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管事找佣工的效率比顾衡预期的还要高些, 告示贴出去还不到两日, 就带了十几个佣工过来, 甚至还有几个男的。
顾衡从中挑了四个,一个妇人,三个丫头, 那个妇人姓佟,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顾衡挑她纯粹是因为她对这妇人有印象, 那日去铺子里分发云糕的时候见过, 这佟氏分明是静溪阁的人, 既然陈管事把她带过来, 顾衡自然不会驳了她的面子。
挑的三个丫头一个十七岁,两个十五岁,大的那个叫月琴,小的两个分别叫小环和南枝, 顾衡挑她们除了因为在一个时辰的上手测试中她们表现的很好以外,还有一方面就是为了便于管理, 这三个人年龄相仿,且都需要住在铺子里, 排班做活比较方便。
加上二喜跟秀娘已有六个帮工,顾衡跟余氏两人一天也不耽搁的教她们尽快上手,顾衡并未分人分工的教,每个人学的都一样,从生烤炉到做福包, 从打乳油到抹云糕,基础做法顾衡讲的格外用心,配料再出彩也要靠基本功的衬托,前期的学习对烘培者来说尤为重要。
顾衡观察下来,上手最快的要数秀娘和南枝,秀娘手脚麻利,连打发乳油都比别人快许多,而南枝好似有天赋,学得快的很,手也巧,做出来的福包最好看,也是问顾衡问题最多的一个,学起来很有积极性,另外几个人虽不出彩倒也中规中矩。
“掌柜的,”余氏从外面进来,打断正在看大家练习的顾衡,“陈管事差人过来让你去前面一趟呢,说是又来了个采办,让你过去见一见呢。”
“哎我知道了,”顾衡摘下围裙,“这里就交给你了张婶,待会有伙计来送炭,我已经交代二喜清点了,您也看着点,还有烤炉里的福包庆婶在看着呢,拿出来之前您再给长长眼”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余氏接过顾衡解下的围裙,“你就尽管放心过去吧,这儿有我呢。“
顾衡按按额头笑道,“今儿可能起太早了,总觉得脑子里有太多事儿,就怕忘了什么。”
余氏叹口气,“待会儿从前面回来啊,你赶紧回屋睡会去,你还真当自己这小身板是铁打的呢。”说着舀了瓢水倒在盆里给她洗手。
“我不困,”顾衡顺便洗了洗脸,指指操作台那边,“再说今儿也没什么大事了,等她们把手上的做完就差不多了。”
“那你也去躺着,”余氏不依不饶,“你姑母要是知道你整天这般幸苦,看日后还让不让你出来。”
“好好好,我待会儿啊回来就去补觉,”顾衡马上投降,“张婶您在姑母面前得向着我说话啊!”
余氏递干布巾给她擦擦,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丫头啊,行了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哎,”顾衡擦了擦,快步出了灶房走向前面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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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来应聘采办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跟前面见的两个倒是不大一样,姓钟名权,据他自己说之前是开果铺的,不料生意不顺赔个底朝天,连铺子也赔掉了,才出来找活干。
顾衡看着对面正端着茶喝的人,笑道,“钟掌柜倒是自在。”
钟权放下手里的茶杯,“不敢再称掌柜,”抬头看看顾衡,笑道,“顾掌柜叫我钟采办即可。”
顾衡愕然,“我可没说同意雇你了。”
“顾掌柜不雇我,我自会再去别家寻采办之职,亦是采办。”
“哦?那钟采办之前有去别家试过吗?”
“有,但都未成。”
“为何未成?”
钟权又端起茶杯,“那些掌柜嫌弃我没个伙计样。”
顾衡看他端着茶杯,轻吹茶叶的样子,心想正襟危坐的自己估计更像个来应聘的,她清清喉咙,“那你为什么执意要做采办。”
“我擅长省银子。”
“既然你擅长省银子,”顾衡顿了一下,问道,“那我能不能问问,你的铺子是怎么赔掉的?”
钟权挑眉回答,“我擅长省银子,但不擅长赚银子。”
顾衡点点头,“那依采办面粉为例,钟采办可知道这渭城有多少家粮铺?”
对面的人放下茶杯,不紧不慢道,“挂牌粮铺中,三铺门以上规模的有六家,离这最近的是南门街上的五谷丰,价格已数日未变,今日苞谷面一斗九十文,白面一斗一百一十五文,都比均市价要高,三铺门以下的有九家,还有大大小小未挂牌的粮铺不到三十家。”
顾衡昨天刚去过好几家粮铺,知道这家伙并不是胡说,心下有些诧异,“钟采办以前是开果铺的,怎么对粮铺的行情也如此熟悉?”
钟权又把茶杯端起来,“知道要来这聘职,我自是要提前熟悉的。”
顾衡看看对面的人,问道,“那钟采办不如再说说你是陈管事的什么人?”
钟权端茶的手一顿,抬头看顾衡,“顾掌柜为什么这么问?”
顾衡笑笑,“陈管事为人谨慎,即便是灶房里帮工的丫头也亲自筛过一遍才带进来,”顾衡上下打量了下对面的人,“她若是不认识你,却让你这样的人进来做采办,我可不相信。”
“我这样的人?”钟权轻笑,“看来要想让顾掌柜收下我,我还真得好好学学规矩。”
“那倒不用,”顾衡站起来,“想必陈管事已经跟你看过雇工的契约了,若你没什么其他问题,明日开始就过来签契约开工吧。”
钟权亦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来,笑道,“但凭顾掌柜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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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日教下来,几个佣工的进步明显,最起码都可以照着顾衡定好的烘培方子从头至尾的操作了,其中还是数秀娘和南枝做的最好,二喜最近也进步明显,晚上别人都回去休息了,她一个人还留在灶房里练习,小丫头是个有衡心的。
“来来来,大伙都先停一停,”余氏招呼正在做活的一众人,“咱掌柜的有话要说,都停下来。”说着又喊一声正在院子里洗盘子的二喜,“二喜你也过来。”
等所有人都集中到一块,顾衡招呼大家都在长凳上坐下后,开口说道,“这几日大家伙都幸苦了,眼看大家差不多学的都差不多了,能教的我也都教了,剩下来的就要靠自个儿的练习和悟性了。”
顾衡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这几日,毕竟是大家在一块做的,每个人掌握的怎么样,我还是想验一验,能不能继续留来来还是要看我验的结果。”
在做的几个人均愣住了,二丫最先开口,“掌柜的,你你这是要考我们?”
佟氏跟着开口,“掌柜的,都学了这几日了,您还没决定要我们呀,那我们忙忙叨叨几天,这”
“佟婶,你放心吧,”顾衡笑笑,“若您通不过,这几日的工钱我一分不会少给您的。”
佟氏咽口唾沫,问道,“那,那你打算怎么考我们大家伙啊?”
“我问你们每人一个问题,若答的上来,就算通过了,若答不上来就是没通过,”顾衡眼神示意了下余氏,余氏端着个面盆走过来。
顾衡看向小环,“小环你先来,过来看看这面碰里揉好的面团。”
小环愣了愣,抬眼看看其他人,还是站起来,走到面盆面前。
顾衡看向她发问,“你看看这面盆里的面,告诉我你是否能看得出它是几时揉的,眼下它发面几分,可否做福包?”
小环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拿手戳了戳面盆里的面团,又用手试试盆底温度,答道,“盆底没有热气,未坐热水,面团大小适中,手指戳进去微微反弹,应是一个时辰前揉的面,眼下面发有八分,还不能做福包。”
顾衡点头,“没错,小环你答的很好。”
小环马上喜笑颜开,咧嘴笑道,“谢谢掌柜的。”
顾衡又看向二喜,“二喜,你说说若是做芝麻福包,芝麻应何时加入,火候如何控制?”
二喜正襟危坐,答道,“芝麻应以入烤炉前撒上,然后入烤炉再次发酵”
一圈问下来,虽有人磕磕巴巴但最终六个人均通过了,二喜小声插话,“掌柜的,咱们几个是不是都能留下来了啊”
“我再问个问题,”顾衡指指面前的面盆,“如若这面放在温处在搁置一个时辰,必定发酵过头,你们觉得可有什么补救办法?”
佟氏率先开口,“这我知道,面团发过头了嘛就会变酸,加碱水就行,之前我做糕点的时候就碰到过,加了碱水就能去酸。”
顾衡点点头,又看了看其他人,“你们觉得呢?”见没人答话,遂问秀娘,“庆婶,你觉得呢。”
秀娘看看顾衡,说道,“佟大姐说的没错,碱水确实能去酸,但若是能加入同分量的面团重新揉,这样再在温处搁置一个时辰,面团可复再精道,做出来的福包也不至于失了韧性。”
顾衡点点头,又看向其他四个人,“你们可还有什么法子?”
二喜,月琴和小环均说只有这两种法子,想不到其他的了。
顾衡见南枝没搭腔,遂问她,“南枝你觉得呢?”
南枝见顾衡问她,愣了愣还是摇头,“在我看来无论是用哪种法子补救,口感跟味道都无法与正常适度发酵做出来的福包相比,我没法子。”
二喜望向顾衡,“掌柜的,我们都不会,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该怎么办啊?”
顾衡摇头,“我也没有法子。”
“啊?”二喜愣了。
顾衡正色道,“我这样问你们,其实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无论是什么原因做坏了的糕点,有任何口感或味道还是其他问题,我们都绝不能当作成品的点心卖出去,即便是误了单子也不行,明白吗?”
几个人见小掌柜难得严肃,个个都点头应下来。
二喜小声问道,“那掌柜的,咱们几个到底通没通过你的考验啊?”
顾衡轻微点头,二喜刚想欢呼被顾衡叫住,遂接着说道,“能是能,不过在你们签契约前,我还是想说两句,老实说,这几日我把该教的都教给你们了,往后去都得靠你们自己了,若是留下来是为了还想从我这学点什么,那我明确告诉你们是不可能的,若即便这样还是想留下来的就跟我们签契约,若签了契约就不能随便退工,有意退工需提前一个月知会我,要不然就得赔付一个月的月钱,当然我们也不能随意辞退你们,若辞退会按照你们在这的做工时长赔付银钱,具体的都写在契约里。”
面前的几个**面相觑,只有二喜最先说话,“掌柜的,我是愿意留下来。”
接着小环和南枝跟秀娘也都说要留下来,佟氏跟月琴俩人倒没说话,似是在考虑。
顾衡示意余氏把预先拟好的契约拿过来,给几个人人手发了一份,“你们不用这么快回复我,这契约尽管拿回去看看,或是找相熟的人瞅瞅,若是愿意明日就把签好的拿过来给我,若不愿意,就去找张婶结这几日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