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衣袖拂过掌心,鼻尖萦绕着他松苓香的味道,她冷着脸一言不发的目送离去。
摒弃刚刚的愤怒,她躺在满是他香味的被窝里,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她承认,她难过,难过一些很复杂的东西,难过到眼泪最后抑制不住流了下来,划过面颊,划过唇角,低落到枕头,留下一点水渍。
因为打斗和身体还没恢复,加松苓香本就有镇惊安神的效果,她很快就昏昏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她回到了当初与他练袖弩的草场,她已经连发了五百多支箭了,可官彧没让她停的意思,她终于沉不住了,看着那换的第三块靶子,放下了袖弩央道:“师父……能歇会儿了么,已经五百多支了。”
“不能。”他回答的很干脆,吊儿郎当的坐在圈椅里喝茶,边的苍梧很狗腿的在给他捶腿,虽然这大老爷们做这活真的很别扭,不管是苍梧还是官彧,还是事外的澹优。
她气不过,一枝弩箭直接射向了他,扎到了他圈椅不盈一握的把守,偏差分毫就到他腿了。他也不生气,随手将箭拔了下来,徒手就砸向了远处的靶子,正中红心:“如今让你这么练,是不想你以后丢我的脸。我护徒,但不是你的每次危机,我都能感知到,你要强大到,可以利用你的优势去逆转环境,而不是寄希望于我。我能救你一次,不能救你百次。”
还在做梦,就觉得在清淡的松苓香中混杂着一股浓重的酒味猛地睁开眼,就看见苏玉珩喝的满脸通红的趴在床沿傻傻的看着她,一脸痴笑,伸手轻拍了拍他烫的下人的双颊:“你怎么来了?还喝成这样?”
苏玉珩搓了搓自己的脸,去抓澹优的手被她躲过,傻乎乎的嘿嘿一笑:“来,嗝,来找官兄,兄,有事。没,没想到谭,嗝,谭姑娘也在。”
“我房间没清理干净,来师父房间暂时休息一下。你快回房去休息吧。”澹优看他醉的也是够呛了,平日里书生气如今这一看还有点流氓气质,唤了两声婢女,可婢女不知道哪去了,只能披了披风下床就要扶他起来。
醉鬼很重,这话她今天算是领教了,平时灵雎发脾气她都能控制,如今扶他还不如去控制灵雎,扶了几次也只将他扶坐到了床,他也不配合,跟孩子似的一个劲的傻笑,搓自己的脸,要不就伸手过来搓她的脸。
后面一次澹优披风滑下去,她伸手去捞披风,就被他架住了脸,掰着看着他那双早不知道眼神是什么的眼睛,每一个嗝都是一股酒味,要不是他真醉她就把他两个膀子撅折了。
苏玉珩倒想不了那么多,看着眼前的美人,心中感慨万千,仿佛到了洞房花烛夜。嘿嘿一笑,又打了个嗝:“优儿,我,我喜欢你。嘿嘿,喜,喜欢你。”
澹优嘴角抽了抽:“然后呢。你这样喜欢我还是喜欢官彧你自己都分不清吧?”
确实……以苏玉珩现在的状态,官彧坐面前只要不动,他照样表白,他吧唧了一下嘴,摇了摇头努力恢复着神志:“别,别提官兄,他,他喜欢你,我,我知道。嗝。”然后特认真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其实已经重影了的澹优:“我,我回去就休了,妻,妻妾,谭,嗝,优儿,嫁,嫁我怎么样!这样以后你就能保护我了!”
“你这是要个保镖,不是媳妇儿。”澹优气笑了,叹了口气,把他的俩手从脸扒开,然后站起来去拖他:“走了,回房间去睡会儿。”
“我不!”好不容易扶了起来,他一扭,又坐床边了,撇着个嘴跟没吃到糖的孩子一样:“我不回去!嗝!我要跟你睡!”说完啪就倒床了,澹优本不想理他了,想着去看看自己房间收拾的怎么样了,好没气:“行行行,你睡,等官彧回来你们俩一起睡哈,乖。”
可他睡就睡了,还伸手过来拉澹优,澹优趿拉着鞋没站稳就给他拽下去了。
眼见美人在侧,他嘟着个嘴就要亲过来,澹优嘴角一抽,不能心软了,一记手刀,一声闷哼,他算是彻底交代在官彧床了。澹优也不想再扶他了,拿起被子给他裹了起来,起身披好披风就打算去看看自己的房间有没有弄好。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官彧跟螟蛉站在门口,她嘴角又抽了抽:“你们俩大老爷们在门口站着就不知道进来帮个忙?”
苍梧就瞥了一眼身前负手而立一副看好戏样子的官彧,表示了自己的无辜。
见官彧他们没反应,她实在是觉得有点冷,裹了裹披风就出去了,路过官彧的时候也没看他,径直去找找婢女问问自己的房间了。
官彧脸色如常,却目不斜视,从一开始就仍盯着床那如烂泥一样的苏玉珩,苍梧闻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赶紧道:“我把苏公子扶回房间去。”
“给他醒醒酒。”鹰眼里有某种火在燃烧。
“是。”
驿馆的婢女本来就不多,刚刚都收拾澹优的房间去了,所以一时间也没喊着,澹优出门没走几步就碰到了过来报信的婢女,她便直接去了收拾出来的新客房。
虽然是刚打扫出来的房间但从一开始就点着炭盆,很暖和。在外面走了一圈,确实有些冷。重新卧到已经被熏暖的被窝里,趁婢女还没走,她央婢女去折了一枝梅花插瓶。
婢女很快就抱了个白瓷瓶放到了床边的小几,里面插着支寒梅仍带着雪花,一半待放,一半绽放,还能开几天。
刚离开了那浓重的酒味,如今闻到这沁人的梅花香瞬间心情就好了很多。随手拿起小几的一本演义,打发着时间。可刚看了几行才想起来,官彧去见那个乞丐还没跟他说是怎么回事,可看他刚刚的样子,大概他是不会过来了,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就等着。
从下午一直看到月梅梢,婢女过来传话说让澹优去官彧房间吃晚饭。
等到时,已经醒了酒的苏玉珩正揉着头一个劲的灌茶,看见她来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目光一滞,然后脸面涨的通红,也不敢再看她了。
官彧端坐在桌前就等着她了,等她落座,很自然就开始吃。
三个人沉默到饭毕,婢女收走了饭菜,官彧留下了一壶温酒。
半晌,终于开了口:“今天下午去问了那乞丐,那乞丐说,当夜那个运走堤坝中东西的人,有一个人是兔唇。”
“兔唇?朝中有人是兔唇?”澹优一时间还是有点难想象兔唇是什么样,之前也就只是在书看见。
苏玉珩回想了想:“好像,只有定远侯的管家的儿子是兔唇。”
“对。”官彧点头,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温酒,眼神一直在澹优身脸扫来扫去。
澹优不知道下午他看见了多少,但他不作为确实有点不够爷们,所以也不去管他,只当作没看见,只道:“那那东西是被运到京城去了?”
苏玉珩脸色一凛,瞳孔皱缩了一下,满脑子都是那饕餮的故事,一字一字道:“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