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集
话分两头,当日夜晚秦泛棹二人在法租界和众伙计分手后,刚刚走到紫竹林村边上,天已蒙蒙亮,看看前面就是租界码头,此时码头上已是人头攒动,早起的苦力们拉着一车的货物,跑起来像阵风,来往穿梭于码头和货栈之间。
河上停着几艘小火轮,一只正要驶离码头,火轮的烟筒里冒着黑烟,机器发出:“扑哧,扑哧”响声,船的尾部水花四溅,
忽然传过来一声汽笛,在清晨的呢喃里显得格外嘹亮,象远去的响箭,带着哨音,袅袅不绝。二人往前走,有认识的脚夫还和他们主动打招呼。
看看前面就是法国洋行,小洋楼外人来人往的很热闹。
秦泛棹说:“去找找李文远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田志远说:“我总觉得不妥当,李文远给我的感觉心口不一,你我落难,他肯出手相帮,我看未必”
秦泛棹说:“病急乱投医,好歹我们共事一场,难不成他见死不救”
田志远说:“试试吧”
秦泛棹走到门口见到一个头上包着布条的外国人说:“我们找李文远,您给通禀一声”
那个外国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看着他们,
田志远上前说:“李文远,liwenyuan,那里”用手指指后面的小洋楼说:“我们找他”
外国人还是弄不懂他的意思。
这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国人,秦泛棹紧走几步上前拉住那人的胳膊问:“劳驾您啦,我们要找李文远,李买办”
那人上下的看看秦泛棹说:“李买办,不在这里”
秦泛棹问:“麻烦您,能告诉我,李买办在哪里”
那人说:“嗯,好像是和鲍威尔先生去了广东”
田志远追问:“您能告诉我们他几时回来吗”
那人摇摇手说:“不知道,不知道”然后走了。
田志远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临到紧要关头,他撤火啦”
秦泛棹说:“活人还叫尿憋死,咱们自己想办法”
田志远指着远处说:“哎,那里围着一群人,走,过去看看”
远远看见几个脚夫围在一货仓旁,在看贴在墙上的一张告示。
有人念着上面写的字:“大清大皇帝允于即日降谕各省督抚大史,以凡有华民情甘出口,或在英国所属各处,或在外洋别地承工,俱准与英民立约为凭,无论单身或愿携带家属一并赴通商各口,下英国船只,毫无禁阻。该省大史亦宜时与大英钦差大臣查照各口地方情形,会定章程,为保全前项华工之意”。
秦泛棹和田志远跟前挤进去看墙上的告示,旁边那个念告示的人扭身走到围着的一群人那里喊道:“既是大清朝的皇上都发话了,我们还担心什么,我报名”
人群中有一**前放着一张桌子,正在给登记的人发放安家费。
那人拿着一张银票给一个人说:“这是你的安家费,拿好了,谁去啊,谁去一人一笔安家费。我说你们不信,那可是花花世界,遍地都是黄金,走道不低头没准就叫金疙瘩绊倒,整天的精米白面吃不完,洋人们啥活不干,就让人伺候着,怎么舒服怎么来,告诉你,外国的的洋娘们在河里洗澡都不穿衣服,让你随便看,一高兴还挡不住让你给他**呐”
围着的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个人问道:“崔三爷,你说的这是哪里”
崔三爷说:“新西兰,哪里的山上哪哪都是金子,南边的人早已经去到那里,有的人发了财,回到家又盖房子又置地,一下子娶了三个老婆,哈哈哈”
围着的人跟着哈哈大笑。
秦泛棹他们二人凑上前去看,见崔三爷一身洋教徒的的打扮,身上一件皱褶的西装套在大褂外面,头上依然是八块瓦的瓜皮帽,辫子在后面像个喜鹊尾巴,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桌面上摊着一本名册。
站在桌子边的有一精瘦的苦力,手里拿着银包,美滋滋的问崔三爷:“半截啰,我要是想家,能够会来看看吗?”
崔三爷说:“能呀,不过头一次得过八年,过了八年契约期满,那时你随便回家,就怕到时候打你你都不想回家啦,到那时你就成了财主,再娶一个白白胖胖的洋娘们,你就擎着享福吧,再看你啊,走道就这样,啊”
崔三爷学着洋人的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像洋大老爷一样,走在马路上连县官见了你都得点头,刘三,你就闷头乐吧你就,咱可说好了,到时候见了我们可不能不理”
叫刘三的说:“瞧您说的,崔三爷,我那不是成了狗不理了吗”
众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有的人兴奋起来,围着崔爷要签契约拿路费。
秦泛棹和田志远听那人姓崔,心中起意,想起李文远曾经给他两人介绍过一个姓崔的人,不知是否对的上号,逐站在一旁,耐心等着,等到苦力们不再问这问那的打听,忙上前招呼:“劳驾您啦崔三爷,跟您打听一下,您啦认识李文远吗,就是比我高点,岁数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吧”
崔三爷一听忙说:“认识认识,李老弟那可是我的老朋友,打在南边我两就是老相识,现在他在法国洋行做事,你们这是”
崔三爷上下的打探田志远他们二人情景“你们这是,找他?”
秦泛棹说:“对,老李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之间有过很深的交往,这么说吧,我们是过命的兄弟,这不,我们刚从家里来,直接就奔了他这,想麻烦他在租界给我两找点事由”。
崔三爷见他们身上还背着行李,又问:“你们是不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吧,”
秦泛棹说:“我们已是无家可归·····”
田志远赶忙拦着他说:“别听他的,他是和他爹斗气才离家的,我只好陪着他”
崔三爷说:“你们就是秦泛棹和田志远二位少爷吧”
秦泛棹高兴地说道:“对对,我俩就是,你咋知道?”
崔三爷说:“老李和我提过你们,他说你俩是大英雄,说是……”
旁边的一群力巴都拿眼看着秦泛棹和田志远二人,看的他俩心里直发毛。
田志远赶紧说:“崔三爷,你别听他的,我们总是闹着玩,他才是大英雄”
崔三爷明白马上改口说:“嗨,没错,那小子就是爱闹着玩,让你给说着了”
秦泛棹问:“请问崔三爷,李文远他在那里,我们去什么地方找他?”
“哦,真是不巧,老李他前天回的安徽,说是家里出了事情,可能得过一段时间回来,你们这是找我有事吧?”崔三爷再一次询问着他两人。
“哎,就算是吧,崔三爷,不怕您介意,老李和我们说起过您,说他的差事就是您给找的,还说过在租界里有事可以找你,不知道您一会有没有时间,我想请您喝,喝那个什么····非”田志远半天没想起李文远曾经给他们喝的那叫什么东西。
“咖啡”崔三爷说:“那叫咖啡,喝咖啡就不必啦,你们在一旁等我一会,我把这几个人登记造册后,咱们在说”崔三爷指着不远处一间栈房说:“那是我的货栈,你们先到那里休息一下,一会我就过去,”田志远二人答应着,向那间房子走去。
货栈的房子是那种码头上常见的存货和办公的两用库房,进了门就是一个宽大的罩棚,顶棚距地面有两丈高,屋里堆着许多货物,装在木制的**里,
田志远看看上面的标签,都是些等待运往外国的茶叶,在门口的地方又建有一间小屋,办公室就在里面,进到里面一看就像个家庭,休息睡觉的地方都有,就连做饭的家什也一应俱全,秦泛棹将包袱扔在了炕里,人像失去了支撑,一下瘫软在炕上,两眼只是盯着房顶看。
田志远说:“你在这里歇着,我去买些吃食,”秦泛棹就像没听见一样,田志远无奈的摇摇头,只好一人走出栈房,向远处走去。
码头上人群依然是忙乱非凡,田志远见崔三爷那里又围了许多人,崔三爷正在卖力的说着,介绍着。周围的人不住的打听,有的人就在花名册上签字,田志远心里说;看来一时半会的崔三爷忙不完,那就多等他一会儿,反正累了一宿,也得歇歇,就上前走去。
走到街头的拐角处,田志远看见,金把头带着一群人顺着河边急匆匆的向码头上走去,一面走还一面不住的搬过来往的脚夫脸看,
田志远心说:“坏啦,金把头这是冲着我们来的”那还有心思再买吃食,赶忙向货栈跑去,
到了货栈后,田志远看见,秦泛棹依然躺在炕上默默的流泪,一副欲死欲悲的样子。
田志远说:“秦泛棹,赶快起来,金把头带人来这里找咱们来啦,赶快起来,我们逃走”
秦泛棹一听反倒奋亢起来,说:“妈的,这狗日的是要赶尽杀绝呀,我要和他拼命,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和他拼啦”,说着不顾田志远的阻拦,几步窜到门口,就要出门去拼命。
田志远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双手从后面反剪了秦泛棹的双手,一个“苏秦背剑”将秦泛棹斜背在身后,从屋内出来,来到货栈门口,远远看见金把头正在和崔三爷说话,崔三爷用手指着货栈在说些什么,金把头手一挥,随行的打手,兴冲冲的向这里走来。
田志远背着秦泛棹扭身就向货栈里面跑,秦泛棹在他的身后面一边挣扎,一边还不依不饶的叫喊着:“你放我下来,我要和他拼命”
田志远一边跑一边四处查看,猛然间看见靠后面的一堆**上,有一个窗子正在开着通风,赶忙放下秦泛棹说:“秦泛棹,好汉不吃眼前亏,金把头带了不少人,你就是和他拼命也不在今天,老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还是先避一避再说,你看上面有个窗子,我们从哪里出去”
秦泛棹还要挣崴,田志远说:“你昏了头啦,你这样去不是鸡蛋碰石头,自投罗网吗,听我的,赶快走”说着三下五除二,不由分说,将秦泛棹推上了**,
二人来到窗户前向外面一看,下面就是河边,河边上还停着一艘火轮,
窗户距离河边地面足足有两丈多高,跳下去弄不好就会摔坏,
正这时田志远听到门外已经有了脚步声,如果现在不跳,要被他们发现,就算到了外面也很难逃脱,田志远不再犹豫,拽着秦泛棹,先后的跳了下去,好在河边上的泥土松软,再加上隔年的荒草垫底,二人下去后不仅没有摔着,就连响声都不出一下。
田志远听见,屋内人声嘈杂,
金把头洪荒大嗓的喊道:“给我搜,我看这两个小子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一个打手说:“那上面有个窗户开着呐,是不是他们从哪里跑啦,”
金把头说:“你他妈的上去看看不就得了吗,在哪里瞎咋呼什么”
“是您啦,金爷”
田志远在外面听到要上来看看心里非常着急,正在这时,就听到有人在屋里喊道:“金爷,这里有间屋子,”
金把头说:“是吗,进去看看”
那人又说:“在这里,我看见他们的铺盖卷啦”
金把头兴致高昂的赶过去“给我把这两个小子揪出来”
一群人跟在后面高声的咋胡。
这时田志远看见身后一颗大树斜伸在栈房窗户下面,那树下还有一堆荒草,足足有一人多高,赶忙将秦泛棹拖到草里,从这里看不到栈房的窗户。
田志远刚刚躲好,就听见窗户上有人说:“金爷,这里没人,他们就是从这里下去,不摔个好歹的就算他们命大,”
金把头说:“妈的。两个小子这是没在屋里,快看看,外面有没有,着重看看河边上干活的苦力,问问有人见着他们没有,谁要是见着,告诉本大爷,我他妈的有赏,把他们这两个包袱拿着,我看他们没了指项,拿什么混鳎鰢”
众打手齐声答应着,蜂拥的出了货栈的大门。
田志远说:“坏啦,秦泛棹的盘缠还在他的包裹内没有拿出来,”
没了盘缠,以后怎么办,就算是躲过了金把头的追查,当前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吃饭,
田志远犯难啦,他扭头看看秦泛棹,从窗户跳下来就没听到他吭一声,田志远用手试试他的鼻息,呼吸均匀,应该没什么问题。
码头上经金把头这么一闹,在这里是无论如何也呆不下去啦,天津就这么大的地盘,没有金把头不知道的地方,也没有他手伸不到的地方,更何况还有官府的通缉,想想几乎是上天无门落地无根,没有了一丝之路。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唉,真是老天堵绝了我们的活路呀”
再回头看看,就见秦泛棹经过这一折腾,人已虚脱,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啦,一副可怜样子,身子歪在草堆上,脸色铁青。
田志远不忍叫醒他,生怕他醒来又是大吵大闹,就这样他也闭上眼想着心思,太阳晒在他的身上暖烘烘的,再加上昨晚累了一宿,一歪头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田志远朦胧听见栈房内有人在说:“这两个小子到地跑到哪里去啦,明明看着他们是进了这屋,真是怪啦”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田志远听出来那是崔三爷的声音,他心里在想崔三爷是不是和金把头一伙的,如果是一伙的我们还得马上就走,不能再在码头上露面,
正在这时又听见一人在说:“三爷,这不怨咱,谁知道他们还和金把头有过节,”
崔三爷说:“是呢,刘三,你可看见了,金把头来了客客气气的打听他两,我以为金把头找他们有什么事,谁成想是这个样子,要知道如此我就给他们搪过去啦,还让他们拿走铺盖”
刘三说:“三爷,这俩小子是不是惹什么祸了,您就这么问他俩,他们就是不说,要是给咱们多少透漏点端倪,也不至于来个措手不及”
崔三爷说:“咱们是不是找找他们俩”
刘三说:“甭找,要是两人没走远,没准儿晚上就会回来”
崔三爷说:“也是,嗨,什么人什么命,不操那份心啦,愿意回来还是朋友,就是咱没帮上忙,李爷那里不好交代”
刘三说:“三爷,您仗义,李爷不会怪罪的”
一会儿传来货栈的大门关闭的声音。
田志远不知道屋里的对话完全是说给他们听的,
走在路上,崔三爷吹嘘说:“我料定他们就在河边上,刚才咱俩说的话他们一准听到了,刘三,我这话搁着,一会就有好戏看”
刘三谄媚的说道:“三爷是何许人也,早年是咱十三行里的状元,您也是个走南闯北的人物,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情没经过,这俩个傻帽逃不出三爷您的圈子”
崔三爷说:“打从早上他们二人一来,三爷我就已看出此二人是落荒逃难疲于奔命,我正在发愁招募劳工人数不够呐,这不是送**的买卖吗,所以我先指给他俩去了栈房,想着一会抽出时间来动员动员他俩人,没成想金把头这货来了码头,”
刘三说:“金把头就是个棒槌,他就不想想人还能够凭空飞喽”
崔三爷说:“金把头没有找见人,我心里高兴,这样一来,不仅堵住了他们二人的退路,也给下一步的招募**了契机,”
刘三说:“三爷这回又省掉十两那家费”
崔三爷一绷脸说:“赶紧开工,看见那个不开眼的,一脑门子就想多挣钱的,都给我笼住了,赶快完成鲍威尔先生给咱们的计划人数。你先躲开,一会人多了再来”
刘三点头哈腰的说道:“是您啦三爷,还按老段子,我装不认识您,在一边驾高”
崔三爷满脸的奸笑说道:“行,干得好,我会在鲍威尔先生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刘三高兴地答应:“三爷,拜托”扭身跑了。
看看天色已近正午,码头上的苦力大都吃过饭正在休息,田志远叫醒了秦泛棹,
秦泛棹一拨楞脑袋说:“嗯,金把头他们走了吗”
田志远说:“走啦有一会啦,我看你太累啦,没有叫你,你要是累,就再睡会儿”
秦泛棹说:“我刚才从上面跳下来,身子一顿,脑子里一阵糊涂,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啦,现在好多啦,不睡啦,咱快回去看看放在屋子里的铺盖在不在,老天师给的盘缠还在哪里啦”
田志远说:“没有啦,别指望啦,刚才金把头带人把铺盖拿走啦,万幸他们没有发现咱们”
秦泛棹说:“怎么让他拿走那,你怎么不叫醒我,我去抢回来”
“你又来啦”田志远说:“要不是你莽莽撞撞的,顾了你顾不了别的,哪能铺盖还带不出来”
秦泛棹知道原因都在自己身上,经过休息后,头脑有了些清醒,对眼前的处境有些担心,逐问田志远:“没了盘缠,以后我们怎么生活”
田志远说:“我这不正在犯难了吗,刚才我听见崔三爷在屋里提到咱们呐,不知道咱们躲在这里,听那意思,他也不知道咱们的事,只是说金把头和咱们有过节,我想一会咱们还是先去找他,听听他的意见,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你看如何?”
秦泛棹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看只有这样”
二人商量已妥,瞅着码头上人已稀少,顺着河坡爬上来,
远远就看见崔三爷正在栈房的门口向外探头,田志远举起手摇晃了一下,崔三爷看见打着手势叫他俩原地不动,自己则一路小跑来到河边,和他们下到河底,
崔三爷说:“万幸呀,你们怎么得罪这位爷呐,谁惹得起他,你们要是一来前儿,就和我讲清楚,我还能给你们搪搪,算了吧,总算是有惊无险,”一席话说的把责任都推给了田志远他们自己落个无辜,还显的他大度不计较。
田志远二人听了这话还得忙着感谢:“崔爷,谢啦,您看,我们这一来就给您啦带来麻烦,实在是抱歉”
“没事,都是自家人吗,你们俩以后打算怎么办”崔三爷关切的问着。
致远说:“金把头拿走的铺盖里有我们的盘缠,盘缠没啦,还能怎么办,我二人想听听您的主意”
崔三爷说:“哎呀,我说嘛,看样子金把头不能善罢甘休,没准儿那天他还会来,再说经他这么一闹,你们的事就算是公开啦,谁都有个三好两不错的,难保谁就会给透信过去,码头上你们是不能呆啦,你们只有远走高飞,让他抓不着,见不着,过几年在外面混的飞黄腾达了,再回来报仇不晚,如果你混出来人样,他敢把你怎么样,你们说是吧”崔三爷尽捡着年轻人爱听的说,说得他二人心里就像刚长翅的小鸟,支楞翅膀一劲的扑登,
田志远和秦泛棹二人禁不住**,已经在憧憬美好的未来,脸上露出来淡淡的红润。
崔三爷见着初步计划已见成效,接着说:“我看这么着吧,你二人今晚就坐这条火轮明天就去大沽口,从哪上船,以后就靠你们自己啦”
田志远问:“您是说让我两出国?”
崔三爷说:“啊,这有什么不好,你们现在能去哪里,租界里不能呆,去外地又和出国有什么两样,你在国内能有什么发展,到了国外那时能挣大钱的,你没看洋人们个个多阔气,你们不想挣钱?”
田致远说:“想是当然想,只是一出去就是八年,家里也不知道个信,几时回来还不知道,唉,行吗,泛棹你说行吗?”田志远有些犹豫,询问着看着秦泛棹。
崔三爷说:“这还用问吗,你们两的情况自己都清楚吧,要想在租界里呆着不出事,只有一条道,那就是加入洋教,要不你们走这条路”崔三爷怕把事情弄僵,又提出一条中国人最不愿意干的事情。
秦泛棹这时想起张天师说过的话,接过来说:“加入洋教,那还不如去死,死喽都进不了祖坟,与其这样,我们出国,反正是没好,就别做梦啦,致远,咱俩人在一起怕什么,走到天边,还能出了如来佛的管界,我就不信那是人间地狱,凭咱们两个人的身体和功夫,就是刀山火海也不在话下,致远,咱们签契约,给我们的安家费呐,”秦泛棹爽快的答应下来,赶着崔三爷要安家费。
田志远看秦泛棹答应了出国,虽然心里还有些疑虑,只是目前再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只得听之任之,也拿秦泛棹的话来安慰自己。
一切顺理成章,崔三爷安排他们二人伙同其他几位出国的苦力一道上了小火轮,直接就奔了大沽口,哪里有远洋的货轮在等待装人。
就这样,又一批华工被运到国外去受苦。其中就有年轻力壮,抱负远大,且又走投无路的秦泛棹和田志远二人在内,
中国人就是这样被中国人所卖,这就应了一句话:“在百分之三百的利益面前,任何人都可能铤而走险”。纯粹的拜金主义是连祖宗都可以拿来交换的,何况是两个毛头小子。
说张天师,自打老秦故去后,自己又大病一场,几经调养已见好转,每天也下地走走,**一下身子骨,老没去铁厂街啦,心里也是十分的放不下,这一天正倚在床边休息,盂茗跑进来说:“师傅,有人来访”就见门帘一挑,田飞虎站在门外,看他精神依然如故,只是乍一看上去有一些清瘦,显得更加的干练,隐约中还含着一股英气,象啸山的猛虎,威风凛凛。
张天师赶紧穿鞋下床,
田飞虎忙迎上来拦住说:“别动,您啦端坐,先受我一拜,我一来诚谢老天师的搭救之恩,有了您的高义,衙门里给我减了一个月苦役,就让我在里面少受了一个月的苦。昨天我就出来了,家里一切都好。二来感谢您为我表兄操持的丧事,圆圆满满,我们全家都感谢您,一直都惦记着您,我代全家问您声好。”说着双手一揖到地,躬身施礼。
张天师上前欠身扶住说:“贤弟不必如此,我与二位贤弟如同亲生,不必如此大礼,这样就见外啦,贤弟快快请坐”
盂茗端上茶来,张天师问:“不知贤弟今后有如何打算”
田飞虎说:“刚刚出来还没有什么打算,只是秦泛棹和田志远这两个孩子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得先行打听一下,知道后再安排下一步,如果他们在外地我也只好打点行装前去寻他们,皇天后土,万里江山,走到哪里就是那里,那里黄土不埋人呀,您说是吧。”
张天师问:“凤鸣那孩子还好吧”
田飞虎说:“整天的哭哭啼啼的,怕死的很,我就见不得他那副样子,不像个男人”
张天师说:“也难怪他,只是为了争夺一个女人,丢掉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田飞虎说:“那天李文远去看了他一趟,他回来说,要是能够将那把剑鞘里的秘籍交出来,李文远他有办法,让官府不再追究此事,泛棹和志远两人还可以回来,我当时就回绝了他,秘籍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就是死也不能随便交给别人,更何况李文远这小子可能还和洋人有交往,顺子在望海楼教堂里见过他,他正在和洋神父说话,洋神父还给过他钱,弄不好这小子是在给洋人办事,我琢磨前边这些个事都是那小子出的坏”
张天师问:“官府贴出来的海捕文书里其中就有他,为什么他还敢去大牢里看凤鸣,他就不怕官府的人抓他”
田飞虎说:“要不说这小子不地道吗,他早就加入了洋教,他是脚踩两只船,给太平天国办事是假,给洋人办事是真,我怀疑一开始就是他做的套,先以做枪的名义引我们大家上当,凤鸣到现在还念叨李文远的好,说李文远是个仗义疏财的人曾经没少帮助他,现在想想秦泛棹和田志远两个孩子在租界里还是很危险的,我说什么也要找到他们的踪迹,要是这两个孩子出了什么事,我就要了李文远的小命”
张天师沉思半天说:“但愿他们不要出什么事,前边的案子不好了结,又加上李文远这个人,我看他两人不能在津呆不下去,出外闯闯也好,只是您们这一走,我这心里总不是个滋味,秦掌柜在,我倒有个去处,老哥俩相互有个惦念,我这人就是恋个旧。秦掌柜说说不在啦,我呀,我想到你们多少是个安慰····。嗨,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只要是秦泛棹和田志远能够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田飞虎说:“这俩孩子要说也不小了,泛棹是莽撞了点,可致远那孩子有心路,只要是俩人在一起,我想不会难得住他们,就是让俩孩子受委屈了”
说着张天师眼里含了眼泪;“老话讲;明者远险于未萌,智者避危于未形,小舍小得,大舍大得,不舍不得。只有学会放弃才能在有限的时光里活得充实,这样说吧,你紧握双手里面什么也没有;当你伸开双手世界就在你手中。懂得放弃就有了希望。这道理以后你们慢慢会明白的。几时动身千万千万给我来个信,我好送送你们”
田飞虎说:“看到您我就放心啦,在下就不再叨扰,我一时半会儿的走不了,几时有空闲您还是出去走走,到铁厂街转转,到我那就和到我表兄哪一样。”
张天师点头答应,说完二人告别。
田飞虎从天后宫出来就直接够奔了法租界,他在狱中就一直惦记着秦泛棹和田志远二人的结果,虽然他人在狱中,每天无时无刻的都在打听租界里的事情,凡在监狱里能够进出的人员包括杂役,见了人他就打听,造枪的事情已经公开,凡是见到田飞虎的人都十分关注此事,知**一多,议论就多,
一群人围着他说:“看见你的头像贴在城门口,在里面没受罪吧”
田飞虎拍拍胸脯说:“那点罪在我来说不算吗”
王二说:“秦掌柜可是个好人,我们以前都受过他的恩惠,那人走了真可惜”
张三说:“谁说不是,我娘听说了后哭了好几天,真是好人没有好报”
赵武说:“真他妈的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
王二问:“听说金把头带人闹了秦掌柜的灵堂,真他妈不是个东西,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顾了,”
张三说:“不光那样,他还不依不饶的带着人搜查了租界码头,又在码头的货栈里拿走了二位公子爷的行李,拿走了他们的行李还嚷嚷;说是切断他两的后路,要饿死他俩”
赵武说:“妈的,金把头太狠啦,做事够绝的”
田飞虎听完恨得直咬牙根。
田飞虎说:“知道他二人没有被金把头他们抓着,我这心里十分的庆幸,只是他们二人现在又没有了消息,哪位知道他们的去向,”
王二说:“有人说好像见着他们和码头上一些人上了洋人的小火轮,没准去了南洋,”
田飞虎听见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说:“这是真的吗,您没听错”
张三说:“您先别着急,我听有人说好像他二人结伴去了外地,”
张三说完直给王二使眼色。
所有的消息在田飞虎的心里犹如放进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兔子,上上下下的都蹬的他难受,好消息也称不起好,坏消息也称不起坏,总之,比没有消息或者被官府抓住强。
田飞虎晕头涨脑的和众位弟兄告别,朝着租界码头那边走去。
租界码头还是那样的热闹,人来熙往的苦力大呼小号的招呼看路,和满嘴洋文买办们凑在一起就像癞蛤蟆吵坑,越是人多的地方声音越大。
田飞虎远远看见,到码头货栈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帮人正在围着看两个人在一起厮打,双方一看就不是对等级别,
这一方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用手死死的揪住一个身穿西装的人,周围围满了各色人等,
田飞虎凑到跟前就听见那老妇人嘴里嚷嚷着要去见官:“你是个骗子,你还我的儿子,你把他弄到哪里去啦,你把他卖给了洋人,你说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你让我怎么活呀,你个挨千刀的,你个不是爹娘养的,你的心让狗吃啦,你跟我去见官,我要告你这披着**的混蛋····”
那个身穿西装的人一开始对老妇人十分粗暴,后来禁不住周围的人斥责,态度上缓和了许多,:“这事你不能怨我,出洋的事全凭自愿,我又没上你们家找他去,是他找**来自己愿意的,你不同意当时为什么不拦住他,人走了你来这里闹有什么用,你见官,你自己去,本大爷伺候不着你,你儿子出洋那是签了契约的,我有他自己签的契约在手,我怕你一个老婆子”
“你们大家评评理”那老妇人哭诉着说:“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孩子知道个什么,你骗着他说,让他回家不要跟我说,要不是和他在一起来的虎子回去说,我还蒙在鼓里,我问了他两句,你们猜这个崔三说什么,他说是外国满地都是黄金,遍地都是珠宝呀,我问你,那么多黄金,那么多珠宝为什么你自己不去,你用好话糊弄我们孩子,让他回家和我打架,你长了他的志气,和我拌了两句嘴就跑的没了影儿,我不朝你要人找谁去,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你要是不还,我和你拼了”说着就要撞头。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同情,有人就说大娘的儿子太不懂事,“脚面泡都是自己走的,怨不得别人”
正在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就见远处跑过来几个外国巡捕,一路跑一边还吹着哨子“嘀,嘀”地响声非常刺耳,围观的人群四散开来,
田飞虎看见跑过来的巡捕抓住那老妇人就像对待犯人一样,拳打脚踢,一通群殴,老妇人被打的哭天叫地,就是没有人前去阻拦。
田飞虎看见那个穿西装的人幸灾乐祸,站在一边一脸的得意样,田掌柜忽然想到田志远和秦泛棹也能就是被这个人卖到南洋,同样也是采取威逼利诱的手段,
那老妇人的儿子仿佛就是自己的儿子,老妇人的悲惨结局,就是自己的结局,心里不由平添一股怒火,赶上前去,照准那几个样巡捕就是一顿拳脚,把一生所学的招式拿这些巡捕练了效果,招招都是直奔要害下手,
几个巡捕那里是他的对手,都被他打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他上前又揪住那穿西装的人问;“有没有两个叫田志远和秦泛棹的年轻人,被你卖出洋,说”
被田飞虎抓住的就是崔三爷,田飞虎一提田志远二人他哪能忘记,但他不敢说,他看见了田飞虎的身手,知道要是说了一准没好,还在犹豫,田飞虎手上加了一把劲,崔三爷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仿佛被一根身子勒着,舌头几乎要被挤出嘴外,脸上马上呈现了青紫色,自己觉得马上就要断气,无奈之下,挣扎着点点头,嘴里憋出来:“是,是,”
田飞虎一听手上松了一下,接着问:“你把他们弄去了哪里”
再看崔三爷,稍微缓上气来,一面咳漱一面不敢怠慢的说:“去了,去了马来西亚”
田飞虎手上又是一紧,嘴里说道:“你这害人的东西,我送你上西天去吧,”
说话就要拧断崔三爷的脖子,崔三爷惊恐的摇着手说:“慢慢,我,我有话说····他,他们跑啦”
田飞虎一听赶忙松开手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缓过气来,崔三爷说:“田志远和秦泛棹二位公子一开始是在我这里,后来不知道谁给金把头报的信,说是他们藏在我的货栈里,金把头带着人道货站里面搜查,他们二人跳窗户藏在了河边草窠里,躲过了一劫,”
田飞虎又一提崔三爷的脖领子问:“怎么后来又去了南洋”
崔三爷赶紧的求饶说:“您手下留情,我说,我全说,二位公子在码头上的货栈藏不住,官府也找他们,金把头恨不能马上抓到他们,您说他们还能够去哪里,只有下南洋这一条路可走,我也是经过和他们商量的,才引领着他们上的哪一条船,”
田飞虎问:“走了多长时间啦”
崔三爷说:“一个多月了”
田飞虎问:“你怎么知道他们跑走了”
崔三爷说:“洋行那面传过来的消息说,他们乘坐的那条法国船新潘纳罗浦号走到南洋群岛的时候,船上苦力举行了**,船长和一部分水手都给苦力杀啦,他们所有的人大概都逃到了菲律宾和新加坡,有的还逃回了国内,洋行勒令我们发现他们赶快报告”
田飞虎听了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能够想象到田志远和秦泛棹在哪船上的作为,没准那**还就是他们两那个人挑起的,他为儿子自豪,他为秦泛棹自豪,他知道这两个小子凑到一起准能干成大事,他觉得自己的胆识和豪气能够承继有人,非常高兴。
他看看地上躺着的老妇人心里又充满无限的悲悯,于是他对崔三爷说:“我今天暂且饶你一命,你看见这个老人了吗,你要给她治病,听见了吗,”手上又要加劲。
崔三爷赶紧答应:“是是,我给治病”
田飞虎说;“还有,你要再给老人家一笔钱,就算赎你的罪孽,听见了吗”
崔三爷说;“是是,这位爷我全听您的,全听您的,您就饶了小人吧”
田飞虎说;“金把头最近来过吗?”
崔三爷说;“来过,经常来,”
田飞虎说;“他来这干什么,是不是还在寻找田志远他们,”
崔三爷说;“是是,那小子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
田飞虎说;“你在见着他知道怎么说吗”
崔三爷说;“知道,我什么不知道,您二位我都惹不起,您放心我什么都不说,我保证不说,”
田飞虎说;“不对,你要说,就说我田掌柜要找他算账,我们两个人有一笔账需要好好算算”
说完他松开手,照着崔三爷的脚踝骨轻轻一踢,就听见崔三爷的腿上“咔嚓”一声,顿时瘫倒在地,痛的崔三爷满地打滚,哭爹叫妈。
刚刚爬起来的洋巡捕见状又都吓得趴在地上,丝毫不敢动劲,
田飞虎大摇大摆的从人群中穿了过去,人们都用钦佩的目光送出去老远,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才有人大声喘着气说话。
这几天苏汝河家里平静了许多,田飞虎和苏汝河、刘三泰围坐在桌子边上,不说话,空气有些沉闷。
屋里的炕上躺着四个孩子,一个是虎子,剩下的是陈忠良的三个孩子,马翠屏用手拍打着他们,哄着他们入睡。
苏汝河说:“不能就这样了,要不咱们报官,让官府去缉拿那些害人的东西”
刘三泰说:“报官,你不想想,官府也正在缉拿泛棹他俩,总不能把俩孩子的行踪透漏给官府吧,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田飞虎说:“老刘说得对,他们虽是去了南洋,总比被官府抓去判了死罪要好,哎,就是不知道他俩的命运如何”
苏汝河说:“早年有听说下西洋的,现在变了去南洋,都说,那边热,不知道他们受得了吗”
刘三泰说:“我比较放心的是他俩在一起,泛棹有胆识,致远有心路,这俩人凑一块,不会有亏吃,会好的”
苏汝河说:“他俩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老田你就放心吧,儿女自有儿女的福,让他俩出去闯闯也好”
田飞虎说:“我知道你们是在安慰我,没事,我想得开,走一步说一步,我想着过些日子回老家一趟,安置安置,把秦大嫂子接回老家去住住,老在这里看着老秦的旧物件勾心思,你们说是吧”
马翠屏插嘴说:“田掌柜说的对,现在不是考虑以后的事情的时候,先记着眼前的事情办,老嫂子回老家住些日子也好,养养身子,等有了泛棹他们的消息再说以后的事”
田飞虎指指炕上的孩子说:“陈忠良的孩子也在你这儿,是不是你们的负担太重了”
马翠屏说:“没事,一个羊也养一群羊也放,多几个孩子和虎子作伴,我觉得更好,要不你把他们交给谁呀,在这里住着,以后我和老苏就是他们的爹娘”
田飞虎说:“弟妹,我代早走的陈忠良和我那亲家公谢谢你们”
第三十六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