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公的歌声里,我跟着节奏一路摇头晃脑地到了家里。
“这又不困了,时候不早了,快去睡吧。”外公把东西放到柜子里,对还在咿咿呀呀哼唱的我说。
“我不困了,外公,这是啥歌呀,你教教我吧”我一脸期冀得看着外公。
“小孩子要休息好,才能长身体。再说我年纪大喽,比不上你这小娃娃,折腾这么久,得要歇一歇缓一缓才行。这歌改天再教,你先去睡吧,听话,啊。”外公一边给我灌暖水袋一边说着。
我注意到外公握着热水瓶微微颤抖的手,“那行,我们就早点休息吧。”
外公把热水袋拿给我,长长地打了个呵欠,“你先去,我收拾好就睡。”
也许是小孩子,没有操心事,我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儿就迷糊起来,隐隐约约我好像闻到一股子药酒味。因为太瞌睡,也没在意,抽了两下鼻子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我躺在床上癔症着,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外公。半天没听到回应,我一下子清醒过来,骨碌从被窝爬起来,又放大声音叫了一声,“外公”,还是没人应。我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跳下床趿拉着鞋子往外面跑,边跑边叫“外公”,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我所有房间找了一个遍,都没见到人。我急了,把鞋跟一抠,飞快地跑出去。
“哎,你昨天夜里听到老王家那动静了吗,可吓人了。”“我家里那么近,咋听不到呀,我半夜想上厕所都不敢出门。”“……”村口一堆人端着碗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我刚还看到谢叔往那虎子家去呢,整天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又干啥去了”人群里一个我叫婶子的啃着馒头说着,嘴里的馍渣都喷出来了。
“二婶子,我外公去王大娘家了?”二婶看到我愣了一下,慌忙把嘴里的饭咽了?**ィ扯研Α!吧圃蛋。苑沽寺穑腋湛吹侥阃夤峭潜呷チ耍阈『⒆颖鹑ツ潜叽杖饶职 !?br />
“行,二婶,你吃饭吧,我去看一下就回来。”我说着就往那边跑去。
“慢点跑,这孩子。”
……
刚到王大娘家,我就听到王大娘儿子沙哑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叔,这真的没办法了吗?”“叔,这真的没办法了吗?”像复读机一样,不知谁重复了一遍,不过这声听上去完全没有王大娘儿子的焦急无奈,反倒让人觉得说话的人是个捣蛋的小孩子,无忧无虑。
“外公”我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哎―善缘,我在你虎子叔这屋里。”外公应我。
“哎―善缘,我在你虎子叔这屋里。”这声音越听越熟悉,到底谁在捣乱。
我走进房间,看到外公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秀秀穿着花棉袄坐在被窝里,虎子叔一脸沮丧,坐在床边。秀秀看见我进来,瞪大眼睛,像孩子般好奇地打量着我,我恍然大悟,原来那声音是秀秀的,只不过她平时说话都咋咋呼呼,所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嘻嘻嘻”秀秀突然对着我笑起来,天真无邪。
我只觉得害怕,立马躲到外公椅子后,过了一会儿,我偷偷探出头,只见秀秀撅着嘴,一幅受了委屈的样子。
“啥时候醒的,你咋知道我在这里啊?”外公突然扭过头,没有外公挡着,秀秀正好接住了我窥看的目光,“你不跟我玩,我也不和你玩了,哼!”她顺势躺下,把头蒙在被窝里。这秀秀是傻了吗?
“善缘?”“啊,那个我在村口听二婶说的。”我回过神来。
“来”外公把我拉到前面,然后接着对虎子叔说,“这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秀秀这样未尝是件坏事啊。”
“她现在起码心思单纯,不会再有坏心眼了,这样也好,唉。”王大娘儿子苦笑着说。
“虎子,想开就好,男子汉坚强点,什么坎儿过不去。再说往后的日子谁说得准,兴许熬过这一阵就好了呢。”外公看着垂头丧气的虎子叔,挠了挠头,然后说道。
“咕咕咕”我肚子叫了起来。
“饿了?”外公看了看我捂着肚子的手。“嗯。”
“那行,虎子,有啥事再找我,我先领善缘回去吃饭。”外公按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
“叔,在这吃呗。”虎子叔也站了起来。
“家里也做好了,在锅里捂着呢”外公摆了摆手。
“行,那叔你慢走。”
外公拉着我走在路上,我发现外公走路姿势有点奇怪,“外公,你咋这样走路啊?”“咳咳,咋了,不正常吗?”外公听我一说遮遮掩掩的,看起来更加别扭了。“你到底咋了呀?”我心里害怕外公有啥事,急了起来。
外公看瞒不住了,“唉,昨天夜里踢你虎子叔那一脚,不知道咋回事,把自己脚扭到了。”说完他又“咳咳”地清了清嗓子。
“严不严重啊?”我不由担心。
“夜里涂了涂药,现在好了点,唉,人老了,要是年轻时候这哪是事儿啊。”外公估计想起了什么年轻时候的事,一脸自豪。
“怪不得你后来换用尺子了,还一直站在那里不动。”我想想昨天夜里外公岿然不动,稳如泰山般站在那里,我以为是为了在气势上压倒对手,原来是扭到脚了。
“赶快回家吃饭吧。”外公走得越发别扭了。
……
后来的日子里,虎子叔渐渐振作起来,比以前勤奋,也比以前大胆。秀秀还是跟小孩子一样,但特别听虎子叔的话,不知道她怎么学会了洗衣做饭,经常帮着虎子叔做家务,照顾王大爷。约莫是一年多过后,王大爷走了,去得特别安详。
这场闹剧在那一天天的忙碌里终于收场了,所有一切也都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