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马翠屏家一间简陋的土屋,靠后墙是一铺大炕,占着半间屋子,地面上摆放着几件粗糙的家具,但是收拾的干净利落,家具擦拭的一尘不染。里间是半间柴房,柴房里有些凌乱,墙角堆放着一些杂物。
阳光照进屋里,空间显得狭小,炕角上嘎子瞪圆了眼睛看着躺在炕上的秦和清。
马翠屏将秦和清的裤腿脚用剪子绞开一个口,一点一点的将缝线挑开,秦和清的腿伤露了出来,秦和清看去,那腿的外侧有一条半尺长的伤口,白肉在哪里翻着,几乎能看到自己的骨头。
马翠屏一边用水擦洗伤口,一边说:“这能不疼嘛,差一点就伤到骨头,秦会长您可忍着点,我把里面的脏东西弄出来”
秦和清不好意思的说到:“哎呀,这是怎么说的,脏乎乎的,你看,我自己来”
马翠屏制止住秦和清的动作说:“别动,你自己怎么弄,你看看,你这个伤口不小,是不是得找大夫缝上点,我还弄不了,我不是害怕,我是怕弄疼您”
秦和清摇着手说:“不用,不用,我身上总受伤,打铁的每天都跟铁器打交道,磕着碰着是经常的事,我的血好,伤口封口特别快,你就用点布裹上就行”
“行吗,不上点药是不行的”马翠屏疑虑的问道。
秦和清连连点头说:“行,行,你就将里面的脏东西弄出来就行,嘶,哎呦”
马翠屏用竹签沾着盐水,小心翼翼的清洗秦和清的伤口:“我是不是弄疼您啦”
秦和清坚持说:“没有,这么大伤口,你不碰也痛,哎,哎,嘶,你就弄,该怎么弄就哎”
马翠屏说道:“我轻着点,秦会长,我老家谁要是受了伤,都用草木灰堵伤口,我家灶膛里有刚刚烧过的桃树根的草灰,一会儿我就给您擦上,草木灰能够止血,还止痛”
秦和清佩服的说道:“他婶子,您一个女人家,知道的比我们男人都多,我这条伤腿就交给您啦,您就看着弄,怎么都行,哎,哎”
马翠屏擦一下,秦和清就**一声,吓得炕里面的嘎子只想哭。
马翠屏擦完秦和清的伤腿,看见秦和清已经是满头大汗,赶紧的拿过来毛巾给秦和清擦汗,秦和清不好意思,直躲:“啊他婶子,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马翠屏一脸诚恳的说到:“谁见过病人有什么事自己做的,没事,秦会长,您不要这么客气,到了我这里就像到了家一样,你要是再客气我可生气啦”马翠屏用眼睛瞟着秦和清。
秦和清看见马翠屏漂亮的两只眼睛里含满了温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好,只好任凭她给自己擦汗。
马翠屏一边给秦和清擦汗一边说:“男人嘛,就像是大树,就像是大山,那心里都装着天下大事,干的都是大事,干的事情越多,自然受到的伤害就越多,。。。。。。”
秦和清浑身燥热,嘴里不知所措的应声说到:“是,是”
“女人哪就像是大树底下的草,大山边上的藤蔓,平时那也不起眼儿,也就是装点装点门面,在男人的身边料理一个家,让自己的男人出来进去的有个好模样,老话讲,男人往外走,带着女人的一双手,”
“可不,可不”秦和清忽然闻到一股香味,他知道这是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
“一个家,要是知道整齐不整齐就看男人的装扮,秦会长,我那嫂子就是个强亮人,你看看多晚都没叫您寒惭过”
秦和清闻着马翠屏身上的香味,耳朵里听着她说话的细细的声调,脑子里忽然一阵迷糊,就想好好的闭上眼睡上一觉才好。
英法军队的枪炮声打破了崇禧观的宁静。
早在康熙初年,天后宫道士李怡神和其弟子王聪就在此间修建一道观名曰“香林苑,”
香林苑规模宏大,在当时超过天后宫成为著名道观,引来众多香客朝拜,香火非常旺盛。香林苑内繁花似锦、树木成荫、奇山怪石、千姿百态,法音雅乐飘飘渺渺,倦鹿飞鹤唧唧群群,真正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乾隆五十三年第八次南巡,自北京圆明园启乘,走水路驾莅天津,舟至三岔河口,到香林苑拈香时偶有所感,于是亲赐香林苑为“崇禧观”,自此,香林苑便改称“崇禧观”了。与当时的望海寺、海河楼形成三岔河口的著名景区。
崇喜观之东是张霔的“帆斋,”北与张霖的遂闲堂、一亩园、篆水楼、问津园等名园相接。
康乾盛世的辉煌之后,到了道光和咸丰年间,大清朝国政日衰,崇禧观自王聪故去后,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崇禧观内树木郁郁葱葱,在哪树底下扎着白色的帐篷,帐篷的顶子上竖直立着花花旗子,在秋风下猎猎的飘扬着,帐篷外的草地上坐着许多洋兵,围在一堆篝火边上烧烤食物,哪些食物大都是一些抢来的鸡鸭之类的活禽,地上还放着捆绑着腿脚的猪羊。
一个洋兵趾高气扬的坐在火堆旁喝酒,大声的嚷嚷着洋文,众士兵齐声的呼合着,高声唱着洋文的歌曲,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帐篷里走出来冲着洋兵们吼叫了一些洋文,众位士兵跟着吼叫,军官拿起桌子上的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然后冲士兵挥挥手向一间殿堂走去。
殿堂金碧辉煌,红墙碧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威严无比。
崇喜观朱漆门窗,青砖铺地,大殿内供奉着道教的“三清”“四御”的神像,庄严肃穆。
殿堂内禅坐上面坐着法国神父卫儒梅,身材瘦削,长长的深蓝色教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空荡荡的,满头亚麻灰色的卷发下是一张慈祥的脸,正笑眯眯的看着坐在供桌边上的联军统帅戈登将军。
英法联军打破了大沽口,水陆齐进,走到三岔河口,派兵占领了皇家的园林望海楼和紧挨着的崇禧观,做了联军的兵营。卫儒梅知道后十分的兴奋,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望海楼,见着英法联军的总司令戈登,戈登热情的接待了他。
卫儒梅踟蹰满志的说到:“将军阁下,此地教徒不多,尚须教化,民众痛恨英法人,见之不是当面辱骂,就是吐唾沫表示轻蔑,我已上书教皇陛下,要求重视此地的教会发展,我恳请阁下利用清廷开埠割地之机,能否将望海楼和崇禧观划归我教,”
戈登正在沉浸在胜利之中,耳边是将士们雄壮的歌声,脚下是刚刚征服的大地,他十分的满足,他认真的听着卫神父和他述说的事情。
“如能如愿,我会将天主的福音以辉煌壮观的教堂表现出来,教众一定会发展壮大,上帝的恩泽将在广袤的直隶大地上普惠,这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业呀,你我将在这事业的进程中留下自己的影子,想起来我就抑制不住的兴奋,啊,主啊,赐给我无穷的力量吧,阿门。”卫儒梅在自己的胸前划着十字。
戈登嘴里叼着一根雪茄烟,双脚架在供桌的边上,惬意的从嘴里喷吐着烟雾:“卫儒梅神父,您的建议我完全会加以考虑,为了弘扬教法,你会如此想,主教也会如此想的”
卫儒梅认真的说道:“崇喜观地理位置非常的理想,将军想必知道,三岔河口是这里最为繁华的一块宝地,教堂建在这里最为理想,假如能够如愿的话”
戈登胸有成竹,加重语气对卫儒梅说:“事情操作起来会有一些障碍,但是我们有的是办法,联军的力量是坚不可摧的后盾”
卫儒梅听了后,仿佛一切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仰起头对着屋顶说:“啊,万能的主啊,这将是我教有史以来最为光大事情,它将荣誉的载入史册”
戈登收回双腿,站起身:“卫儒梅神父,我将士略做休整,不日将向皇城进发,您耐心等待我们的好消息”
马翠屏端着一盆血水向门外走,秦和清的大腿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
马翠屏手里拿着一件男人的裤子走过来说:“您将这件裤子自己换上”
秦和清左右看看,一间屋子半间炕,上哪里换去,正在为难,马翠屏拿出来一床被单盖在秦和清的身上说:“知道您是本分人,这样就两厢不干了”然后扭转头看着外面。
秦和清满脸通红,在被子里摸摸索索的将自己的裤子换下来,穿上马翠屏拿过来的裤子。
马翠屏问:“好了吗”
秦和清憋得脸通红:“嗯”
马翠屏回头看看地上扔着的裤子,拿起来扔在一个盆里说:“一会儿我就给你洗喽”
秦和清躺在炕上浑身的不自在,身子又不能动,一动腿上的伤口撕拉拉的钻心痛,秦和清咧着嘴说:“他婶子,你看我,我不能在你这炕上就这么躺着,晚上…”
马翠屏指着里面的半间柴房说:“我在里间屋给您搭一个小床,这样来人也不注意,好在我一个寡妇,那些闲了没事的人都不上前扒查,您就放心住着,白天里我去河边缝衣服,只有您和嘎子爷俩在家,嘎子这孩子倒是老实听话,您住这儿就落个清闲,放心吧”
秦和清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叫我说什么好,就是给你添麻烦了,只是你这里容易给你招闲话”
马翠屏走过去坐到炕梢子哪儿说:“秦会长你就在炕上好好躺着,心里不用惦记别的,我是不怕那些闲话淡话的,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做了有人说,你没做也有人说,反正是躲不开,谁有力气谁就自己个嚼舌头根子去吧,不管他”
秦和清歉疚的说:“我没事儿,可你是个女人,还有孩子”秦和清看看在炕角坐着的嘎子。
马翠屏拢了拢耳边的头发,一张粉脸白里透红,轻声说道:“哎,我也听惯啦,不怕您笑话,要是说我和您在一起的闲话,我不怕,您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只是不好的一点,就是让您跟着沾包”
秦和清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子激动,不知道怎么说好,心里想,像马翠屏这样漂亮的女人,是个男人都想得到手,但是为人得讲究个责任,自己不能做那种见异思迁的事,于是他说:“嗨,她马婶,人活着都不易,你一个女人居家过日子,更是不容易,单身女人容易招惹是非,别怨大哥多说两句,你年纪不算大,就没想过再往前走一步”
马翠屏低下头说:“不能说没想过,这得靠缘分,自打嘎子爹去了那边儿,我就是靠着一股子信念活着,想想孩子小,怕后爹不待见,这一晃也几年过去啦,唉,没有合适的”
秦和清赶紧说:“她马婶,依我看,眼前就有一个”
马翠屏抬起头说:“秦会长,我知道您是说苏老板”
秦和清点点头说:“对呀,我看你俩就挺合适的,你考虑考虑,要是行,我做你们的媒人”
马翠屏看着窗户外面说:“说实话,苏老板人不错,对嘎子也不错,唉,嘎子他爹活着那前儿,我是啥都不想,半截喽他一踹腿走了,我就像是从天上掉到地下一样,不知道自己该干啥,稀里糊涂混呗,说马上就再走一步,我还”
秦和清知道这种事对于向马翠屏来说最最担心的就是对方的人品,倘若碰上个不着调的,自己的儿子就受罪了,于是他说:“她马婶,听我一句劝,老苏这人也是个热心肠,做人做事从没昧过良心,人缘也行,周围邻居,老少爷们都和他上的来,我俩是从小在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家里的亲亲朋友也都是老实人,我看的出他对你也挺迷恋的,要不就?”
马翠屏有些慌乱,别人以前提老苏和她的事,一直没往心里走,可是今天这场合由秦和清提出来她感到有些招架不住,她不想三言两语的就算定了,她还得再想想:“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您容我再想想”
崇禧观在朝阳下显得分外的金碧辉煌,其庄严的氛围也掩饰不住喧闹的场面,洋兵的歌声在辽阔的天空中回荡。
那个军官走进大殿问:“将军,我们何时出发,士兵们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戈登大声的说道:“额尔金将军,告诉士兵们,尽情的享受胜利的成果,后面会有更大的收获的,还有,卫神父想利用联军去皇城修约之际,向清朝皇帝提出租借崇喜观这块地方,我们一定要成功争取拿到,”
踟蹰满志的额尔金在大殿内来回的踱着步子,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我以帝国的荣誉向你保证,我会让清帝低下那高贵的头颅,十分情愿的在谈判桌上面签字,我会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让协约国所有的人们知道,我们的军队是势不可挡的雄师。”
戈登一只手攥起拳头,使劲的敲打着桌子面说:“不论想什么办法也要办到”
额尔金双腿并拢:“是,将军,天主会赐予我们神圣的力量”
卫儒梅在自己的胸前画着十字:“天主保佑,我以圣主,圣子,圣明的名义保佑联军胜利,阿门”
戈登在胸前画十字:“阿门”
额尔金也在画十字:“阿门”然后走出殿堂
红墙碧瓦的院墙,门口一株大槐树,草地上有几只麻雀在找食吃。
崇禧观的大门口围着一群中国的小孩子,孩子个个的破衣烂衫,都在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崇禧观里面狂吃狂喝的洋兵,有的小孩子把自己的手指头含在嘴里吸吮。
两个洋兵走过来轰赶门口的小孩子,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小孩子不走,继续围在大门旁,贪馋的看着院子里面,有几个淘气的孩子嘴里喊着:“大鼻头住洋楼,洋楼底下有马猴,楼倒了,猴跑了,气的大鼻头摔到了”。
额尔金看见这边情况走过来,从身上掏出来一柄短枪,冲着天上放了一枪,就听见“碰”的一声响,众多的小孩子吓得四散开来,全部都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有一个比较小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候卫儒梅神父从帐篷里走出来,扬手伸出一根手指冲着额尔金说:“诺诺,额尔金将军,不要吓着他们,他们都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是为了联军祝福的天使”
额尔金看看洋神父,只好将自己的短枪插在枪套里,冲着卫儒梅摊开双手,耸耸肩没说什么。
卫儒梅走过去,蹲在哭泣的小孩身边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小朋友,不害怕,不害怕,他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小孩子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洋神父,似乎有些认识,遂停止了哭泣。
卫儒梅对小孩说:“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你和我走好吗?”
小孩子不明白,登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怯怯的看着神父。
卫儒梅双手比划着,不知道和小孩子说了些什么,就见那个小孩子点点头,并且随着洋神父站起身向着城里的方向走去。
几个小孩子羡慕的看着神父领着的小孩子远去的背影,沉了一会,轰的一下散了。
一个小孩子喊道:“小六子叫神父领走了,我去告诉他妈去”
红墙碧瓦的院外面是居民低矮的房屋,街道狭窄,路面坑洼不平,居民的房屋显得破旧不堪。
一条小街道的一个门面房,一个妇女正在灶前烧火,,烟气迷离,妇女脸上还有灰黑,灶上的锅里吱吱的作响,妇女站起身掀开锅盖,锅里面是绿色的粥一样的东西,用手里的马勺搅拌着,又舀出一点,用嘴吹吹,勺子里看见有几粒米粒,妇女放下勺子。盖上锅盖。
一个五六岁样子的小孩子跑过来大声喊道:“小六子被仓门口的洋神父领走了”
那妇女一时没有注意,仍旧忙乎着自己的事情。
小孩子上前拉了拉妇女的衣袖说:“婶子,小六子叫洋神父领走啦”
“你说嘛”妇女一下子惊呆了,“你刚才说嘛”那妇女马上解下自己身上的围裙,快步的向着城里的方向走去,一边走,嘴里面还叨叨着:“介倒霉孩子,你搭私(搭理)哪洋神父干嘛,洋神父你个挨千刀的不开眼,敢动老娘的孩子,老娘我”而且越走越快就像一阵风。
这时候,从那间门面房里出来一个赤着双臂的汉子,身上穿一件粗布坎肩,嘴里叼一竹签,迷离的双眼瞪圆了问:“顺子,你刚才说嘛”
顺子手一指说:“小六子叫洋神父领到仓门口去啦”
那汉子马上抄起地上的一根棍子说:“介(这)不崴泥了吗,哥几个来也,介尼玛洋森(神)父跟咱找不自在,哥几个咱去跟他比划比划。”
从旁边的屋子里有走出来几个赤膊的汉子,都是周围的邻居。
邻居甲嘴里喊着:“大哥们儿,你啦别造(着)急,介似嘛四(时)候的事儿,哥几个听你啦造(招)呼,介尼玛洋森(神)父跟咱奏(皱)吧哈,敢动咱小子,借尼玛两胆扎(子)”
邻居乙晃着膀子跟在后面说:“走啊,哥几个咱看看去,介(这)四(是)尼玛洋毛子身子骨痒痒啦,叫爷们去给他捏吧捏吧”
邻居丙一扬手,用大拇指在自己的鼻子上一抹说:“瞅他内揍性,离了歪斜的弄么损,净尼玛粗(出)幺蛾子,哥几个走也,咱会会老逼尅的去”
大家都在地上找东西,凡是能够打架的东西,趁手的家伙,都抓在手里,一个赛一个的大声嚷嚷,一同向着城里的方向走去。
东城门青砖墙上是齐整的垛子口,厚厚的城门油漆早已剥落,在城楼上依然能看见残破的战旗,但是守城的清兵早已跑的无影无踪不知了去向。
天津城也叫算盘城,城墙东西长,南北短,俨然是一只大算盘。
传说明朝的刘伯温在北京修了里九外七的都城以后,领一批人在天津实地查勘多日,一时拿不定主意,夜遇一金甲神手擎算盘,一语不发。刘伯温正诧异之间,金甲神忽地化作一缕轻烟,眨眼间无影无踪。刘伯温立即命人在金甲神打坐的地方挖掘。在东西南北四个角上各挖到一块二尺见方的金砖。于是他下令在金甲神打坐的地方,盖起一座三层高的鼓楼,楼开四门,名为:“拱北”、“定南”、“镇东”、“安西”。又照着金甲神擎的算盘模样,建筑了一座长方形的城垣,城东西长五百零四丈,南北长三百二十四丈,恰恰似一只巨大的算盘。又以鼓楼为中心,辟街四条,街的两端,一抵鼓楼,一抵城门。这就是后来的天津城。
大沽口战事一起天津卫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东门城门洞东倒西歪的倒着几个乞丐,见过往的行人稀少,便都眯起眼睛假寐。
三丈来宽的街面上一下子失去往日人来熙往的热闹,像是刚叫大水冲过了一样,各个买卖家没了往日的殷勤,这都太阳快当头了,还没见卸门板开门营业。
街面上只有几个小贩无声无力的叫卖着,“哎,五香瓜子,来买呀,尝一尝不要钱哎”
“大鸭梨,哎,泊镇的大鸭梨,咬一口甜如蜜呀”
“切糕红糖小枣的切糕”
几只苍蝇围着切糕摊子转悠,小贩就用一柄甩子赶着苍蝇。
“切糕”卖切糕的见无人应承,便也闭了嘴。
紧挨着往前一点是一家茶馆,门口两蹬青砖砌就的台阶,台阶往上是朱漆的一溜排扇门,门扇的油漆锃亮,看着干净,门楣上探出一瓦檐雨厦子,瓦檐上一扁字号,三个颜体大字“雅茗居”,写的遒劲凝重,只是没有落款,不知道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雅茗居掌柜的自己坐在柜台的后面假装打盹,几位茶客散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喝着茶。
一位客商打扮的人坐在楼下临街的窗户跟前,桌子上斜放着一副帆布褡裢,褡裢的四角已有些磨损,显得陈旧。在褡裢上扣着一顶六块瓦的瓜皮帽,客商身穿藏青的长袍,长袍外罩着一件褐色锦缎坎肩,坎肩上面绣着团圆的寿字,大襟上斜挂一条怀表链,客商掏出来怀表看看上面的时辰,又将怀表放回腋下的口袋里,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水,黑黢黢的脸上一双眼睛透着深邃的神情,警惕地观察着屋里屋外的情景。
一个衙役领着几个洋兵从城外走过来,洋兵穿着黑色的**,袖口领口处镶着红边,个个头上顶着一个高高的帽子,那帽子上面朝天竖着一个璎珞。
衙役走在洋兵的侧前方,一边走,一边冲着洋兵们点头哈腰的迎奉着,做出一副奴颜卑屈的样子。
洋兵趾高气扬的东瞅瞅西看看的,见着看不明白的事情就问衙役,衙役就紧着解释。
一个洋兵用手里的枪捅捅躺在城门洞昏睡的乞丐,乞丐坐起来伸出手缠着向着洋兵讨要施舍,洋兵嘴里头高叫着叽里咕噜的洋文,用枪托击打着乞丐,衙役看见赶紧过去拳打脚踢的将乞丐轰走。几个洋兵齐声的哄笑起来,衙役谄媚的跟着笑。
路边上的行人看到此情景大都远远的避开,胆子小一些的商贩赶紧的收拾自己的摊子,躲到附近的胡同里观望。
茶馆内的客商看到街面上的情景眉头紧锁,鼻子里轻声的“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
北运河的河边成排的柳树,河坡上的草地如茵,在河面上架有一座浮桥,那浮桥是用一只只木船连接在一起,铺上木板做的桥面,浮桥上人来车往。
卫儒梅正在领着小六子过浮桥,远处传来六子妈妈大声的呼喊,
“六扎(子),六扎(子)快回来,快到妈妈这来。。。。。”
神父站住,就看见一位妇女嘴里嚷嚷着跑了过来,六子听到妈妈的喊声,挣脱神父的手,快速的向回跑去。
六子妈妈看着儿子跑过来,蹲下身子把自己的儿子抱在怀里,上下的摩挲,仔细的检查六子是否缺少什么,眼里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六子妈妈站起身冲着卫儒梅大声嚷嚷:“你介尼玛森马(什么)玩意儿,谁们家的孩子你都敢领,你四(是)银(人)揍的吗”
卫儒梅一时没有听明白,傻傻的站在那里。
正这时,六子爹领着一帮子大小伙子,里都拿着棍棒铁器快速地跑了过来,看看六子抱在他妈妈的怀里,就都站住了脚,远远地看着站在浮桥上的洋神父,一时间没人敢过来找神父的麻烦。
六子在妈妈的怀里,小手攥得紧紧的,六子妈妈扒开六子的手,六子说:“糖”
六子手里有一块薄纸包裹的糖果,六子妈妈看见后,拿过来就扔在地上说:“介尼玛倒霉孩子,以后不兴(许)要人家东西”
六子一看手里的糖被扔掉了,哇哇的大哭起来。
围在在周边的人们,看到此情景,都放下手里的家伙什没了情绪。
卫儒梅看看河边上的人群,自己慢慢的转过身,向着城里的方向走去。
人群中有人在喊:“有能耐你别走,瞅你那揍性,打你逼尅的!”
有人跟着喊:“打逼尅的,让逼尅的满地找牙”
大家伙一起跟着嚷嚷。人们的情绪有些激动。
有的说道:“介(这)尼玛洋毛子就四(是)不四(是)东西,你们家孩子随便让银(人)领着玩的吗,你也不问问价,谁的的钱都敢花。”
有的说:“你二两苗(棉)花你也不纺纺(打听),我们大哥们儿的孩子你也敢领,拍花子(拐卖孩子)四(是)吗,大脚豆蒯脚心你还差得远”
有的说:“洋毛子真尼玛不四(是)个东西,介四(是)坟头插烟卷,缺德带冒烟,打逼尅的”
大家伙一起嚷嚷:“打逼尅的”
声音一大,就有了威慑的力量,卫神父听到后站住了脚步,扭过身回头一看,见河岸上站满了人群,心里头也有些发虚,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走掉,站在那里犹豫不定。
大家一看神父不走了,就都闭了嘴,刚才的群情激昂的阵势没了底气,都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没了主意。
一个人出来打圆场说:“算啦算啦,咱孩子不四(是)没嘛毛病嘛,要我说算啦啊,大家伙该干嘛干嘛去,都回家看看,有吃奶的孩子没准都饿坏啦,散了吧,散了吧”
又一个人站出来说:“散啦散啦,我索(说),得饶银(人)处且饶银(人),你看那洋银(人)还不干呐,一会儿过来怎么招呼,动起手来怎么办”
那个先说话的晃着肩膀不服说道:“敢,毛毛(摸摸)”
那人上前似亲密兄弟一样搂住他的肩膀说;“算啦算啦,兄弟,咱爷们儿高风亮节,得饶人处且饶人,见好就叟(收),见好就叟(收)咱好鞋不踩凑(臭)狗屎”
河边的人都扭转身向回走,六子妈一路走一路埋怨,六子一路走一路哭。
小六子妈妈一边走着一边说:“介尼玛倒霉孩子,以后不许瞎跑查,再尼玛”
小六子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爸打我,哇”。
六子妈马上跟六子爹喊上了:“你打孩子干嘛!你打孩子干嘛!,有能耐你去打洋毛子,呦,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倒霉银(人)你打孩子干嘛”
六子爹虎着脸说:“介尼玛倒霉孩子不管行吗,谁一叫就尼玛跟谁走,那天叫拍花子的拍了去”
六子妈高声说道:“怨孩子干吗,怨孩子干吗,都尼玛缺德大人不够揍,怨孩子干嘛”
六子这时忽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六子爹看着坐在地上的儿子有点气急,指着小六子说:“你给我起来,起来不起来”上去就给六子一个蹬罐(脚踢屁股)
六子妈蹲下身看着六子的后脑勺,又掸掸六子身上的土说:“介尼玛棱子!丧(上)来就打银(人)捏?看给孩子打的,呦,儿呀,咱不哭啊,不哭”
一个邻居过来劝说:“得咧,得咧,尼玛洋毛子自己个走啦,快把孩子扶起来吧,老载(在)酒地下躺着哪行啊?外边凉,赶紧把孩子能(弄)屋切(去)!”
浮桥上早就没有了洋神父的身影。
雅茗居茶馆的小二提着水壶走过来,弓下腰用手指着客商桌上的茶杯问:“这位爷,我给您啦续上”
客商摇摇手,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不啦,不啦,稍后,稍后”
店小二用十分浓厚的天津卫方言说道:“您啦稍稍儿再等一会儿,三岔河口离这儿不远,用不了几步里程,一会儿您找的人就会到,您啦静心等待,这几天街面上不老太清净的,扰了您啦喝茶的雅兴,您啦多担待,千万别见怪。”
客商点点头客气地说:“没事,等会儿就等会儿,您忙您的。不见怪,不见怪。不是说这洋人的兵都去了京城了吗?怎么这街面上还有呀。”
饶舌的店小二说道:“哪里呀,联军的兵把河对过的崇禧观做了兵营,这些是兵营里的留守,河对过还停着小火轮呐,每天早上小火轮拉响汽笛怪叫,‘哞哞’的声音挺大的,像是老牛**,嘿嘿。”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还将自己的双手放在头上比划着。
客商也被店小二顽皮的神情逗得露出了笑容。
客商问:“小二你可知道,去到京城里的洋人有回信儿了吗?”
“还没呐,听几个从京城方向跑出来的老客儿叨叨,说是洋兵们一路的烧杀,一路的抢夺,他们路过的村子都遭了殃,您了想,这要是到了京城能够有好吗,皇上他老人家这回可有得瞧了。”
茶馆里的客人们跟着店小二的话音都相互议论着。
大家一起议论声音就有些高,茶馆内一时人声鼎沸,惊动了正在打瞌睡的茶馆老板。
茶馆老板坐在柜台后面脸儿一沉,冲着店小二喊道:“狗子,你他妈费什么屁,还知道自己个吃几碗干饭的吗!你站在那叨叨没完,就听你的啦,该尼玛干嘛干嘛去,是不是自己找着饭辙啦。”
店小二赶忙说:“得,我这破嘴就是没有个把门的,我得赶紧干活去,您啦先喝着。。。”
店小二欠着身冲客商点点头向后面灶房走去。
茶馆老板仍旧不依不饶的说道:“你是属耗子的撂爪就忘,我说你多少回啦,嘴给身子惹事,你他妈就是记不住,哪天因为这嘴把你脑袋丢了,你后悔都来不及,妈的。”
茶馆老板的声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马上意识到说话的内容不妥,有的低下声音,有的干脆闭上嘴,端起自己的碗,闷头就喝,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茶馆老板见屋内的情景,又假装打瞌睡。
青砖灰瓦的天津县衙,一班衙役都站的笔直,浑身精瘦的县太爷刘杰高坐在公案的后面,脸上带着不高兴的表情,胖胖的师爷高升站在旁边给刘杰用扇子扇凉。
刘知县对着站在对面的一个穿衣讲究,举止张扬的四十多岁的人说:“顾闵川,照你说的说法,秦和清是坏人,是乱民,可他是给咱大清国的炮台送铁砂,怎么说我也没法给他定罪呀”
顾闵川栽愣着肩膀,板着一张铁青的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县太爷,秦和清是不是乱民,不就在您一句话吗,您啦说他是他就是,再说他也老给您啦找麻烦,您不就着这机会办他,更待何时呀”
刘县令:“更待何时,哎,我说顾老板,我是县令,还是你是县令,你这是给我划道呐,看起来我这堂堂的七品县令,都整不过你一介草民”
高师爷站在一旁早已听的不耐烦啦,走下基座来到顾闵川面前,用手里的扇子打了顾闵川的肩膀一下说:“混账东西,怎么和县太爷说话,你找打哈”
顾闵川一低头,做出一副猥琐的样子说:“大人,大人,小的这是为了您啦好,您想呀,秦和清送铁砂,那是去炮台打洋人的,这要是报告洋人,哪还有他的好,一准叫洋人逮了去枪毙”
高师爷走上前拎起顾闵川的脖领子说:“你他妈的,你够狠呀”扬手要打他。
刘县令赶忙止住高师爷下面的动作:“哎,顾掌柜,你这一说,本县更是不能管啦,如果洋人想追究,那是洋人的事,与本县无关”
“您啦就不想在洋大**前立下一功”顾闵川缩缩肩膀说。
高师爷用手指着顾闵川说:“要想立你立,洋人刚来这两天儿,以后不知道呆的长呆不长,你巴结洋人,得罪自己国人,你以后还想不想混”
顾闵川假装遗憾的摇头说道:“我原想刘大人是个明白人,看起来,您啦也是因循守旧的典范”
高师爷扬起一只手做着往外轰的动作说:“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
刘县令双手一揖说:“承蒙教诲,本县一时难决,还望顾老板海涵”说完扭身去了后堂。
高师爷走到屋门口冲着顾闵川说:“请吧”
顾闵川摇着头说:“没见识,没见识”走出了县衙。
高师爷冲着顾闵川的背影一伸脚做了个踢人的动作,嘴里说:“去尼玛的,跑到这玩这个里格楞,你也不看看这是哪”
高师爷转回身看见刘县令,歪歪头说:“这就是个小人,您可别跟她一般见识”
刘县令眯缝着眼,手捋着胡须问:“走啦?”
高师爷点点头回答:“走啦,大人,这小子上次没当上铁匠会的会长,是不是和咱们记上仇啦,听他那意思,是想借着洋人的手在铁厂街搅事儿,咱们也得防着他点”
刘县令阴沉的脸说:“他敢,本县要是想办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高师爷躬身说道:“是,全凭大人操持”
马翠屏家的阳光触角暧昧的抚摸着屋内的每一寸角落,显得悠扬和自在。
秦和清诚恳的说到:“原先呀,我家也是一大家子人,逢年过节的凑到一块非常热闹,可是天不遂人愿,闹饥荒死的死,亡的亡,最后就剩下我和我兄弟两个人,”
马翠萍轻轻的说:“可说是,过日子就是过得人,人多了也有个帮手,嘎子他爹唉”
“咸丰七年我们那儿又是先旱后涝,没有粮食,吃树皮,吃观音土,我的小弟那是多壮实的人,最后也没抗住,撒手人寰,”秦和清说的情绪有些低落。
“唉,好人不长寿,自古就是这样”马翠萍眼角有了泪水,她用手擦拭着。
“三岔河口这帮弟兄,就如同是我的亲兄弟一样,所以我对他们,比对我自己都上心,在一起混,那就是个缘分,你说是吧,她马婶”秦和清意识到此番话勾起了马翠萍的伤心之处,赶紧的找话题安慰她。
马翠屏听了秦和清的话,情绪有些平稳,抬起头看着秦和清说:“秦会长,您说的话我都明白,可是我们女人出一门进一门总得思前想后的,谁不愿意找个好人家,还是那句话,您容我再想想”
秦和清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知道这女人的心里细的很,强扭的瓜也不甜,就没再言语。
太阳刚刚走到头顶,三岔河口秦和清的窝棚前围着一大帮子人,男男女女的都扒头向里面看着,几个小孩子来回的跑。
高师爷带领着几个衙役站在窝棚门前,对站在对面的秦大娘说:“秦和清太不像话了,这才当上会长,就撂挑子不干,你说,他走亲戚也不分个时候”
秦大娘双手插在一起,眯缝着眼说:“谁们家没个大事小情的,会长是个什么官,有没有钱给,要是没有钱,我们不干,谁爱干谁干”
高师爷不高兴的说道:“喝,得便宜卖乖,秦和清的会长可是县太爷主张让他干的,有的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就想干这个会长,你说他不想当啊,好吧,等我回了刘县令,就把秦和清的这个会长免喽,你可别后悔”
秦大娘摆着两手快言快语地说道:“这可是您说的呀,高师爷,这两天他听说山西的煤不好弄到,这不,紧着托朋友找关系,给大家伙联系买煤,家都不管了,您要把他撤了,我请您吃饭,我给您做拿手的红烧鱼。”
高师爷凑过去小声说:“秦和清真的是为大家伙倒腾煤去啦”
秦大娘认真的点点头说:“真的,前儿个一清早就走了”
高师爷神秘地说:“他没上大沽口炮台?”
秦大娘斜眼看看高师爷说:“这是哪个嚼舌头根子的说的没后脑勺子的话,合着我们当家的为着大家伙着想,还有人背后说他的坏话,造他的谣”
高师爷笑着说:“没人说他,这不是县太爷找他说事吗,我是紧着往这里跑,您看,您是不是多心啦”
秦大娘指着高师爷身边站着的衙役说:“你这是请他来了,还是逮他来了,至于弄得张牙舞爪的兴师动众的来这么多人,你打我看不出来,这是有人跟您说秦和清什么了吧”
高师爷向周围看看,然后向着秦大娘一挑大拇哥说:“我服,服啦,行啦,秦和清不是没在家吗,这样,您等他回家告诉他,县太爷找他有事,记住啊,我就不再来了”
说完,高师爷一挥手领着一班衙役走了。
这时候苏汝河远远的向着这里走来,到了秦大娘跟前问:“高师爷领人干什么来啦?”
秦大娘看着他的脸说:“兄弟,嫂子真得谢谢你,你有远见呀”说完扭身向着窝棚走去。
苏汝河追着问:“嫂子,嘛意思,兄弟给你弄糊涂啦”
秦大娘站住,扭头问:“我问你,最近你呐,有没有看看你大哥去”
苏汝河假装糊涂的说:“您不是说他走亲戚去了吗,我可上哪里看他去”
秦大娘伸手要打苏汝河说:“你个混猴子,拿你嫂子开涮,你个混猴子”
苏汝河笑嘻嘻的一躲,秦大娘没打着,让他跑了。
秦大娘看见苏汝河向着城里的方向走,追着问:“你这是去哪?”
苏汝河远远的喊道:“城里”
秦大娘喊道:“不去他那看看”
“今天不去了,雅茗居有人等我”
秦大娘扭过身往回走,忽然又站住,举举手想着说什么,看看苏汝河走得远了,就闭了嘴,扭身回了窝棚。
第二集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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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望海楼教堂原址为道教的崇禧观和皇家的香林寺和河楼,被法国人买通翻译骗到手,共计一十六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