌乐少了些兴致,回头看睡得很惬意的谭舒健:薄薄的刘海发丝偶尔晃动,额角伤口已经凝血,典型的动漫眉毛,脸庞轮廓线条清晰,路灯黄光透过车窗打在他的脸上多增几分暖色。监考官施加函数线在脖颈留下的一线淤痕消退不少,至于手上、胸口的擦过药应该也没什么问题。麦凌乐让司机给他换上在他行李箱翻出来的蓝色外套,粗看他的身段还算修长,身板是意料中的薄。
真是始料未及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