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帅!前面十里就是黑蛮荒国了,蛮族九部三十六万人马联营三百里,据守七十二洞二十四崖,声势浩大,不可小视!”
斗云破望着前方连绵群峰,微微笑道:“尧宜,你可知道我军之利弊?”
尧宜不敢怠慢,深思道:“属下斗胆,我军有三利亦有三弊。”
“说。”
“所谓三利,其一、我军乃百战精锐,正面而战,无一不可以一敌三;其二、我军良将上百,可独当一面之上将军亦有三,大军可分可合,变化由心;其三,我军gōng nǔ箭矢甲于天下,蛮国无知,当之如腐鸡瓦狗;因此我军有三利,乃将利、兵利、器利。”
斗云破点头道:“三弊又是如何?”
“所谓三弊,其一、地理不熟,黑蛮荒国沟洞相联,暗道无数,妄入如在迷宫,不知南北、难分上下,此为大弊;其二、天时不和,此时正当荒国大梅雨季,疫害无穷,辄相袭染,一日一夜,虽不战而死者十中有一;其三、粮道不利,我军远征在外,道路绵长,日费夜耗,虽举国之力亦难多所支撑,此为三弊。”
“尧宜,你说的很好,如此三利三弊,我军应当如何?”
“唯利速战。”
斗云破轻轻点头:“很好,传令,全军后退百里,扎于高旷水清处。”
“大元帅!”尧宜顿时一呆,慌忙道。
斗云破拨转了马头,微微笑道:“全军一分为三,一者训练,二者屯田,三者修养,日日轮转,大好时光,岂肯空掷了去?”
传令官早分道飞骑而出,扬声喊彻三军:“大元帅传令,全军回转屯扎,大元帅有令,全军回转屯扎!”
一霎那间,万马齐啸,车身轱轱,大旗招展中,已然的全军上下缓缓调动开来。
“什么人斗胆妄动大军根本!”一声霹雳似得大吼惊天动地而来,一匹黑炭似的烈马上一团黑云已然直冲而来,人未曾下马,声音已然直震的元帅大旗一阵摇晃,“斗云破,你敢!”
斗云破微微一笑,双拳一抱道:“斗云破见过苏毋成老千岁。”
苏毋成一双大眼恶狠狠瞪向了斗云破,声音虎虎,铁甲铿铿:“受裂土之封,得皇女之贵,尊崇举世无双,不做必胜之策,却做倒行之狗么?”
斗云破一笑:“封裂土,得皇女,却同必胜绝无关系。”
“你,还有人臣心肝么?至尊如此信重,托以山河社稷之重,委以家国边邦之任,你不思必胜,难道却想要必败么?”
斗云破摇一摇头,早策马而出:“必胜必败皆无关,斗云破所做,只是行所当行,止所当止,老千岁,胜胜败败想到太多,不但无用反而气坏了自家身子,多多保重啊。”
苏毋成瞪大了眼睛呆立半晌,却终于发一声吼,早策马直追上了斗云破:“竖子!你如此玩忽于胜败,可知道,大军一败立刻就是无法收拾的地步,生灵涂炭、山河破碎,无数家国鲜血,全由你这混蛋不谋胜算而来。”
斗云破仍旧含笑摇头:“老千岁仍旧是想的太多,一败未必难收拾,一胜未必全胜,当下尚且不能安然,一年、十年之后更如何凝定?”
“你,总之是不肯向前求胜的?”
斗云破仰头一叹:“胜不需求,唯胜自来,善战者无功,善兵者不战,敌静我更静,敌动我静,敌来我走,敌疲我打,无一赫赫之战而成赫赫之功,古之避敌锋锐,后世之游击,千古一理,皆都不出我道家兵法范畴。且安然,天若不赐胜机,又徒呼奈何?”
“你,你,你这混蛋,难道胜利都只是等来的么?”
“不!胜者以心战为第一!你不露败机,别人就一定会露出来。百战百胜之机,不过平静二字,何曾于什么裂土、皇女相干,一旦相干,再无宁日了。”
苏毋成呆立半晌,却终于仰天一声大吼:“无知竖子,毁国灭家者必汝等耳!且休狂,吾当令汝哭耳!”
忽忽数日,早有锦骑飞马驰到,未至大营已声传数里:“至尊有令,斗云破辜负国恩,妄做威福,当褫夺蟒袍帅印,戴枷问罪于苏老千岁帐下听用。”
令声所到,早有人上来要拿斗云破。
“你们谁敢!”尧宜一声大吼,早拔剑出鞘,圆瞪虎目向三军怒吼到,“大元帅蒙难,我等当如何?”
“誓死护卫大元帅!”大营中一片大喊,已然是刀枪如林,耀日生辉。
苏毋成大怒:“难道你们都要造反么?”
斗云破摇头一笑,已将身上衣甲一件件脱剥了下来,又双手摘下攒金玉龙冠:“拿枷锁来,至尊之令,违抗者死。”
“大元帅!”三军肃穆,却都是刀枪不倒。
“枷锁!”苏毋成一声大吼,早将团团重枷锁住了斗云破,已然是一声冷笑道,“你如此轻浮,不以家国为重,可知道会有今日么?”
“既入红尘相争,身躯摧折受辱,哪也只是自找而已,何怨之有?所幸我没有在心上给自己也上了一副枷锁,”斗云破一笑,已直直拜倒了下去,“老千岁,斗云破戴枷听令。”
“哼,好,亏的你还没有糊涂透顶,传令,三军起营,刀牌手在前,长枪手居后中,劲弩、铁甲士殿后,大军分作五路,于今日辰时聚齐,午时会餐,未时全军杀奔黑蛮荒国!”
“是!”一声声大令传出,苏毋成虎虎坐于帅位之上,指挥分拨,调度安排,不霎时,一座大营已纷纷运转了起来。
“地理不熟,疫害肆虐,你真忍心看着数万精锐生生的进入到蛮荒峰洞中去送死么?”斗云破一转身,已然身披重枷,污衣烂衫的斜靠在了城头上,身边,归岸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斗云破一笑:“那数万人马,本可以有选择,更不是我所逼迫。”
“可是,你若不肯交权,本来可以保全他们性命的?”归岸上前一步,仍旧冷冷道。
斗云破摇头一笑:“然后做叛军而死?不,或许株连三族也说不定啊。”
“哼,我看你明明是自私,只为保全自家一身,竟然如此忍心?”
斗云破哈哈一声大笑:“如此,我该当拒不遵命,裂土抗国,忍心挟裹千军万马卫我一人之荣辱,呵呵,好有道理啊,真真是大公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