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集
隔了些日子,县衙门口贴出告示,一群人挤上前争着观看。
告示上公布,将私造枪支的田凤鸣问成死罪下了大狱,判田飞虎教子无方,勾结匪类,重责四十大板,罚苦役三个月。
秦和清拒匪在先,不谙实情且又重病在身,不予追究。
又发下海捕文书,将李文远、秦泛棹和田志远画影图形各处张昭,限日追查到案。
知**都议论了些日子,慢慢的平息后,一件铁厂街最大的涉枪案件就算是了结啦。
县衙后堂的屋里,刘县令对站在一边的高师爷说:“府衙也没有办法,此事只好到此为止”
高师爷说:“大人说的极是,见好就收,凡是牵扯到洋人的事,就是个无头公案”
刘县令说:“铁厂街的涉枪案件不止这么一起,现今世事混乱群雄骤起。太平天国失败后,剩余残部与捻军联合成立为联军。
同治五年十月,联军分为东、西两路军。匪首赖文光﹑任柱继续在河南河北地区**,是为东路捻军。张宗禹﹑张琢窜入陜西联络回民起义,是为西路捻军。同治六年东路捻军转战湖北一线,曾大败淮军主力刘铭传部。”
高师爷惊讶的说道:“匪军残部竟然如此骁勇”
刘县令说:“最后的挣扎,人到了要死的关头,往往哪个意念和力量都比常人超越”
高师爷点点头说:“困兽犹斗,狗急跳墙,他们怎么能和洋行扯上关系”
刘县令说:“实际在此期间,捻军多次派人前来购置枪支弹药。太平天国革命爆发后,朝廷谕令各省举办团练,乡乡联保,这样的组织得由乡绅出资购置枪支弹药,武装地方。当时的枪械来源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们眼皮子底下的铁厂街,另一个就是英法租界内一些个洋人开办的洋行。
高师爷说:“啊,这怎么可能”
刘县令说:“怎么不可能,洋商人惟利是图,只要是有人出钱,不论你是何方神圣,都可以交易成功。在洋人那买来的枪支往往都是淘汰的旧枪,十只得有八只残缺,买主回去还得重新组装。在铁厂街购买的则不然,”
高师爷说:“对,这些人有个毛病,不论做任何事情都讲求以一个信誉,想着人前人后的不能挨骂,更不能给儿孙们留下孽债,他们认为找他干活那是瞧得起他”
刘县令说:“所以呀,就连制造**的利器做起来都不含糊,尽管知道此物的用处。不论自己生产出来的枪炮是否用来屠杀自己的亲人或是朋友,仍旧在精益求精努力干活,就是追求那一点点的赚头,和那抓不着,看不见的名声”
高师爷歪头看看刘县令说:“大人今日为何感慨良多”
刘县令扭头冲着高升说:“难道你胸中没有些‘块垒’吗”
高师爷低下头不说话了。
城外一间破庙,门外一株歪脖树遮蔽了大门上方的牌匾,只露出残破的“xx寺”的字样。
庙门紧闭,崔三爷伙着一帮子人来到庙门口,崔三爷示意一个叫歪脖的混混上前敲门。
歪脖跑过去,使劲的敲庙门。
一会儿,就听见里面有人邪恶的骂骂咧咧的喊道:“催命呐,介尼玛谁,大白天的找别扭是吗,还敲,再敲烂手爪子”
门外的歪脖骂道:“豆子,你他妈的磨蹭什么,赶紧的”
门里面的豆子说:“尼玛早不来晚不来,单等到老子要上马了,你他妈来敲门”
庙门一开,豆子看见崔三爷站在外面,脸色顿时的变了模样,他慌乱的说道:“爷爷,我真不知道您来,我要是知道是您在外面,打死我都不敢不开门,不知道,小的不知道”一边说一边看着崔三爷的脸。
歪脖上前踢了一脚豆子说:“你他妈是半拉人,你爹揍你的时候没揍全”
豆子一时没明白他说的什么,依旧说:“小的不知道,小的不知道”
歪脖又踢了豆子一脚说:“你他妈光会说前半句,后半句不会说,哦,不知道就算完啦”
豆子马上的明白歪脖说的是嘛意思啦。他赶紧的欠下身说:“我尼玛不会说话,小的不知道爷在外面等,小的不是人,是混蛋,爷,您啦别见怪,小的是混蛋,以后改啦”
歪脖说:“哎,介尼玛还(四)是句人话,赶紧,领咱爷看看咱库房里的花骨朵,有没有蔫的”说着回身向着崔三爷躬身相让。
崔三爷一边向前走一边说:“豆子,我让你在这里看着人,你小子没就手占便宜吧”
豆子在后面一听这话,吓得他浑身的乱抖,嘴里不利落的说道:“没,没…”
走在前面的歪脖一开大殿门,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衣衫不整的坐在供桌前的拜墩上,正在小声的哭泣。
崔三爷看见一扭头冲着豆子大声的骂道:“尼玛拉逼的,竟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揩油”
豆子“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然后磕头如捣蒜一样喊道:“爷爷,饶命,饶命,小的实在是憋不住,找了一个最老的玩玩,小的不敢动那些年纪小的,爷,饶命”
崔三爷抬起脚,照着豆子的下颌猛兜了一脚,身小力薄的豆子,被崔三爷一脚兜出去多老远,趴在地上起不来。
歪脖跑过去,扒拉扒拉躺在地上的豆子说:“三爷,这小子没气啦,脖子断啦”
崔三爷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妈的,便宜这小子啦,拉到乱葬岗子喂狗”
歪脖指挥者其他几个人,将豆子拉了出去。
偏殿的屋子里昏暗,看不见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只听得见好几个妇女在低声的哭泣。
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见一些人的轮廓,在靠近窗户的地方,陈凤喜被五花大绑的扔在草堆上,嘴里堵着一块破布,脸色黄黄的,就像是大病一场的模样。
崔三爷在窗户的外面向里面看了看说:“歪脖,你再加上两个人,在这里死活给我看好了,这几天就有人来领她们,要是少了一个,我,看了吗,豆子就是你的下场”
歪脖赶紧的答应道:“爷爷,您就交给我了,这些人要是掉了一根毫毛,你就朝我说,我要是放纵他们干那事,不等您发话,我就先宰了他”
崔三爷又朝着在窗户里面看看,扭头说:“看见吗,那个躺在草堆上的你特殊注意,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那可是个金疙瘩,”
歪脖也伸长了脖子向里面看。
崔三爷一回头骂道:“看尼玛嘛,我刚才说的话记住了吗”
歪脖缩回身说:“记住啦,记住啦”
三口通商衙门豪华的大厅内坐着几个人,一个四方大脸,满面红光的官员对着坐在对面的洋人说:“领事大人,如今朝廷颁布操办洋务,于贵国贸易及人员往来繁多,自然其中利益颇丰,领事大人何必为铁厂街区区蝇头小利苟怀”
王长庚坐在沙发后面向法国领事馆领事丰大业翻译者刚才曾国藩说的话。
丰大业仔细的听着,眼睛一直盯着曾国藩。
王长庚翻译完,丰大业说:“诺诺,根据中法北京条约,法商在天津有特殊的经商贸易的权利,我领事馆为保障法商的利益,强烈的要求清政府下令禁止铁厂街买卖铁矿石和煤炭,一切有法国的商行经销。”
坐在一边的胖胖三口通商大臣崇厚脸上露出来谄媚的笑容说:“此事我早已安排县衙张榜公布发布禁令,天津县正在酌情处理,还望领事大人海涵,不日就会照办”
王长庚又把刚才崇厚说的话翻译给丰大业
丰大业不满意的摇摇手说:“诺诺,马上办,如果不办,我们还去北京的皇帝那里讲话”
曾国藩脸上有些愠怒说道:“岂是照会,完全是**裸的讹诈”
崇厚面露愧色说:“增帅息怒,两害相权取其轻,铁厂街无足轻重,记得大帅曾经说过;一个忍字,消了无穷祸患,一个足字,省了无限营求。大帅,顺应时局无以为过”
曾国藩叹气说:“居心平,可历世路之险。忍垢辱,可验我之操行;不畏难,明示我之思苦;折震衡,以证我斡旋之力;处有事当无事,处大事当如小事。实不为君子之德”
王长庚看着曾国藩问:“大帅,此句还翻译吗”
曾国藩说:“昏聩”
王长庚低下头不说话了
丰大业听不懂他们说的话,直着眼睛看着他们。
闹腾的日子刚过,天津卫迎来了今年的头一场大雨,大雨点子就像是枪子一样“稀里哗啦”往地上砸,街面上淌满了水,地势洼的都成了湖泊。
秦和清在皇会上惊出了一身汗,被冷风一吹,浑身的发起烧来,自从马班头提了田掌柜走后,秦和清是万念俱灰,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也随着官府发出来的告示破灭,
秦大娘遍请了名医诊治,几服药下去犹如石沉大海,毫无起色,
秦和清每天只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迷糊,偶尔醒来嘴里总是不停的叫着泛棹几个人的名字,
秦大娘毫无办法,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陪在老伴的床前落泪,也难怪,两位老人风风雨雨的共同走过来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了,什么样的罪都受过了,到如今总算熬出了头,不再每天为着柴米油盐操心费力的过日子,泛棹虽说是兄弟的骨肉,可终归是秦家的血脉,认了儿子后,比亲生的还亲,泛棹要是出了事那真是要了他爹的性命,唯一的指望就是泛棹能够继承他爹的衣钵,继续维持秦记铁锅店的生意。这是秦和清的愿望,也是秦家祖坟的香火的延续,秦和清不能不揪心,秦泛棹的将来关系到秦记铁锅店的将来,老伴揪心秦大娘明白。
三口通商衙门一间豪华的屋子,曾国藩坐在沙发上,李总管站在沙发后面,王长庚躬身站在对面。
李总管说:“大帅常说;人之制性,当如堤防之治水。常恐其漏坏之易。若不顾其泛滥,一倾而不可复也,奴才感怀大帅教诲,极力维护之,知王参议此举出于爱慕民女陈凤喜所为,如今县衙上奏,铁厂街民怨鼎沸,要上诉到大帅督府,奴才不得不如实禀告实情”
王长庚说:“大帅容禀,奴才原是在铁厂街学徒,铁厂街都是刁蛮狂徒,不服官府管辖,每每制造祸端,奴才也是为了朝廷,为了大帅才与他们接触”
曾国藩看着王长庚说:“人若一味见人不是,则到处可憎,终日落嗔。忠信廉洁,立身之本,非钓名之具也。你虽略有才干,但勿以小恶弃人大美,勿以小怨忘人大恩。”
王长庚信誓旦旦的说:“奴才说的都是实情,铁厂街一些人一直不服官府的管束,奴才也是义愤而发,大帅如若不信,奴才可用祖宗发誓,奴才一心为了大帅”
曾国藩说:“听言当以理观。一闻在辄以为据,说人之短,乃护己之短。皆由存心不厚,识量太狭耳。你若能去此弊,可以进德,可以远怨。既是提出良心,自作主宰,决不令为邪欲所胜,方是功夫。”
李总管说:“王参议岂不闻;恶莫大于毁人之善,德莫大于白人之冤。大帅的教诲出自苦心,你难道执迷不悟,毫无悔意”
曾国藩身子向后面一靠,脸上带出来不快的意思。
王长庚赶紧低下头说:“奴才一时糊涂,今日聆听大帅教诲,奴才铭感五内,定当改过”
曾国藩严肃的对王长庚说:“欺辱弱小,实属卑劣,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王长庚战战兢兢的说道:“大帅实有不知,奴才是为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才出此下策,要说此事还关系到皇家的声誉”
曾国藩问:“如何讲”
王长庚说:“咸丰十年八月,从圆明园跑出来一位太监,他身上带着一把宝剑,那太监跑到三叉河口处不小心将宝剑掉入水中,第一个赶到河边的人就是铁厂街的秦和清,据说,那宝剑的剑鞘里有一份秘籍,都说在秦和清的手里,可是这多年几经反复,就是没有人见过秘籍,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逼迫他们交出秘籍,然后交给大帅的”
曾国藩问:“凡行公事,须深谋远虑,不能以苟且之事施威,今日所说之话,明日勿因小利害而变,勿好小利,勿行奸,淫,犹禁大言以务实,凡事豫、静,思远则立。”
王长庚说:“奴才知错,谨遵大帅教诲”
曾国藩挥挥手。
王长庚慢慢的退了出去。
张天师自打皇会成功举办后,当天的仪式上没见到秦和清,心里很是记挂,转过天来,张天师仍然提了酒葫芦,亦步亦趋的够奔铁厂街而来,
估衣街还是那样的热闹非凡,晚春初夏正是换季更衣的黄金季节。街面上有新添了几家店铺,一路招子挂了过去,张天师数数不下七八十家,家家买卖兴隆,户户人群如蚁,
张天师心情舒畅,一路走到北大关浮桥,光是点头招呼就不下千次,老天师并不觉得累,仍然是笑容可掬,春风满面。
过了浮桥,没走几步,迎面又碰上了洋广杂货店的范老板。范老板上前施身行礼道:“老神仙,近日辛苦啦,今年皇会可是隆重,事情刚刚过去,您怎么不在观内好好休息休息,将息一下身体,又有什么事非得劳动您的大驾亲身过往”
张天师笑着说:“山人心中高兴,在观内坐立不住,就想出来见见大家,好当面致谢,了结我的一份心意。今年皇会全凭大家的鼎力协助,方能圆满结束,在此还得谢谢范老板的及各位施主的深情厚意,愿天后娘娘赐福与大家,宗祠保佑,人丁兴旺”
范老板双手合十虔诚的说道:“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承劳老神仙赐福,是我等荣幸。如若不嫌,敢请老神仙光临小舍略微徘徊一二如何,在下当奉香茗”
张天师说:“心领,心领,今日有些不便,改日定要登门讨扰”
范老板说:“老神仙是否前去秦记,您没听说秦掌柜的事情吧,前两天官府来人将秦掌柜的一个伙计抓走啦,听说此事还连累了田掌柜,这么大的事没有人给您透信”
张天师一听心说,“坏啦,预料之中的事发生啦”逐赶忙告别范老板,
紧着走了几步,远远就看见铁厂街的路口上,秦记铁锅店的门前冷冷清清,店门的门板都还挂着,心里不觉有些紧张,走到秦记门口,上前敲门伸出手去感觉有些发抖。
张天师抑制住心里的惊慌,使劲的敲着门,敲了半天,开门来的竟是小要饭的顺子,进的屋来,张天师只觉得屋内沉寂阴冷,仿佛有无尽的恐慌从四面八方袭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秦大娘从后面出来,脸上挂满了疲惫,见着张天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嘴的哭号。
顺子说:“张爷爷,秦掌柜已经好几天不吃饭啦,衙门里的人来了好几趟抓人,少爷他们跑啦”说完用袖子擦擦自己脸上的鼻涕,眼睛盯着张天师看。
张天师用手摸摸顺子的头说:“你领张爷爷去后面看看”
顺子答应着领着张天师来到了后院的正房,
推门进去,只见秦掌柜面色如灰一般躺在床上,对屋内的动静丝毫没有反映,他上前伸手在秦和清的鼻子下试了一试,感觉气息似有似无,非常微弱,便知病症已入沉疴,魂魄只在徘徊之间,不免有些伤心。逐问秦大娘:“请过大夫了吗”
秦大娘点点头:“城里的关大夫和同仁堂的东家张老爷都来看望过,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转,现在连药都灌不下去啦,这人是没救啦,我的天呐,他这一走这个家就算是败啦”
张天师问:“少东家现在怎么样,有消息吗?店里的伙计还都在吗?”
秦大娘说:“泛棹和致远要不是跑的及时,怕是也和他表叔一样被官府抓了去,泛棹他爹这一倒头,家里外面那里不是哪里,买卖也干不了啦,我就让伙计们自己找自己的活路去啦,只有凤鸣的一个叔伯兄弟留下来等着探听消息,唉,凤鸣也是苦命的,老家人还不知道呐,这不是作孽吗”
正说着,凤鸣的叔伯兄弟田凤祥一推门进了屋,见着张天师点点头算是见了礼。
秦大娘介绍说:“老天师,这位是凤鸣的叔伯兄弟田凤祥,去县衙打探消息刚回来”
张天师问田凤祥:“你哥他有消息了吗?”
田凤祥说:“衙门里刚刚贴出来告示,我哥他问了死罪,秋后执行。我俩是一块出来的,我回老家怎么和他们家里人说,好好一大活人说没就没啦,家里还等着他在外边挣大钱呐,人却死啦,这话怎么说得出口,真犯难,唉”
张天师关切的问“田掌柜有消息吗?他不会也给判了死罪吧?”
“还好,只判了三个月的苦役,总算是捡了条命”田凤祥说:“就是泛棹他们二人跑的没了影儿,家里的情况他们还不知道呐,您看,老东家这么熬着,想必是等着他们回来见上一面”
张天师问:“你打听到他们在哪里了吗?”
田凤祥说:“临走前儿听了个模糊儿,说是先去租界地里躲躲,要我说,那里也不保险”
张天师紧着问:“怎么呐,租界地里咱们的官府是不能进去抓人的”
田凤祥说;“官府进不去,可是金把头的人进得去,他要想在租界地弄出个人来,洋人不会知道的”
张天师“哦”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能不能进去个人,找找他们”
顺子说:“张爷爷,我去,租界地哪地方我去过好几次呐,我去找找他们”
张天师抚摸着顺子的脑袋说:“那可太好了,你去找找他们,见着他们让他们赶紧回来一趟,家里的情况先不要和他们讲,你就说秦掌柜叫他们回来,记住一定嘱咐他们来的时候路上十分加些小心,不要被别人看见,最好晚上来,你记住了吗?”见顺子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来几个铜板递到顺子手里说:“自己在外面买些东西吃”
顺子说:“我不要,我这里还有呐,是秦奶奶昨天刚给我的”
张天师说:“这孩子仁义,小小年纪就懂得实诚,好,张爷爷给你留着,几时没啦你就找我要”
顺子答应着,扭身跑了出去。
张天师回过头来对田凤祥说:“看来你东家的病是好不了啦,你找找你原来的师兄弟儿,帮着料理料理后面的事情,”又扭身问秦大娘:“秦掌柜的寿衣准备了吗”
秦大娘说:“先前倒是做过一身青布的裤褂,这一忙乎不知道还差些什么”
张天师对田凤祥说:“去到宝元隆挑上一身上好的寿衣,然后再到恒兴德定上一口柏木的寿材,就说是我要的,让他们挑上好的木料,里外三遍漆,一应的装饰按部就班。做好了马上送过来”
田凤祥答应着走了出去。张天师看看家里面没有什么人支应,又叫了邻居的几个女眷陪着秦大娘,
几天来张天师一直都在秦记忙乎,心里想着自己的老朋友在这个世上没有几天的流连,这一走再也见不着面,不能在一块喝酒谈天,心里十分的悲伤。尽着心的把一切想得圆满,办的周到,算是表表自己的情意吧。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秦泛棹回来和秦和清见上一面。
这头说秦泛棹和秦志远两个人躲进了英租界,二人无亲无友,只好凭借力气养活自己,就在租界码头上找了份扛大个的活计,每天在码头上挣份钱糊口。
就说这一天,二人干了一天的活,累的是筋疲力尽,好歹在码头附近找了个路边的小饭铺吃饭,
天已大黑,小饭铺的灯光非常昏暗,端上来的饭菜和那灯光一个的颜色,吃到嘴里还尽是沙粒。
秦泛棹不高兴问店主:“你这是给人吃的饭吗,菜里没有一点油星不说,你这饭里都是沙子,这玩意怎么吃”
店主说:“爷,您啦凑合吃点得啦,我这小店比不得大馆子,没法对您的心思”
秦泛棹说:“你这是怎么说话,你饭菜做的不行,讲讲干净总该说的着吧”
店主说:“小爷,我这里一天到晚来的都是苦力,从来没有人挑剔过我做的饭菜不好,您要是嫌弃,赶明儿您就去利顺德大饭店吃一把,也给咱穷苦力争争脸”
周围的一群人跟着“哄”的笑了起来,
秦泛棹气的把筷子一扔,说:“你还别小瞧人,利顺德咱是没去过,但是你去估衣街、侯家后的八大成饭庄打听打听,小爷在哪里平趟。不是跟你吹,你站住了,扶着点墙,别晕过去。倒退十几天,老子想吃冰他就得给我下雹子,想吃黄河鲤鱼,他不敢拿坑里的摑子(也是鲤鱼)跟我对乎。”
“呦,爷,看不出您还是吃过见过的主,敢问这位爷贵姓,您在那里高就,贵府坐落在哪里,家里开了什么大买卖。您今天到我这小店来,不是委屈您啦身份吗”店主满含讽刺的说着笑话。
秦泛棹生气的说道:“告诉你,包子有肉不在折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爷今天有些不方便,不和你计较,你说嘛爷就当时耳旁风,不往心里去”
店主说:“别价,这位爷,您往心里去吧,我也不在乎,你一个苦力,有什么出息,吹牛你也不看看地方”
秦泛棹一挥胳膊站起来就说:“我告诉你,我,我是····”
田致远一看不好,赶忙拦住泛棹说:“几位,我这兄弟今天和大家开个玩笑,几位别当真呀,”一边说一边将泛棹紧着拽出了门外。
秦泛棹还不依不饶的说着:“小看人,爷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们见过什么,吃过什么,一帮土包子,狗眼看人低,妈的”
田致远看看已经走出来很远,就埋怨秦泛棹说:“你今天是怎么啦,咱们有案在身处处都得加些小心,人多的地方千万不要多说话,咱也不跟人家显呗家底,你怕大伙都不知道吗,你是谁,你能随便说吗,你这不等于不打自招吗,你也不想想,有多危险。”
秦泛棹听了致远一说心中也是有些后悔,但是嘴上仍是不软的强说理:“没事,这里的人没有认识咱俩的,再说我也没说什么,我就恨那老板强词夺理,本来就是他的饭菜不好吗,偏偏不承认,还要怪别人多事,拿咱俩当作没见过世面土老帽啦,真气人”
田致远有些紧张的说:“行啦,事情依然这样啦,过去就别再提啦,泛棹,你回头看看是不是有个人在跟着我们,我从饭铺出来就觉得有人跟着,你回头看看”
秦泛棹赶紧回过头去向身后观望,见马路上人来人往的,没见什么特别关注的人:“没有呀,后面有很多的人,你说的是哪一个”
田致远说:“不要再回头啦,一直往前走,咱们先不能回住的地方,先去码头货栈那儿,那里地形复杂,如果情况不好,我们赶快逃走,直接顺着河往南,一直可以走到大沽口”
二人心里一阵紧张,脚步不由的加快了许多,但是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紧紧地跟着,一直到了租界码头,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看,街面上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人,
秦泛棹说:“你就会一惊一乍的,这哪里有人在跟着咱们,分明是你自己在吓唬自己”
话刚落音,就听见二人身后面有人在说:“好呀,你们两个官府要抓的逃犯,还在这里逍遥自在,还不快跟我去官府投案自首吧”
秦泛棹和田致远吓得同时差了音“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们”
回头看看,见一人隐在路灯下的阴影里,头上戴一顶白色宽边绅士帽,一身青色纺绸裤褂,脸上还带着个夹鼻眼镜,在路灯的照耀下,璀璨闪光,一副中不中,洋不洋的怪打扮,更加让人觉得诡秘恐怖。
那人嘿嘿一笑:“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嘛,以为我是官府派来抓你们的捕快吧,我跟了你们一道,看见你们十分谨慎,由此可以看出,你们二人已经是惊弓之鸟啦,禁不起一丝一毫的惊吓,还吹牛说见过世面,见过世面还如此胆小,我这么说不委屈二位吧,”
“李文远!”秦泛棹和田致远不约而同的叫出了声,同时心里的石头落在了地上,“怎么是你,听你说不是早就回安徽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李文远说;“一言难尽,走吧,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到一个地方坐坐,咱们三个人好好聊聊”
秦泛棹和田致远跟在李文远后面来到了一个胡同口,这时天已黑了下来,泛棹只看见周围有一些样式奇特的小洋楼,顶子都有一个高高朝上冲天的尖,屋顶有圆形的,三角形的,各式各样,每个洋楼的前面用围墙圈起来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喷泉和栽种着许多花草树木,院子的墙上爬满了常青藤,天津卫的人也管它叫做“爬山虎”。
他们二人忽然间觉得有些异样,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国度,一个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世界,完全陌生,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李文远领他们穿过一个胡同,来到了一间小楼前,说“这是我们洋行的宿舍,请进”
说完推开一扇镶嵌着彩色玻璃的门,里面是一个甬道,然后是木扶手的楼梯,盘旋上了二楼,
甬道的天花板上有枝形的吊灯,也是昏昏暗暗的,和那小饭铺里的光线一样,
秦泛棹顿时觉得浑身不知在,感觉刚刚吃下去的饭菜又都翻了上来。走到差不多在尽头上的一间门前,李文远推开房门,里面是一个住宿的地方,屋角放着一张床,
李文远说:“到啦,这里就是我住宿的地方,二位请坐”说完,自顾忙乎着给他们冲咖啡。
秦泛棹左右的观看,见屋里陈设都和中国家庭里的不一样,家具上大都带有一些装饰物,显得古朴凝重,墙上挂着一些油画。
秦泛棹顺眼看去,忽然发现有一幅**女人的画像挂在墙角,那女人体态丰腴,虽然身体纤毫毕露,但面容依然庄严,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亵渎的神态。
秦泛棹说:“洋人就是怪,画画不穿衣服,这多难看”
田致远说:“不懂你就少开口,叫人笑话”
李文远调侃着说:“看看吧,这就是西方的圣母的画像,东方人的灵感来自于浑然天成,常以浪漫的形式表现自然地空灵。西方人的灵感则来自于女人的身体,”
他给秦泛棹和田致远端过来两杯咖啡,放在桌子上说:“大画家顾恺之和仇十洲也画仕女,但他们所能给与人们的提示,不在于女性**的美,而在于外部衣饰随风飘荡动态的美,洋人认为人的身体是美好的,尤其是女人的身体,是神圣的,他可以给人带来无限美丽的遐想,同时又能净化心灵,多看几眼,你会有新的感悟”
秦泛棹说:“去你的吧,什么遐想,女人光屁股只能让男人瞎想,还美丽的,美什么,一堆白肉,真不可想象,找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剥光了衣服站在人们面前天天盯住画,还谈什么纯洁,”
李文远说:“你看是吧,你这种思想就是停留在有形世界的外围,只注意直观的东西,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过程以及论据,马上就能得出结论,洋人不然,对什么事都想的透彻,想的长远。”
田志远问:“是不是他们说的科学”
李文渊点点头说:“是一种科学的态度,他们肯给一只猪挂上项链,然后在猪嘴里插上温度计,由此而证明猪对于珠宝没什么兴趣,咱们一看这不开玩笑吗,多少年的经验告诉我们;猪怎么能和珠宝扯在一起,我们认为结论很明了,再没有比这更科学不过的东西啦。”
田志远问:“这样是不是有些繁琐”
李文远说:“可正是这样细致的观察建立了一种严谨的态度,使得科学由始至终的发展下来。中国人主观的认为心脏在人体的中间,现在我们这一代人刚刚知道心脏的位置。因此中国很少有真正意义上的科学家,所以比不了人家的先进,只能跟在后面学习”
秦泛棹不满意的说道:“你不就是中国人嘛,你怎么说话总向着外国人,”
田致远机敏的接过话说:“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混进洋行的,捻军的事你不管啦”
李文远说;“唉,一言难尽呀,好长时间没有回去啦,这次回去才知道,自从东路军自黄河一战之后,全军覆没,西路军又维持了一年,后来也被李鸿章围剿个干净,在家里呆着我也不安全,想想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好另起炉灶,全仰仗我这么多年在外面的交际,维护下了一些朋友,我认识一个“十三行”的朋友,姓崔,很够朋友,好歹给我在英国人的洋行里找了一份差事,”
田致远问:“什么是十三行,那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原来的洋货十三行,不是早就没了吗”
李文远说:“对,你说的很对,就是洋货十三行,我和他们打过交道,自从咸丰六年,广州西关大火以后,公行十三行基本上不存在啦,都转为私人经营的贸易商行,私下里我们还称作十三行,仍然继续经营对外进出口贸易,有的人买卖做得很大,很有规模,并不比洋人差。如果我以后不在租界,有什么事你们可以来找他,你们就和他提我,在租界里他还是很有办法的”
秦泛棹说:“有这样的朋友,那你不是又能有一番作为了吗,”
李文远说:“秦老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的容易,你们看,我不就是现在这副样子,每天写写算算,和洋数码打交道,做一些没出息的活计,要想出人头地,就得慢慢地熬着,等待机会,自从天国的覆灭后,我已成为丧家之犬,眼下能够安稳挣俩钱糊口就算是不错。哎,别看我这样啊,我说话搁着,虽然我已不似从前,但咱们还是朋友,如果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尽力而为,决不食言,在天津我最对不起的就是田掌柜,唉,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呀····”
田致远听了李文远的话有些疑惑,忙问:“我爹怎么样啦,你知道快跟我们说说”
“你们不知道吗,就是前几天贴出的告示,凤鸣问了死罪,下了大狱,秋后问斩,田掌柜因为教子无方,勾结匪类,被判了三个月的苦役,秦掌柜免于处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还有人看见,衙门门口贴着咱们三个人的画像,分明是凤鸣将所有的事都给抖了出来啦”
“啊”二人听后心里不由一阵难过。致远还掉了泪。
李文远说:“你们二人办什么事情一定要十分小心,租界地里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如果被官府发现,他们会通过租界的工部局,找到你们,同样可以把你们押回去判罪,你们二人先在租界码头上干着,等以后有了机会,我把你们介绍进洋行,就能保住性命,实在不行,你们就入了教会,同样可以保住性命,官府是不敢拿教会信徒的,我就入了洋教,官府现在就拿我没办法”
秦泛棹说:“我们不放心家里,说什么也得回去一趟看看,不知道我爹的身体现在怎样啦”
李文远说:“那你们二人一定要想好了,这很危险,回去后要是叫人发现,你们就是呆在租界地里也不保险,随时会有人找你们麻烦,到时候你们就得按我说的办法走,或者远走他乡”
秦泛棹和致远二人心中有事,不敢再待下去,逐起身告别,
三人分手后,天已大黑。一轮明月亮晃晃地挂在天上,照的万物惨白仿佛都失去了生命。
已是初夏的季节,晚风暖暖地吹得人有些慵懒,走在回去的路上,田志远说:“泛棹,我有些冷····”
在租界码头的那些日子,秦泛棹和田致远二人每天拼死拼活的干活,一天下来也挣不了几个钱,只能维持着在租界里的基本生活,将够填饱肚子,
下了工以后,二人躲在工棚里哪儿也不敢去,一有机会他们就多方打听家里的情景,虽说生活在一个城市里,在他们两个人的心中家就像在遥远的天边,
秦泛棹几次想回家看看,都被田致远拦下,
田致远说:“现在说什么不能回去,家里的情况依然这样,我们再冒冒失失的回家,一露面,弄不好事与愿违,连累了父母,”
秦泛棹说:“我们终不能就此这般无声无息的生活下去,这那里是人过的日子,今天挣了今天吃,明天不知如何,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不行,活人还能叫尿憋死,我明天就去天后宫找张天师,问问家里的情况”
田致远看看拗不过秦泛棹,只好说:“要去咱两个一起去,到时还有个照应,我说,不如今天晚上,咱们顺着河边走芦苇荡,一直就摸到了天后宫,你看如何”
秦泛棹说:“这个办法好,天黑人少,我们快去快回,不会有人知道,就这么定”。
二人说话盘算着晚上天一黑就回家一趟,秦泛棹心里长了草,干活时几次走神差点出了错,还被码头上的监工臭骂了一顿。
三天以后寿材抬到了门前,张天师上下左右的观察,只见那寿材做得规矩,正面材头上画的是碑厅鹤鹿,青砖琉璃瓦的大厅上空,展翅腾飞着两只雪白的仙鹤,厅两旁是苍簇盛旺的青松,翠柏,厅前遍布芬芳百艳的青青草地,草地的中间一径石阶蜿蜒通幽,显得十分清洁幽雅,整幅图画将寿材装饰的犹如仙境居室一般,俨然一庄户清静府邸,材头正顶上书写着“安乐宫”三个大字,将材头图与寿材本身意境相扣。寿材的两旁又分别画着两条正在腾云驾雾的黄金龙,追逐戏弄着宝珠。龙的周围画的是吕洞宾等八仙用的兵器,又称“暗八仙”,另画有古琴、古画、梅兰菊竹、桃榴寿果等物,在材面上有“寿山福海”等吉祥话语。寿材上所有图画都是用立粉、贴等技法、充分将古代唐三彩的绘画风格跃然其上,使得整个寿材庄重大方,色彩层次分明,线条飘逸流畅。
张天师满意的点点头,称赞到:“以此老屋葬与秦兄,该称圆满之寿啦”
就说顺子在租界地街面上转悠了几天,满处不住脚的打探,见了门口推开就进,因为鲁莽,没少被洋人和印度门童用脚踢过,顺子不在乎,和他们对打对骂,反正谁也听不懂对方说什么,
长这么大从不敢大言的顺子,破天荒的没有这么痛快的骂过人啦,他一边用袖子擦着鼻涕,一边大摇大摆的走在租界的马路上,俨然是一个胜利者。
他没有想到秦泛棹和田志远怎么会在如此豪华的小洋楼里呆着,以他的想象,这二位少爷此时应在租界里继续享受,受苦该是自己这样的孤儿。
转了几天,不见他们二人的踪影,顺子有些灰心丧气,决定不再找下去啦,临近傍晚十分,他无精打采的来到租界码头附近,准备顺着河边回家。正在他左顾右盼的档口,忽然听见有人在喊他:“顺子,”
他回头一看,正是他几天来拼命寻找的二位少爷;秦泛棹和田志远。高兴地直蹦:“我正在找你们呐,少爷你们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象唱戏的”
秦泛棹看顺子上下的不住的打量自己,不由也对自己身上看,一看就笑了起来,原来今天在码头上扛的包里有漏出来的颜料,把个洋布褂子和脸上染的五颜六色的像个大花脸,自己也觉得好笑。还指着致远身上脸上不住的笑。
田致远说:“别笑啦,顺子,赶快说说,家里的情况,我们正要今天晚上回家一趟呐,你是不是来找我们的”
顺子说:“家里人都急坏啦,秦少爷你爹这几天病的连东西都吃不下,听大夫说,哎呦,我说走嘴啦,反正你们赶快回去吧”顺子忘记啦张天师的嘱咐,因为好容易找着他们二位,一高兴说走嘴啦,再往回收也来不及啦索性紧着催他们两人赶紧回家。
秦泛棹一听急啦,恨不能马上就走,这时候顺子忽然想起张天师的嘱咐,忙说:“天后宫的张爷爷告诉我说,要你们一定天黑了以后在回家,是怕人认出你们,嘱咐我好几句”
田致远说:“家里依然这样,那咱们害怕什么,现在就走,”
秦泛棹说:“走,发昏挡不了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我这心里早就成一团啦,”
顺子看看天说:“也行,走到家天也差不多黑啦”
三个人一同顺着河边,一路小跑奔了铁厂街而来,走到铁厂街的东头见着街面上还有些店铺里的伙计进进出出的干活,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再加上秦泛棹和致远的脸上挂满了颜色,朦胧中一时辨认不出到底是谁,只有几个认出顺子的伙计,注意看了几眼,大部分都是闷头干着自己手下的活。一路无事,泛棹和致远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走到田掌柜店铺门口,致远说:“我先回家看看,马上就去你家,你们先走”
秦泛棹顾不得再有考虑,仍然快步的走着,看看到家门口还有十来步的距离,他忽然听见,从自己家的院内传出来一阵大声的号哭,他听出自己的母亲声音最大,他马上意识到,父亲大限已经到来,他恨自己来的晚了一步,没能尽到最后的孝道,心里不由悲伤异常,来到门前,突然觉得浑身发软,脚下没了根基,就连最后推门的力气都没有啦。
第三十四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