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弹子本来早已胜券在握,看准了最后一个坑穴,觑准了,拿捏的分毫不差,正要轻轻用力将石弹子送出去。
却忽见斗云破、幽蓝夫妇相对含笑一视,已然再不见丝毫举动了。
“咦!”石弹子顿时疑云大起,他眼看就要大获全胜,这对夫妻岂能丝毫无有半点关切羁绊?
“不对,这事情大大可疑,不对不对,实在可疑之极!”石弹子顿时凝力不发,一只眼睛仍旧来不及睁开,只用一个眼睛紧紧看着斗云破道,“喂,小子,这次你若是输了,你可就要屁股后转,打道回府的哦。”
“不错。”
“咦?”石弹子仍旧看不出斗云破半点情绪波澜来,眼珠在眼眶内滴溜溜乱转几圈,却不由急的一阵抓耳挠腮,已顿时道:“小子,你输了,那天地无关的奇花可就再也不能拿给你的漂亮新娘子啦!”
“是啊。”斗云破点点头道。
“不对不对,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石弹子顿时向上一跳,已极快无比的绕着斗云破连连转了数十个圈子,双眼明灯似得将斗云破、幽蓝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
“怎么会如此?”石弹子瞪大了眼睛歪着脑袋远远的蹲在了地上看着斗云破二人,越看却越是烦躁难明,难解啊难解,明明是看不出来丝毫破绽来,可越没有破绽那岂不是越发的可疑?
斗云破夫妻二人,以百死不悔之情孤身前来琼花城,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得天地无关这奇花誓不甘休才对,可如今,这夫妻两个眼看就要功败垂成,一生愿望转眼成空,无限深情白白空掷,却竟然周身上下毫无破绽,岂不是大错特错么?
石弹子又是一阵抓耳挠腮,已连连晃动着脑袋向斗云破问道:“小子,本仙人一旦赢了,你这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可就要死不瞑目了,终于是不能得见一眼这天地无关奇花无限妙处啊。”
“本仙人跟你说,这天地无关实在是有天下所有花卉都无的七大妙处,这才被称作了天下奇花之首,你这漂亮新娘子待你深情似海,你怎忍心让她遗憾而亡?”
斗云破和幽蓝只是静静相互偎依在一处,幽蓝却已笑道:“石弹子前辈,您气息已乱,清净之心不在,已然再也赢不了了?”
石弹子雪白的眉毛一竖,登时怒道:“胡说,我怎么赢不了!”
他一怒之下,本来紧紧握在手中的石弹子被他微一用力,那小小石弹子却噗嗤一声,如电般早直射入了一边的高台之上,再没有踪影了。
最后一个坑穴空空如也,石弹子手上却再也没有小小石弹子了,石弹子顿时呆住了,望着青筋暴露的一双手怔怔道:“我,我······”
赭黄泥叹一口气道:“老十,你输了。”
石弹子长长一叹,看着斗云破和幽蓝嘻嘻一笑:“你们这对臭娃儿,唉,很好,很好,你们不用一点神通本领,只是自然而然就打赢我了,呵呵,老头子连玩耍却都输啦。”说着,拍拍屁股已直走了。
“没出息,赢了就嬉皮笑脸,输了就垂头丧气,老十啊老十,你是注定了要做老十啦!”话音刚落,已走出两个矮胖的秃头来。
这两个人打扮一模一样,可样子却又截然不同,一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另一是满脸肥肉、富富态态。
凶的一指肥的,厉声道:“我是八长老,铁笔翁,他是九长老,我师弟秃笔翁,老十既然比石弹子输给了你们,那我们哥俩也用闲散路数来同你们夫妻二人较量一番吧。”
幽蓝看这师兄弟二人各提着一支七尺来长的巨笔,已不由喜道:“闲散不用心的本事才是真正的本事,二昆仲一定有惊人手笔。”
斗云破却不由对幽蓝一笑:“这两个人一定不知道你的手笔。”
铁笔翁恶狠狠瞪一眼斗云破,早大喝一声道:“师弟,写字来!”
秃笔翁似乎突然惊醒一般,满脸肥肉猛的一抖,已然凌空一个筋斗,左手撑地,身子稳稳的倒立在了地上。
铁笔翁平平一起,却稳稳的站在了秃笔翁的双脚之上,手中大笔猛然向下一挥,一道酣畅淋漓的墨迹已然刷拉一声贯通上下,只见凭空里墨点四溢,直直一道黑墨,如瀑布倒挂前川,如黑龙直起来云天,凝目深视,竟是浑然一体,全不知道是由上而下书就,还是由下而上写成。
“好一个顶天立地!”长街上一片嗡嗡的乱响,离得近的,数十名道者已然不由自主的一步步向前走来,一边走,却是在空中不停的临摹不已。
长街上的道者双眼中似乎只看到了这气贯长虹的浑厚一道墨迹,不停的临摹,不停的向前,这一笔,这一笔,无论临摹千遍万遍,那精华那奥意却似乎是曾出不穷,每临摹一次,就更觉出还有一层深意可望而不可即。
“再写!”铁笔翁又是一声大喝,倒立的秃笔翁和正立的铁笔翁却是同时动手,两只大笔一个自左向右,一个从右向左,又是刷的一声,一道凌厉之极的墨字已然横贯中央。
恰似双龙汇聚,恍如合二为一,明明是霸气绝伦,偏偏就绵密含蓄,一道墨迹,却偏偏合迥然不同的两种笔意于一体。
左边的墨迹张牙舞爪,横行万里所向披靡,右边的墨迹气势恢宏,一马平川,一马一龙,一刚烈遒劲,一善解人意,分明是一阴一阳,可就偏偏混合唯一、天衣无缝起来。
这个时候,长街上已然再无有了一丝声息,前面一竖尚且可以临摹追索,后面一横已绝非人间所能书写,这等气象包容,分明直指大道天心。
琼花城的人似乎在这一瞬间已然完全呆住了,只是呆呆的看着,刚才看那一竖的时候犹自暗暗激动莫名,实在三生有幸,这才看到了人间妙决无铸的一笔,如今再看这一横,已然再容不得多有一丝遐想,全神贯注来看尚且美不胜收,更哪有半点心思去赞叹、激动?
“好一个纵横十字!”幽蓝点点头,却又不由摇了摇头。
斗云破知道她的心思,取出她的小笔,轻轻握在了手中,笑道:“我很笨,不过由你这贤妻来教我,定然不会差了。”
幽蓝轻轻一笑,伸手搭在了斗云破的手背上:“能够感觉的到么?”
斗云破看幽蓝只是微微一动用精神,一瞬间已然脸色苍白了一分,眼角不觉晶莹时,却大笑一声:“你我相同。”
“很好,就这样。”幽蓝素白的小手搭在斗云破手背上,食指微微划动,却像是要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已不由得软软直靠在了斗云破的身上。
斗云破感觉着手背上一笔一划的轻轻触动,心如电动,身子微微一颤,已然不由自主的提笔一动。
夫妇二人相偎无言,精致的小笔凌空颤动,明明似乎在密密书写着什么,却偏偏又不见半点痕迹显现的出来。
那笔下,那空中,始终了然无有一丝痕迹,只是,一双手明明合在一处,一直笔,明明在空中簌簌而动,奋笔疾书。
赭黄泥一阵惊奇,顿时已瞪大了眼睛道:“难道,斗云破终于也要江郎才尽了么?”
诔江月、诔西风兄弟摇摇头,叹道:“世上哪有无所不通的神人?铁笔翁、秃笔翁二长老苦心钻研书法近三十年,非同小可,斗云破输了一点都不奇怪,唉,我琼花城总算没有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