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波走了以后,石志钢的内心十分失落,他为杨晓波的遭遇愤慨,也为中国人在海外求生的不易而叹息,他对自己的未来越来越感到茫然。
发工资的日子到了,石志钢从陈经理手中拿过工资单后,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了看数字,居然比上个月多了一倍,看来这一个月的辛苦付出没有白费。
工资的回报让石志钢的心情好了很多,晚上加班的时候还哼起了小曲儿,引得几个印度工人在一旁看着他偷笑。
每天石志钢基本上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的,有一个印度工人睡在传达室,算是值班,照看公司。今天他一走出车间,就发现院子里停着一辆小轿车,好像是罗丝玛丽的车,不由得心中纳闷:这么晚了罗丝玛丽还没回家?他边想边走过了轿车,向里面看了看,没有人。快走到大门口时,他跟门口的印度人打着招呼,忽然听到有人喊他:“石志钢!”
石志钢回头一看,是罗丝玛丽,正站在她的轿车旁边向他招手。
石志钢赶紧跑过去,问:“罗xiǎo jiě,这么晚了您还没回家?”
“有点文件要处理。来,上我的车,我送你。”罗丝玛丽的语速很快。
“不用,不用,我在外面叫出租车,很方便。”石志钢受宠若惊,赶紧推辞。
“你不想给公司省钱?”罗丝玛丽来了个激将法。
听她这么一说,石志钢勉为其难地进了副驾驶的位子。
虽然刚才石志钢已经冲了凉,换了一套干净的t恤衫和牛仔裤,他还是很紧张,生怕弄脏了罗丝玛丽的车,这是他到新加坡后第一次坐私人轿车。
罗丝玛丽坐进轿车,系好安全带,说:“安全带。”
石志钢这才发现自己太紧张了,忘了系安全带,他经常坐租车车,知道新加坡对没系安全带的惩罚非常严格。
车子发动后开了冷气,一股清凉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清香迎面扑来,石志钢向车上的冷气出风口看了一眼,那里挂着一个造型别致、散发着香味的玻璃瓶。坐在皮质的座椅上,他感觉非常舒服,绷紧的神经立刻松弛下来。
罗丝玛丽第一次见石志钢就被他英俊的外表吸引了。那天,吴先生带着石志钢走进她的办公室,她抬眼一看,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高大英俊,浓黑的眉毛下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她心中不禁惊叹一声,一直以为只有影视剧中才有英俊的男人,没想到这样的男人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她注意到石志钢的眼神中透着几分胆怯,这更加让她觉得这个一米八的男人有点可爱,很令她怜惜。
罗丝玛丽,38岁,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大学一毕业就为这家公司fú wù,现在已经过去了15个年头。她每天除了工作几乎没有什么嗜好,工作时一个人一间办公室,回家了也是和母亲过着极为简单平静的生活。她不抽烟、不喝酒、不旅行,也很少逛商店。她的生活只有工作,全公司上上下下200多人,所有人的人事文件都由她一个人处理,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这也是为什么大老板和小老板都很赏识她的地方。
“你住哪里?”罗丝玛丽问。
石志钢说了自己的住址。罗丝玛丽说;“我的车刚好路过你家附近的地铁站,我送你去那个地铁站。”
石志钢连忙推辞:“不用,不用,你送我到最近的地铁站就行了。”
罗丝玛丽没理他。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姓王,不姓罗。”
石志钢连忙道歉,其实他一直不知道罗丝玛丽姓什么,公司的人都叫她罗丝玛丽,刚才一着急就脱口而出“罗xiǎo jiě”。
罗丝玛丽笑了笑说:“没关系。”接着,她又问了石志钢工作上的情况。石志钢如实说了,也把他教穆都修机器的事说了。
罗丝玛丽听了,赞同地说:“很好,你做得对。你这完全是为公司考虑。你看要不要给你配个呼机?陈经理和阿权都有呼机,你现在的工作这么重要,应该配个呼机。”
石志钢不敢奢望,可又一想如果有了呼机,工作和生活上都会方便很多,就说:“如果您看需要的话,我没问题。”他发现虽然路上的车很少,可是罗丝玛丽的车速并不快,他心里清楚,她是故意不想把车开快。
接着,罗丝玛丽又问他生活上的一些事,比如:饮食习惯吗?住的环境好吗?当她听到他跟很多工人住在一起时,说:“其实,你现在的薪水比刚来时好了很多,可以考虑换一个地方,新加坡租房子很方便的。”
石志钢听她这么一说心动了一下,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很快,车到了离石志钢住处最近的地铁站,他需要在这里搭巴士。
下车后,石志钢谢了罗丝玛丽,看着她的车渐渐远去,他想:有机会应该好好谢谢她。
回到住处,刚一走出电梯,石志钢就听到嘈杂的吵闹声,心想:这么晚还这么大声吵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投诉啊?走楼梯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大,走到住屋门口,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推开门,他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客厅里,只见一边是几个印度客工正拉着一个咆哮着的印度人,那个印度人大声地用印度语骂着什么,另一边是和石志钢同房间的几个中国客工正拉着一个中国人,这个中国人正在用福建方言跟那个印度人对骂。
石志钢一看:天哪!什么情况!印度语和福建方言怎么会搅在一起?这两种语言他全都听不懂,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李昂见石志钢来了好像见了救兵,赶紧走过来,告诉他好像是因为用厕所产生了摩擦。
石志钢问:“这些福建人不都是做晚班的吗?”因为印度人做白班,福建人做夜班,时间刚好是错开的,应该碰不上面。
李昂说:“我也是刚回来,回来的时候已经这样儿了。”
石志钢一看那个正在吵架的福建人是新搬进来的,睡杨晓波的床,他跟其他几位中国人是一个建筑公司的,因为来的时候这里没有空床位,所以住在别处,也是做晚班的。
石志钢向四周看了一下,没发现那三个缅甸人,可能是躲出去了,心想:幸好他们不在,要不然更热闹。他对着那位印度客工用yīng yǔ说:“calm down! calm down!(冷静一下!冷静一下!)”然后几个人一起把那位福建大哥推进了房间。
这时有人大力地敲门,石志钢开门一看是两名jǐng chá站在门外。其中的那个华人用华语对石志钢说他们接到居民diàn huà,说有人在大声吵架。
石志钢连忙解释说没事,因为一点小事情发生口角,现在已经没事了。
两个jǐng chá走进屋里看了看。屋里的人见jǐng chá来了都安静了下来。
另外一个印度jǐng chá用印度语跟那几个印度客工讲了几句,应该是跟石志钢他们讲的差不多。
两个jǐng chá看没有什么事,嘀咕了几句走了。
石志钢赶紧关好门,走进房间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几位福建来的客工讲的华语很不标准,讲得又快又着急,费了半天的劲李昂和石志钢才弄明白。原来,和往常一样,这几位福建籍的大哥晚上七点的时候在楼下等公司的罗厘(卡车)载他们去了工地,可是一到工地就看到有另外一帮人在做他们的工作,领头的说从今天开始工作由他们公司接手。他们去工地的办公室理论,办公室的人全换了,打经理的diàn huà也打不通,他们只好自己搭车回来了。回来后,本来就一肚子火的那位大哥在用厕所,跟他吵架的印度人拼命砸厕所的门,好像是嫌他用太久了,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我就知道这么多人住在一块儿,早晚得出事儿。”李昂小声地对石志钢说。
石志钢瞪了李昂一眼,又对其他几位说:“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明天还得去工地。”其中一人说。
“我们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每个月只给100块零用钱。”另一个说。
“为什么不给发工资?”石志钢问。
“工头说老板那边没有钱。”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着。
李昂和石志钢互相看了一眼,似乎预感到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你们来了多久了?”石志钢问。
“半年。”
“都是一个地方的?”
“我们都是一个村的。”
“你们是怎么来的?”
“有一个人到我们村里去招工,说到这边来做工一年能挣好几万人民币,我们就来了。”
“我们每个人给了他两万元人民币,说是介绍费。”
“我的两万元是我弟弟结婚的钱。”
“我把我家的房子卖了。”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石志钢和李昂大概明白了他们的情况。
李昂说:“各位大哥,我知道你们来南洋做工也是不容易,现在要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石志钢问道:“你们有没有那个中介人的联系diàn huà?”
那位刚搬来的大哥赶紧说:“我有。”说完就去他的床上从一个小包里找出了一个又脏又破的小本子,翻了翻递给了石志钢。
石志钢看到上面有一个shǒu jī号码,说:“你们得有人打给他,让他去问问出了什么事。”
那位大哥说:“好,我去。”
另外一个也跟着说:“我跟你去。”说完两人走了出去。
房间里的几个人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不一会儿,出去的两个人回来了,对大家说:“钟先生说他明天去问问,让我们明天晚上再给他打diàn huà。”
大家悬着的心还是没放下来,又没有办法,只好先睡觉。
这样热的天八个人挤在一间十二平米的小屋里,石志钢感觉十分闷热。那架“吱吱”叫着的风扇费力地摇着头,虽然他只穿了一条小裤衩,可是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身上还是汗津津的。
第二天,石志钢照常去做工,一整天他都在想着那几位福建客工的事。晚上回到住处,那几位客工不在,只有李昂一个人在房间。
石志钢问:“他们不在?”
李昂回答:“我回来就没看见人。”
石志钢自言自语地说:“难道事情解决了?他们又回去做工了?”
李昂凑近石志钢,表情严肃地说:“我告诉你啊,我有一个女的同事,他的ài rén是搞建筑的,在这里一家建筑公司工作。今天,我上班的时候跟她说了这几位福建大哥的事,她跟我说听她ài rén提起过,最近有好几家建筑公司倒闭。”
“倒闭?为什么?”石志钢吓了一跳。
“好像是资金周转不灵。”
“这消息可靠吗?你同事的ài rén在建筑公司是做什么的?”石志钢不太相信李昂说的话。
“跟杨晓波一样,建筑工程师,跑工地的。我想无风不起浪,他们在这一行做,怎么都能听到点儿风声。”李昂的语气很肯定。
“那……这几位大哥的公司该不会倒闭了吧?”石志钢担心地问。
“希望不是,但是很有可能是。”李昂的眼神和表情透着肯定。
“那他们不是也得回国?”石志钢从担心变成了着急。
“是啊!挺可怜的,借的钱还没还上,还有三个月也白干了。”李昂难过地说。
“他们干了半年,只拿了三个月的工资。真是的!”石志钢也很难过,“希望他们的公司不是倒闭。”
李昂赞同地点了点头。
石志钢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你的同事和ài rén都在这里,她已经拿到永久居留权了?”
“没有,他们俩拿的都是工作准证。”李昂回答。
其实,石志钢也是考虑过让张敏娜来新加坡的事,原来不敢想是因为工资低,觉得负担重,他不想让张敏娜来新加坡后跟他一起吃苦,现在有了加班费,工资调高了,就有了这个打算,一听李昂说他的同事夫妻两个都在新加坡,不由得提起了兴趣,又听说是拿的工作准证,马上又泄了气,他知道按现在的移民条例,张敏娜是拿不到工作准证的。
“你没想过给你ài rén办工作准证?”石志钢问。
“想过,可她现在怀孕了,怎么来?”李昂的回答很坦率。
“你ài rén怀孕了?恭喜恭喜!怎么没听你说过?”石志钢高兴地问。
“我也是上个月才知道,这不是忙着杨晓波的事,就没告诉你。”李昂笑着说。
“这是我ài rén的zhào piàn儿。”李昂从裤袋里拿出钱包,打开递给石志钢。
石志钢接过钱包,里面有李昂和他ài rén的合照,他的ài rén和他一样皮肤白皙,也带了一副眼镜。
石志钢把钱包还给李昂,说着:“不错,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人。”
“我们是大学同学。”李昂笑了笑,接着问道:“你跟你ài rén也是大学同学?”
“不是。我们是同事。”石志钢回答。他也从裤袋里把钱包拿出来,打开递给了李昂。钱包里有张敏娜和彤彤的合照。
李昂接过钱包看了看,还给石志钢,说道:“你的女儿很可爱,长得挺像你的。”
石志钢接过钱包,笑了笑,没说话。
“志钢,改天有空咱们去新加坡到处走走,你看来了这么长时间哪儿还没去过。我带来的相机一次都还没用过呢!”
“好啊!拍几张zhào piàn给家里人寄回去。”石志钢高兴地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石志钢问:“你没想过把你ài rén接过来?”
“想过呀。怎么来啊?护照都在老板手里扣着呢!”
“那,申请工作准证呢?你说,什么样的人可以拿到工作准证?”石志钢明知故问,其实他已经大概知道dá àn,只是想从李昂口中证实一下。
“工作准证有两种,一种是像这几位福建大哥拿的这种,是蓝领的工作准证,也就是wp,一般是一批人一起办的,好像建筑工地的工人、医院的护士,还有工厂的女工,拿的都是这种准证,这种准证很难拿到永久居留权。另外一种是我们拿的这种,是白领的工作准证,也叫就业准证,这里叫ep,必须有běn kē以上学历,又有一间新加坡的公司聘用你,才可以去移民厅申请。”李昂好像百事通一样,说起来有板有眼、滔滔不绝。石志钢就是喜欢和李昂聊天,从他那儿能知道很多有关新加坡的事情。
“我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我跟你一样每天上班,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石志钢打趣地说道。
李昂笑着说:“你公司有几个中国人?就你一个。我们公司光我的部门就有五个,我们每天除了做工就在琢磨这个。”
“不错,在一起聊天,除了解乡愁,还可以互通信息。”石志钢羡慕地说。
“你为什么不考虑帮你ài rén找找工作?”李昂问。
“她的学历和专业不行。”石志钢摇摇头。
李昂看了他一眼。石志钢知道他什么意思,说:“自学大专,档案资料管理专业。”
“哦,这个比较难。”
两个人正说着,那几位福建大哥回来了。
果然不出石志钢和李昂所料,几位福建大哥的公司倒闭了。老板已经不见了踪影,工地主管的diàn huà也打不通。他们今天自己搭车去了工地,工地已经全部被另一家公司接收,对他们与公司的纠纷不想参与。刚才又跟他们的中介人钟先生联系过,证实他们的公司因为资金周转不灵倒闭了。他们要求钟先生退还中介费,那位钟先生把diàn huà挂了,shǒu jī也关了。
几个人回来的时候都很难过,有一个还躺在床上哭了起来。其他几个人义愤填膺地用家乡话大声地骂了起来。石志钢和李昂一句话也听不懂。
“几位大哥先别激动,事情已经这样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李昂劝慰道。
石志钢也说:“如果不想惊动jǐng chá的话就小声一点。”
几个人安静了下来,却传来了哭泣声,又有一个人开始掉眼泪了。
石志钢很同情他们,有多少农民辛辛苦苦在田里耕作了一辈子也没有见过两万元,他们却为了到南洋来淘金借钱、卖房子,原以为自己辛苦几年可以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谁知道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昂小声地对石志钢说:“我看这事儿咱们帮帮他们吧?他们挺可怜的。”
石志钢小声问:“你怎么帮?”
“我想明天给那位钟先生打个diàn huà。”
“他们不是说他的diàn huà关机了吗?”
“他不能老关机啊!他还得做生意,白天可能不会关。”李昂看着石志钢。
“好,也只能这样了。”石志钢点了点头。
李昂见石志钢同意了自己的意见,便对大家说:“各位大哥,我看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还得想个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回国去。”一个客工激动地说。
“这位大哥先别激动,如果回国你们的两万元中介费怎么办?辛辛苦苦做工的三个月工资怎么办?”李昂认真地说。
“那就没了,没了。”几个人又激动又难过、异口同声地说着。
“所以说你们不能回去。”李昂的语气很肯定。
“不回去又怎么办?公司没了,我们的准证就得被销掉。”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大。
“嘘,小声点儿。明天白天我给钟先生打个diàn huà,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好办法。”李昂说。
“真的?”几个人一起看向李昂,“你帮我们打diàn huà太好了!”他们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的笑容,眼神充满希望,连声道谢。
那位刚搬进来的大哥握着李昂的手激动地说:“这位兄弟,如果你真能帮了我们,我替我们家祖宗三代给你磕头了。”说着就要下跪。
李昂赶紧阻止他,说:“大哥,您别客气。咱们都是中国人,是一家人,家里人有难,怎么能看着不管呢?而且,还不知道明天打diàn huà的结果怎么样呢!”
“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得谢谢你。”几个人大声地说着。
石志钢看到这个情景,眼眶湿润了,他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地感动了。中华民族自古就有互帮互助的传统美德,我们的老祖宗在汉乐府民歌《箜篌谣》中曾写道:“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谁说骨肉之亲才算是亲?眼前的这几个人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此情此景,不正是这句诗词的真实写照吗?
每天一上班,石志钢和穆都都会先检查那几台爱出毛病的机器,看它们是否运作正常,有问题就先修这几台机器。在石志钢的安排和精心照料下,机器基本上都能按时正常运转,生产部的工作越来越顺。
这天,因为心里想着中国客工的事,下班前石志钢跟穆都交代了几句,也没加班就往回赶,他想早一点知道李昂给钟先生打diàn huà的结果。
回到住处,李昂还没有回来,几个客工在焦急地等待着,石志钢和他们聊了工地的事情。
不一会儿,李昂回来了。
大家见李昂回来了,都围上去想快点儿知道情况。
李昂理解大家的心情,随身带的包都没有放下,对大家说:“钟先生我联系上了。”
“他怎么说?”大家都着急地问。
“开始的时候他说他只负责把你们介绍到新加坡工作,工作以后的事跟他没关系。我就把你们的情况跟他说了,请他帮帮忙。”
“然后呢?”大家更着急了。
“他说有一个办法,他可以帮你们再找一间建筑公司。”
“是吗?太好了!”几个人兴奋起来。
“但是,他要按这里的行价收费。”李昂知道这句话是一盆冷水泼出去了。
“什么?还要收费?”几个人的心立刻凉了半截,刚才的兴奋变成了愤怒。“他要多少?”
“每个人新币1000块。”李昂平静地说。
“新币1000块就是人民币五千多块呀!”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还有,你们那三个月的工资他不负责。”李昂的话又是一盆冷水。
屋里立刻沉默下来。
这时石志钢想起了杨晓波的事,看来这些中介都是一丘之貉。
过了一会儿,石志钢看没有人说话,终于打破了沉默:“各位大哥,我是这么看的,这位钟先生虽然作为中国人这样做有点儿没人情味,可他是生意人,不赚钱的生意他肯定不会去做。如果你们留下来,1000块新币还有那两万人民币中介费可以慢慢挣,如果回去不用花这1000块新币,可是那两万人民币也没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想留下来还是要回国?”
几个人用家乡话讨论了起来,石志钢和李昂都没说话,静静等着他们的讨论结果。
“我们想留下来,到这就是来挣钱的。”几个人一起回答。
“既然想留下来,不如考虑一下钟先生说的办法。”石志钢慎重地说。
“可还要收费。”几个人愤愤不平。
“对了,钟先生说他知道你们现在手里没钱,这1000元介绍费可以每个月从你们的工资里扣。”李昂接着说。
“如果是这样还可以考虑。”几个人开始犹豫了。然后,他们又用家乡话交谈了起来。
石志钢拍了拍李昂的肩膀,竖起大拇指,小声地说:“做得好!”
李昂也小声地说:“我今天给钟先生打diàn huà也是打了好几个才打通。”
石志钢打心眼儿里佩服李昂,他觉得李昂讲义气、打抱不平、豪爽,也很有头脑,庆幸自己在远离亲人朋友的南洋能和他做朋友。
几位福建大哥的讨论终于有了结果,那位刚搬进来的大哥说:“两位兄弟,我们决定了留下来,同意钟先生的条件。”
“好,明天我再跟钟先生联系一下,把你们的决定告诉他。还有你们那三个月的工资可能可以去找找中国大使馆,看他们是不是可以帮你们。在这里,中国大使馆是我们的娘家。”李昂面带微笑地说着,解决了一件事他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天,李昂作为几位客工的联系人与钟先生保持着联络,这几位客工联同其他十几位有着相同命运的中国籍客工去了中国大使馆及相关单位上诉,这件事也在电视台曝光,引起了社会的极大同情和反响。
几位客工转公司的手续终于办好了,拿着新的工作准证,几个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对李昂千恩万谢。
李昂有点不好意思,说:“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这点儿小事儿,应该的。”
石志钢认真地对李昂说:“他们幸亏遇到你,如果没有你,他们现在可能已经回国了。”
李昂谦虚地、半开玩笑地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