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射洒落人间,落入西泥地与清风相扰,淡薄的雾气仿佛有了真实的生命,自由嬉戏在这片尚没有被人类侵扰的净土之间。
大大小小的水潭随意可见,偶尔会传来哗哗的水声和凄涩的叫声,却不知是水中的游鱼在向往天空的自由,还是迷路的水鸟落入人间的悲伤。
商泉看着这里的一切,虽然薄雾挡住了他的视线,但却无法挡住他对未知的探索。宇文宁小心看了看四周,将短剑交还给他,说道:“小弟,这里水汽太盛,竟然能遮掩住天道的踪迹,你还是把剑拿好,以备不时之需!”
商泉接过短剑,点头应道:“谢谢宁大哥,不过你也要小心啊。不过,其实宁哥你不用跟过来的,我在做些什么我很清楚,没事的!”
宇文宁摸了摸商泉的脑袋,轻笑道:“依然已经帮助你这么多了,那再帮一下又如何,好人如果不做到底,那与不做又有什么区别!”
正说着,铁狼破雾而来,自信地说道:“我刚去前方查看,应该离他们已经很近了,只不过现在我们要再小心一些,我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宇文宁点点头,赞同铁狼的说法,“不错,越是到最后,越是要小心。虽然对方只有区区两人,但在这种环境下,稍不注意就会被钻了空子。铁狼,你在前方开路,小弟,你在中间,我断后。相信这样,对方至少不会有机会抓走泉弟。”
铁狼点点头,看着周围起伏不定的雾气,挥挥手,“走吧,我可不想在这里待太长的时间,快些做完事,我也好回南方森林。”
三人小心得摸索在西泥地的边域,而身后三里的地方,葛古破开迷雾,看着前方一模一样的风景,不禁咬牙切齿,“这个小子!这个混账小子!要是我这回逮住你,也不管你是谁的子嗣,非要好好教训你一番不可。至少要打得你三天,不,五天下不了床不可!”
三里的距离说着远,其实也不远,若是在开阔平原,葛古能瞬间追上前面的三人,可惜这里是雾气缥缈的西泥地,连身前五尺都看不清明,更不要说是追击敌人了。
葛古嘟囔着,恨不得此刻就将那小子狠抽一顿,但首先要找见他才对。拔出了踏入泥沼的右脚,肥胖的葛老板脸色愈加难看,前行的脚步却也只能更加小心,速度也就愈来愈慢。
某处的一片水潭旁边,脱困的野蛮少女静静得看着水中的波纹,心中一片平静。手腕上的绳索早已被扯断,漂浮在水面上不舍得外界的光明。贪嘴的游鱼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见头顶的天空似乎有水虫在游动,尾鳍摆动之间,长绳入腹陷入永久的黑暗。
矗立在青青身边的野蛮人默默看着水中的动静,好像在看自己的未来一般。首领此刻也不知是死是活,不过最好的下场,估计也是在地牢中慢慢死去。
雾气飘散,冲出一个身影,原来是探路的人回来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后面跟上来三个汉人,已经快要追上我们了!”
青青安然不动,只是想着南方的森林中是否有如此清净的地方,身边的野蛮人有些心急,又劝道:“**,该走了!您的母亲还在部族之中等待着你的回归!”
轻叹一声,少女摇了摇头,说道:“不走了!这里离家太远,你们不可能护着我回到部落。况且,身后那些人并不是来抓我的,还是等等吧!”
“**,汉人狡猾,不值得相信,还是跟我们走吧,在晚,就来不及了!”
青青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甜蜜与羞涩,似乎是想起了那个勇敢的少年,“既然走不脱,那何必再废力气,即便是我错了,那不相见,又如何知道对错!”
两人不再相劝,只能暗自调息神魂与体魄,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这次**做的选择会是对的。
不多时,铁狼挥手驱散了眼前的薄雾,一眼就看见了水边那个苗条娇小的身影。但那两个野蛮人却不在她的身边,不知是隐于雾中,还是放弃逃走。
当那个窈窕的身影落入商泉的眼中时,欣喜若狂的少年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却被铁狼一把抓住了肩膀,“不要过去,小心有诈!”
宇文宁同时破雾而出,见那少女独自站在水边,不由皱起了眉头。
商泉扭动着自己的身子,试图要挣脱束缚,却哪里敌得过那一双大手,只得叫道:“让我过去,我就是要跟她说几句话,说完就走,没事的!”
宇文宁小心得看着四周,拍了拍铁狼的肩膀,说道:“小心,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若是不对,立马走人!”
雾气淡薄如纱,仿佛在少女的身前围上了几层纱帐,商泉看向水边的少女,却只是看见那朦胧如梦的身影。
深吸一口气,商泉转头说道:“只有几步,只有几步,只有几步我就能清楚得将她印在我的脑海,真的只有几步,宁大哥,我不想就这么放弃!”
宇文宁无奈的摇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自己真的还不如这个小子,仔细想了想,他点头答应,“好吧,我跟你过去,不过,只有这回了。铁狼,注意着周围!”
铁狼微微一笑,退后几步,锐利的眼神警惕着四周的暗影,心中却冷笑了几声,那宇文宁果真还是不相信自己,不过,自己又何须他的信任呢!
商泉轻轻走了过去,生怕唐突了佳人,宇文宁紧跟其后,一直保持着五步的距离,他相信,即使是真的有事发生,他也能护住少年。
近了,更近了!终于,少年的眼前再也没有了薄雾的阻挡,那个可爱的少女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水边,清灵的眼睛直视着自己,似乎在询问这是哪家的少年!
商泉就这么愣愣得看着少女,似乎能看到海枯石烂,似乎能看到江河枯竭。他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想上前,却始终迈不动沉重的脚步。
水面上飞虫轻点荡漾少男少女无知的心意,半空中小鸟飞舞扇动清风薄雾无果的情愫。青青看着对面的少年,笑了,“你为什么要来?”
商泉此时心神还在神游四方,不由自主得跟着说道:“你为什么要来!”
一阵悦耳的笑声自水边荡漾开来,青青忍住笑意,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来!”
商泉有些脸红,喃喃说道:“我为什么要来!”
宇文宁轻轻咳嗽了几声,似乎是看不下这个脸嫩的少年如此失魂落魄。警戒四周的铁狼不禁摇了摇头,似乎在嘲笑那个弱弱的声音。
青青只觉得这个只见了几面的少年又好笑又好玩,轻声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来?”
商泉终于鼓足了勇气,坚定得说道:“我为你而来!我答应过你,要帮助你恢复自由,这是我的承诺,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青青点点头,说道:“我知道!谢谢!不过现在我安全了,还请公子请回吧!”
不知为何,商泉有些失落,想就此潇洒离开,却总有些舍不得,费了这么多的功夫,得到的却只有“谢谢!”两个字眼。书上说的以身相许呢!难道都是骗人的!当然不需要以身相许,但总要有一个深深的拥抱吧!
商泉自嘲得摇摇头,终于想明白这里是真实的世界,而不是话本中的理所当然。失落的少年终于回身,现实中的大剧即将落下帷幕。
也许是被那落寞的身影触动,也许是被少年的执着打动,青青喊住了少年,“哎!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叫青青,青草的青,青山绿水的青!你可要记住了哦!对了,有空来森林里找我玩,可不要不来啊!”
商泉心中微微发热,转身看着那一脸骄傲可爱的少女,问道:“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我又如何去找你玩?”
青青得意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支短笛,扔给商泉,说道:“等你足够强大了,来青狐部落找我,我在那里等你!”
接过短笛,商泉慢慢拂过上面的孔洞,感受着来自少女怀中的温暖与气息,心中不禁对未来有了无限的憧憬。
难道这就是定情信物,书中所言,诚不欺我!一时间商泉心花怒放,激动得不知说些什么好。不过,礼尚往来,自古之礼。商泉摸了摸衣袖,却只有两袖清风,掏了掏怀中,却只有些散碎的俗气银钱。
好剑赠英雄,英雄赠美人!商泉身上只剩下一把清泉短剑还拿得出手。仔细想了想,等到回皇宫再让父皇给自己重新打造一把就好。况且,不知为何商泉此时想起了死在剑下的那个儿时玩伴。
下定了决心,商泉慢慢得从腰间取下了清泉短剑,本想也就这么扔过去,但是又怕少女接不住而落入水中,或是割伤了她的小手可如何是好。于是,被爱情或是被豪情冲昏了头脑的少年,迈着坚定的步子,缓缓走向水边的姑娘,要向她奉上自己最珍贵的礼物。
可是,在旁人眼中,尤其是那两个隐在雾中的野蛮人看来,这个一脸痴呆样的少年正拿着一把利器,缓缓逼向水边的少女,嘴角露出不明觉厉的诡异笑容。
宇文宁微微一愣,没想到商泉会径直走向对面的姑娘,本想将他拉回,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两个强健的身影破雾而出,一个扑向手拿利刃的迷糊少年,另一个则向着宇文宁挥出了泛着青光的拳头。
商泉如何来得及抵挡眼前的攻击,但身后的宇文宁可以。只见他大喝一声,“铁狼!”竟是不管即将临身的强大拳头,而是直扑商泉身前的野蛮人。
铁狼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扑向场中,十指微动,淡淡的金光聚集在指尖,如同镀上了太阳的光芒。
相逢只是刹那,胜负便以分出。宇文宁来不及出手,只能用身体重重撞上来袭的野蛮人。石头再如何坚硬,又怎能是铁锤的对手,薄雾破空,野蛮人被撞飞回落,看速度竟是比来时还要迅速三分。
而身后的铁狼,果然没有辜负宇文宁的信任,电光火石间,一条手臂飞上了天空,不知落入了哪片池塘。
铁狼一击而中,却没有丝毫停顿,指尖的金光化作利刃,划过失去手臂的野蛮人的咽喉,惨嚎戛然而止,死亡已是注定。
然而,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铁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然,前冲之势依旧,指尖的金光全然聚集到右手食指,显得是那么的锋利,那么的无情。
一声轻响,滴滴鲜血落入土中,铁狼的手指破开了宇文宁的后背,深深插入了他的心脏。指尖的锋锐穿过了他的胸膛,绽开一朵鲜美的红花。
水边的姑娘愣住了,持剑的少年呆住了,宇文宁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眼中的锐利再也不见,胸膛的热血渐渐冰冷。
高大的身躯慢慢向前倒下,四溅的尘埃在诉说英雄的悲哀。铁狼眼中透着些疯狂,看向少女时眼神一片火热,再看向少年时眼中尽是冰冷。
商泉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尸体,心中一片茫然,身后的少女轻叫了一声,又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慢慢得抬起头,看向那一脸从容的同行者与背叛者,商泉忍住悲伤与害怕,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做!我们不是说好的么,你怎么能这样做!”
铁狼不屑得看着商泉,冷冷说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为什么不这么做!你当真以为说几句话就能让我给你卖命,你当真以为将我带出牢笼,给我自由便能让我心甘情愿得跟着你去救人。小子,你想得太简单了。自由只能由我去争取,自由是不可能被人施舍的,若是你说的自由便是自由,那这种自由又有什么意义呢!”
商泉退后了几步,站到了青青的身前,紧紧握住清泉剑,又说道:“你这么做,背叛了宇文大哥,背叛了司空姐姐,甚至背叛了我,你这么做,不会羞愧么!”
铁狼冷笑一声,踢开宇文宁的尸体,愤愤说道:“宇文宁杀我部族老人,抓我部族兄弟,只为取乐,我不杀了他,怎么对得起自己的部族,又何来背叛!至于你,你又算的了什么东西,我对你又如何谈得上背叛!”
商泉微微皱眉,说道:“我买下了你,给你自由,这还算不上背叛!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铁狼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说道:“你如果不够强大,买下我又如何。在铁笼之内我似乎是属于你,但只是我的胜利属于你。到了铁笼外面,我只需挥挥手,你就死了,那我再听命于你,你不觉得可笑么!至于你想杀我,我现在就过来让你杀。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活!”
迷雾之中传来一阵痛苦的嚎叫,片刻之后,又一个身影直冲铁狼而来,却是那被宇文宁撞飞的野蛮人。
商泉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逃,从水下逃,我来挡着他!”说完,再次鼓起勇气的少年,用最后一丝心神与气魄,运起清泉剑直射铁狼面盘。
没有奇迹出现,也许永远也不会有奇迹出现,早已受了重伤的野蛮人与弱小的少年如何能敌得过精力充沛的强者。
清泉剑被打落于地面,冲出的野蛮人抓着破碎的咽喉慢慢倒下,依旧强大的铁狼看着一脸绝望的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真正的强者面前,你即便是七窍心肝,也最终是难逃一死!小子,平静得接受死亡吧!我保证你不会有一丝的痛苦!你的宇文大哥正在前路等你,而现在,该你上路了!”
商泉已然彻底绝望,回身却看见青青仍旧在那里,清澈的目光里充满了悲伤,却看不见一丝的气馁与绝望。
见她没有逃走,商泉心意稍暖,竟然向前走了一步,祈求道:“既然我今日难逃一死,我想请你饶过她的性命!本以为你不会对同族下手,但这里的两个蛮人却都是死在了你的手下!我希望她能活,并能一直好好的活!”
铁狼摇摇头,说道:“她当然会活,还会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如果不是为了她,我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险。安安稳稳直接回部族不也是挺好!”
顿了顿,铁狼又说道:“不过,我其实没想到会成功。甚至刚才的时候我已经放弃了!只不过,你不该拿出那把短剑,更不该引出那两个野蛮人。宇文殿主难得相信我一回,我又怎么会把握不住机会呢!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给了我出手的理由。为了这一切,我会让你走的没有痛苦,这是我对你的保证!”
这时候,青青终于说话了,她上前了几步,站到商泉的身边,牵住了他的手,说道:“让他活!我希望他活!”
铁狼摇摇头,拒绝了,“对不起,我不能!”
青青眉头微皱,说道:“你怕他?”
铁狼自嘲一笑,说道:“我不怕他,但是任何一个能让沙屏城的大**另眼相看的,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我不怕他,却怕他身后的麻烦!”
商泉心中发狠,正要说话,却被青青紧紧抓住,“既然你怕他身后的麻烦,那就更不能杀他了。若他死,你就会直面他身后的人!”
铁狼双手虚握,说道:“我现在杀了他,又有谁知道是我干的,如何会有麻烦!”
终于,铁狼失去了说话的兴趣,正要出手,却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呼叫,“商泉,你在哪里,快快给我滚出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不可!商泉——”
青青微微一笑,说道:“麻烦来了,看来他能活下去了!”
铁狼看向迷雾的那一头,盘算着那人离自己的距离,眼中凶光一闪。身形变换间,一掌拍向商泉的脑袋,没有丝毫的犹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