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卜元与王辰互相搀扶着回到王家之时时辰已近三更,白日里的喜庆也渐渐被夜色所掩盖,喧闹之声渐渐地弱了下去。柳卜元侧头看了看三步一晃的王辰,有些苦笑地摇了摇头,一夜之间的谈笑倒是令自己对其好感倍增,虽然对方是个纨绔子弟,更是嗜赌为命,但是心地却极为单纯善良,对柳卜元毫无半点防备之心。
而柳卜元在喝酒之道上似乎天赋异秉,此时此刻并未像王辰一般快要烂醉如泥,反而留着几分清醒与警惕。这画屏城他也曾听柳立言提起过几次,因其城主的一件玄天山河轴[画屏城镇城之宝。]而得命,故叫做画屏城,时代修真,如今更是兴盛一时,在这与妖族相交的重镇之地,颇令得人界修真者的侧目。而这骊道镇中现在有着如此多的修真者的存在,少年更是要提起一百个心,时刻警惕着身边的异动,否则走漏风声让魔道中人得知,自己如今的实力恐怕依旧难逃一死。
“楚……楚兄,我们回房再大战三百回合!”王辰醉意甚浓,说起话来已是口齿不清,在这片宅院之中显得尤为刺耳。
“王兄,我看今日还是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定陪你不醉不归。”柳卜元见王辰这般模样,压低嗓音劝阻道,说到底对方喝得烂醉如泥也是自己的一番唆使,心中甚是过意不去。
“不行,楚兄……”王辰刚出口四个字变没了声响,身子一沉,竟是瘫倒在少年的身上。少年急忙扶住对方,口中唤了两声道,“王兄,王兄?”
可王辰此时此刻已是不省人事,哪里听得见柳卜元的问话。柳卜元见状,抬头环顾四周一番。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王辰倒是一睡置之,可还没告诉他房间在何处,这偌大的王家如今可是扩建了许多,里里外外似迷宫一般,若是让他左寻右找,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不过王辰这般模样显然昭示着柳卜元只能出此下策了,否则不将王辰送回房中,自己哪有机会去做心中所想之事。少年想来想去,也只得无奈地朝着面前的大道硬着头皮走了下去。
尚未行出多远,柳卜元的目光便给一座厅堂中的光亮吸引而去,厅中似乎有人正低声商量着什么,声音微弱,仿佛极为保密一般,以柳卜元如此敏锐的感官也难以听清。
这王家在骊道镇近些年来得崛起以及如何与画屏城扯上关系的让少年不禁生出几分好奇,略一思忖,便是拖着如同一条死狗般的王辰悄然行了过去。
王辰的这般模样断然不可让柳卜元在此多加停留,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不会突然梦呓或是如何。少年保持着离客厅一定的距离,心中自然再清楚不过画屏城中的修道者一定在客厅之中。
“柳家……”窗缝中断断续续地传出些细碎的声音,“秘密……”
此时此刻的柳卜元脸上可谓是阴晴不定,心中更是疑云密布,其中一位说话之人毋须赘言,自然是这王府的一家之主王震。
“柳家”二字就像一根细针刺在少年心上,而所谓“秘密”难道正是因为父亲所藏的秘密?少年心血狂涌,一探究竟的心情瞬间突兀起来,便是不假思索地向前踏出几步,想要更加靠近些以便听清里面之人所说之事,奈何身畔的拖油瓶不知道在醉梦里遇见了什么,竟是恰到好处地一声惊呼,突然醒转过来。
“什么人!”厅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柳卜元闻言一皱眉头,心中暗骂着王辰这不合时宜地惊动。眼睛一转,便是计上心头。趁着厅门未开,便是一个起落,闪身到一侧的假山背后。而王辰失去了扶持,自然是一头栽倒在碎石小道之上。
门“咿呀”一声便被一阵劲风推开,两道人影先后走出,除了王震之外,另外一人正好是当日所见的白衣公子,画屏城城主之子。
王震低眉一看,地上躺着又再次陷入沉睡的王辰,闻到空气中刺鼻的冲天酒气,眉目之间松懈了几分。便是回头说道,“冠亭公子,是小人的家侄,看他这般模样应该没有听见我们刚才的对话。”
这冠亭公子此时依旧是一脸的阴沉,并未因王震的解释而有所改变,只是徐徐问道,“他也是修道之人?”
王震似乎对着冠亭公子有些低眉顺眼,竟是唯否小心地答道,“是的,他师承道家的玉清门,不过修行不过两年时日,观亭公子不必放在眼里。”
白衣公子点了点头,说道,“难怪刚才有响动之时我感觉到一丝修道者的气息,想来应该就是他的了。玉清门,哼,道家的这些老不死的东西成日只知争权夺利,害我爹爹当年被逼出山门,现在我唐家在画屏城的声势可得让他们刮目相看了。”说到最后,唐冠亭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那是自然,唐城主百年道行实在让人惊羡不已。”王震见白衣公子脸色好转,便是抓住机会阿谀奉承起来,一张老脸之上尽显谄媚。
“嗯,今天时日也有些晚了。明日一早,我会去正堂吩咐一些婚礼事宜,也不知你这般模样怎么生得如此俊俏的女儿。”说罢,唐冠亭哈哈一笑,便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只余下白日里还威风八面的王震留在原地。
眼前一切柳卜元都尽收眼底,心中早已是思绪万千,这唐冠亭的轻薄模样令他颇有些不爽,而此人对自己的丈人却毫无半点礼数可言,王震作为一家之主,平日里可是一个人物,而在唐冠亭的面前却像个跳梁小丑,变成低三下四之人。而“柳家”二字的出现更是令柳卜元隐隐之中有些不安。
看来这王家可是个是非之地。少年心中默默想着,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久久未能离去的王震,王震一身并无修道之人的迹象,也不知是如何与画屏城的修道者裹到一起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震一声叹息,脸上尽显沧桑,回头看了看地上不省人事的王辰,也不搭理,径直离开了此地。柳卜元待得王震走远,才从假山背后现出身来,摇着头再次抬起王辰,继续向着大堂背后行去,看来今晚还有得忙了。
并未走出多远,眼前的一切也逐渐变得熟悉起来。心中似乎对此有些印象,幼时他也曾来过王家做客,这片后堂他倒是能够有些破碎的记忆。
诗画**的闺房便在此处不远了吧,少年心想道,犹记得当初自己非要去诗画的闺房中一探究竟,但诗画死活不让,一开始抬出什么伦常来,后来实在经不住柳卜元的软磨硬泡,还是只得让柳卜元进去。
没想到与诗画幼时嬉笑打闹的场景,少年心中便会浮现出一阵暖意。
或许这就是柳卜元心中仅存的一片净土了。
少年拖着王辰的身子艰辛地在大宅子中穿行,好在此时已入三更,倒是不用躲避王府的下人。
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王辰应该被安置于客房之中,好在这后院他还有几分记忆,能够依稀辨别客房的方向。
没行出几步,一阵窃窃私语便是传入少年耳畔,少年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这王府之中的人真是事儿多,半夜三更都爱说鬼鬼祟祟地说些秘密,看来不用自己出来打探,便能收获颇丰了。”少年喃喃地说道,便是循声而去。
声音传自一处池塘,池塘边上栽种着柳绿,细弱的枝条从微弱昏暗的灯光之下倒映出影子来,扯得极为细长。少年悄然靠近,往前方望去,竟是两位女子的身影。不过片刻,少年的身子便是僵硬起来,甚至头皮发麻,难以操控自己的四肢。
池边的女子,那道曼妙身影,其中一位除了他日思夜想的王诗画还能有谁?
少年怔怔地望着,哑然失色,心中更是波涛汹涌,难以自持。他在梦中无数次与诗画重逢,不同的场景不同的模样。让他今晚的所见也变得有些身处梦境一般。
此时的诗画一脸愁容,美丽的容颜上比起去年多了几分憔悴之美。少女旁边站着一位清秀的婢女,这婢女开口说道,“**,三日后就是你的大婚之日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诗画闻言只是望着池塘深处,过了半响,才开口说道,“我没事,你且先回去歇着吧。我想自己待会。”
婢女见诗画不为所动,又是开口劝阻道,“**你这一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他,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要多加保重自己的身子。”
诗画闻言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说道,“我相信他还活着,那天父亲说过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他一定是逃走了。”诗画顿了顿又道,“他会回来找我的,他马上就要行冠礼了。”
婢女见状,自知再多说下去恐惹得**不快,也不再多言。自行退开了去。仅留下诗画一人呆坐池边。
少年望着这道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心中生出阵阵暖流,原来少女还是时时刻刻都牵挂着他。
他两就这般望着,一个望着池塘,一个望着美丽的身影。突然少女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脸上有几分苦笑,一声轻叹,便是起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