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院子里有一天小河流过，当初建造这座别院的时候保留了这条小溪流。水中有着零零碎碎的石子，滑过时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溪流两旁除了供人行走的小路，种满了苍翠的樟树，那座屋子，就躲在群树之中。
这儿是当朝太上皇还是皇上那会儿设在怀余县的一个别院，但谁也不知道当初他为何会对这么一个小地方钟情。而如今，这儿则是童试的一个阅卷区。
“妙，妙，这真是极妙！”寂静之中传来一声惊呼。
楚峥看着右手中的卷子，发出赞叹之声。左手刚刚握住的茶杯又重重地拍在了桌上。他已经快五十岁了，虽说是正一品官员，但是对朝政事已不像年轻时那么上心，所以这次向皇上讨了个监考的差事，可以随着考生一路走走看看，好好的放松一下，等回朝了，便告老还乡吧。
只是……只是……楚峥低下头，又看了两眼手中的文章，不禁再一次赞叹出了声。
这时，丫鬟敲开了小屋的门，道：“老爷，柳家的倾城**来了。”
“快，快请。”
“楚叔叔，什么事情让您这么高兴？”倾城带着笑迈入房中，“大老远就听到您的笑声，不注意，还当是个年轻气盛的书生呢。”
“柳儿你莫要再戏弄我了，快快快，快来看这篇文章，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柳倾城诧异了一下，这位叔叔的慵散她是见惯了的，可是如今这一看，双目炯炯，那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心下便对这篇文章多了几分好奇，当下轻轻地拾起卷子，才看了两眼，便是似楚峥一般笑了起来。
仔细地过了一遍后，柳倾城不住地赞叹了起来：“这篇文章以战国为时代背景，先后把除秦以外的六国逼入绝境，转瞬间又用妙招让它们绝处逢生，反败为胜，他的军事造诣已经远胜当朝的多位将军元帅了，而且……”
“但说无妨。”
“而且这么枯燥的战争论述，竟然能让我看的津津有味，其中的奥妙，就连我这种女流之辈都可以一眼看透，其文学上的造诣也绝非常人。”
“柳儿这话就有些妄自菲薄了，要找能胜过你的男子，也不是件轻易的事情呀，但是评价真的很到位，”楚峥叹了一口气，“我泱泱大国，虽疆域辽阔，但边境却疏于防范，外强中干，屡有外贼来犯。朝中虽有名将，但威慑不了太久，大多都跟我一样上了年纪，再加上派系之间多争斗，这天，马上就要变了。”
“所以皇上才决定在这种时候举行科考？”
“不错，”楚峥接过了柳倾城递过来的文章，从一侧拿起一只蘸有红墨的笔，批下了一个极高的分数，“如今文臣武将之间，总有隔阂，谁都瞧不起谁，谁也不喜欢对方的那套，如今出现这等文武全才，正是社稷之所需，国家之栋梁啊……我要向皇上上奏，对，上奏，这等人才，这等人才！拿墨来，快拿墨来。”
“楚叔叔难道忘了这是在科考之中了吗，当朝圣上尤其在意试场公平，您先别着急，若是如此做了，难保不会被奸佞知道，暗地里以徇私舞弊参你一本，岂不是苦了人家也害了您？”
“是了，是了，可是，可是……”楚峥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楚叔叔您就放心吧，您已经见识过了，这等水平，还担心他不能过五关斩六将，从万千考生中脱颖而出吗？”
“没错，是我乱了分寸了。他的文章，能使人有封狼居胥之意，但我相信，他绝不会是王玄谟一般的人物，绝不是……”楚峥放下了手中的笔，嘴唇仍然不住的颤抖。
“楚叔叔，您可知道此人的姓名？”
“杨言，他叫杨言。”
“杨，言。”柳倾城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眼珠子灵动地转了一圈，却是不住地笑出了声，那个总是会害羞脸红的男孩子怎么都不能把他和一个指挥若定的将军重叠。
“真是不枉我一路跟着……”
二
“起床……”杨言朝南翻了个身，“不起床……”又翻了回去。
“起床……”他一下子坐了起来，“不起床……”又倒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好困啊！”杨言一下子用被子盖住了头顶。
又做了那一个梦，那个几乎快要忘了的梦。总感觉与现实有了重叠交合的部分，但就是想不起来。好想再睡一会儿，指不定又能梦到了呢……杨言不住地盘算着，恩，就这么决定了。
杨言**了一下筋骨，打了个哈欠，刚想闭目重新入睡，却是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杨言，杨言！”
“什么嘛，谁啊？”杨言直起了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是我，杨越。”
杨言不情不愿地下了床，慢吞吞地打开了房门，真不想看到那张脸啊。
“这么早，什么事啊……”杨言不满地抱怨道。
“快快快，进去说。”杨越边说边推着杨言进了房，在小圆桌旁坐了下来。杨言给他倒了一杯茶，便重新瘫倒在了一侧的床上，心想：“这下是肯定梦不到了……”
“杨言，我跟你说呀，外面出榜了，虽然只有前三排了名次，但是你高居榜首哦，是不是好消息，是不是~”
“你你你，你说什么？”杨言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诧异地看向杨越。
“我说啊……”杨越刚开口，就被杨言抬手制止，疑惑地看了过去。
“不用再说了，我都听到了。”杨言轻轻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但是眉毛仍不住地抖动着。
“喂喂喂，再怎么兴奋也不要自说自话好吗？”
“诶？我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杨言双手一撑，从床上起了身。
“有！我这么笨我都看出来了！”
“你能认清自己就好……”
“……我去定个位子，等会去庆祝一下吧。”杨越说着转身走出房去。真不想和这个人待在一起。
嘿嘿。杨言在心底偷着乐。秀才，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秀才了。
杨大秀才。
杨言默默地在心底补上了那么一句。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