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昂的声音在昏暗的室内回响,桌上的火焰好像感受到众人话语中的坚定与冷酷,摇摆着收敛了自身外放的光亮。
孔清看着依旧坚定的众人,满意得点了点头,摆手坐下,却又将身影没入黑暗的阴影当中。众人也慢慢坐下,只是在那微弱的烛光中,也只有钱尽一人依然迎着光亮,不愿坐会那让人心慌的暗影之中。
孔清清冷的语言又从阴影中传出,“世事如棋,我们手中掌控的是整个天下的棋盘,而在这场对弈中,除了我们,别人都是对手。如何能在这棋局当中永远占据上风,除了我们之间的通力合作外,还要占得先手才好!”
钱尽眯住了眼睛,好像被那微弱的光亮刺痛了双眼,听着暗中的声音,眼中却闪过一丝光芒,“我听您的意思是,四皇子那里你已经做好了安排?”
只听一声轻笑,孔清却也不否认,得意得说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比你们站的更高,看的也就更远。为了帝国的将来能像我们想的那样平稳安定,我多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暗中有人附和道:“大人忧国忧民,实属我辈不能及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大人胸襟,我等佩服万分啊!”
“孔大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我们也想知道您又做了些什么!怎么我们一点动静也没有看到!难道又是您在宫中布下了一枚暗棋不成!”
孔清得意得说道:“这件事情你们其实都知道,只是没有人会想到这件事情与我有关。毕竟,我们做的事情都是踩着钢丝走在悬崖峭壁之间,这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可惜的是,我在宫中的一枚暗棋就只能当成弃子了!”
钱尽仔细想了想长安城中最近发生的事情,突然抬起头来,盯着黑暗中那个身影,问道:“难道说商重山的幼子死在四皇子的剑下并不是误杀!孔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啊!”
黑暗中一片唏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没想到这件整个长安城都传遍了的事情竟和孔清有关,一想到后面的后果,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孔清却不在意,说道:“四皇子误杀商明,这件事当然和我无关,只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我动了一些小小的手脚罢了!”
“商重山的幼子与四皇子交好,这是他对皇权的一份试探,陛下也乐于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这是我们不能够接受的。里面的具体细节我相信在坐的也都清楚。四皇子年少有为,但毕竟是少年心性,陛下赐予皇子的那柄小剑就是由我家的供奉亲自打造而成的。那清泉剑通体由寒铁所铸,正好相符于四皇子的锐金之道,只是在那剑柄处有一明珠,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那是我自东海得来的水隐灵珠,那颗珍珠里隐藏着少量的天道之水,虽不能带动宝剑破空而起,但是若有修行水之道的人微微动意,那还是能起到一些小小的变化的!”
有人疑惑得说道:“难道宫中的侍卫眼睛都瞎了么,我记得那皇宫之内有着不少高手吧!你怎么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些手脚呢!”
孔清耐心地解释道:“皇宫之内,确实有当今有数的高手守卫着,但是那御花园中本就有一个水塘,况且都是一些少年人在那里玩耍,又怎么会惊动宫中的供奉呢!我知道四皇子喜爱在那池边玩耍,更不要说是刚得了一把趁手短剑,又怎么能不在朋友跟前炫耀一番呢!我们的人做的只是在那短剑力竭之时,稍稍影响了一下落地的方向与速度,四皇子的锐金之道锋刃有余,又有谁会注意到那池边的一丝天道之水呢!”
众人仔细想了想,发现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若不是孔大人主动说出来这件事,那长安城内所有的人都会认为那只是一个意外。
孔清冷言说道:“棋盘当中,若不占据先手的位置,那以后再落子,就会失去了主动。商重山以为让自己最小的儿子交好与四皇子,就能稳固他在朝堂上的位置,甚至想着若干年后在这天下中占据一个最有利的位置。但他毕竟是农夫出身,他的眼光又怎么能比得过我们呢!陛下抬出他来是为了平衡朝局,我也乐意让他站在我的身边。但他不该对以后的皇位归属有所想法,这次就算是给他提个醒吧!”
黑暗中的众人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情,有人赞叹道:“大人心思活络,我等佩服,经此一事,商重山就是再想靠向四皇子,那也不可能了。就算是他完全放下了心中的不快,想要投靠四皇子,但杀了他儿子的四皇子心中必定会有芥蒂,又怎么会相信商丞相的一片苦心呢!妙哉!妙哉!太子有我们的支持,四皇子就是再有能力,朝堂之中也找不出能为他出谋划策之人,帝国的未来依然明朗,实在是一招妙棋。”
钱尽苦笑一声,想说些什么,却终于低下了头,看着自己凸显的肚子,沉默不语。
孔清环顾众人的身影,虽然并不能看见他们的表情,但也丝毫不在意,继续说道:“这次我们共聚一室,一来是大家很多年没有见了,各自若是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如今,在这个帝国已经没有多少事情是我们办不了的了。二就是关于四皇子的事情,帝国的未来在我们手中,我们有责任对这个帝国里的百姓负责,更是对自己负责。太子一定要坐上皇位,四皇子就让他安安生生得做一个勇武的亲王也是不错的!我想大家对这件事应该没有什么更好的想法了吧!”
说完,黑暗中的目光直盯那光明之中唯一露出脸的钱大老爷,好像在等待着他的回答。钱尽自嘲一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摇摇头,却终于把身影缩回黑暗当中。
孔清点点头,接着说道:“最后一件事情,也许是我想得太早了,但我们身居高位,不得不为帝国的将来寻找合适的栋梁,我们毕竟都会老去,而我们的子孙却没有当年我们那样的胸怀。他们面前道路上的荆棘我们可以替他们扫去,但这康庄大道也必须由他们自己走下去。等我们死去,这个帝国又有谁来支撑,这才是我们真正应该考虑的事情!”
“是不是太早了些,再说帝国的人才到最后终归会走上朝堂,来到我们的面前,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考虑未来之事不是更简单一些么!”
孔清点了点桌子,说道:“天下棋盘,棋子或为黑,或为白,你我都是执棋人,看着棋盘中的黑白子算计着得失。但你有没有想过,让这盘中都变成自己的棋子。我执白,那黑中藏白,我执黑,则白中隐黑。这样你不觉得这盘棋下起来会更有意思么!”
钱尽笑了,说道:“我虽不会下棋,但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说怎么下也不会输呗!那你怎么知道这些棋子真的属于你呢,还是说你要恩威并济,不论黑白,只要投入你的门下就好?这世间的事情自有他的规律,我们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孔清也不强求,说道:“这只是我的一些设想而已,若是你不喜欢,那我也不会强求你去做,我只是知会你们一声,这件事我一个人也能做好!”
“孔大人说的也没错,不过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我们一起做的话动作难免大了些,我们这些人身居高位,身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找我们的错处,小心谨慎还是必要的!我看,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分开来做,目标小一些,就是以后暴露了,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浓厚的声音传来,也算是同意了孔清的做法。
孔清仔细思索了一番,说道:“这事倒不急,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慢慢筹划,就算是给子孙后代留下的最后一笔财产。现在离新的一年已经没有几天了,我只是希望大家在那五光十色的诱惑下能记住我们背负的是整个帝国的命运。国积弱,我辈如何富强,国强盛,我们才能拥有更多的东西。”
钱尽也赞同道:“我们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这个国家强大起来,百姓生活在这里能安居乐业,不用担心外敌的侵扰。我相信,虽然我们的位置和以前已经大为不同,但为国献身的信念还在我们的心中。而我们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值得的!”
孔清说道:“是的,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帝国这些年来的繁华证明了我们当初的选择。目前的帝国是这百年来最好的时候,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将这种繁华保持到天长地久,这样也对得起那些为了帝国献身的先辈们!”
“时候也不早了,我家中还有人在等着我呢!现在的大汉有我们,帝国的未来也将在我们手中缔造。如今我们只需要让一切安然不变就好,这又有什么难的呢!孔大人,四皇子的事情我就当做没听说过,今后的帝国还是不要出这种事情为好!”
孔清摇摇头,黑暗中却无人能看清,他说道:“既然我们大家都有事情,那就各自去忙吧。后面的几年我想大家也不会再聚的这么全了。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们齐心,那这天下间就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与君共勉!就此告辞!”
黑暗中所有的人都站起身子,遥遥一拜,孔清点点头,消失在房间的一面墙中。剩下的人也没了兴致,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外面的光明世界中都有着自己的一片天地,此时在这小屋内,虽说为的是帝国大业,但却不能放在明面上。
下意识得,众人都隐藏在黑暗中,哪怕彼此都是相识多年的友人,也不希望对方直视自己的脸庞。或许,他们在心底也知道,口中虽说的是为了帝国的荣耀,但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前途才对。
无声无息,屋内只剩下钱尽一人,看着四周空无的阴影,这个帝国财富最多的男人摇了摇头,轻声叹道:“旁人总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又有谁知道这钱财还会推着你去往那不尽人意的地方。我即使有这么的财富,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和一个钱袋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肥胖的男人费力得直起了腰,将方桌中央的油灯调到最亮,整个房间内瞬间明亮起来,照着钱尽那张满足的脸,轻轻拉了拉身后的绳子,远处隐约传来阵阵铃音。
钱尽沐浴在烛火的映照下,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多会,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房内。钱尽的贴身护卫静静地站在老爷跟前,等待着他的吩咐。
“钟山,你喜欢长安城么!”不知为何,钱尽心中突然涌出一些怨言,在这房间内,也只有跟自己最信任的护卫才可以诉说。
钟山不知道老爷的情绪为何如此低落,回答道:“长安城自有他独特的地方,我虽然很久没有来长安,但我依然喜欢这座城市!”
钱尽又问:“那你觉得长安城与我的光明城比又如何呢!”
钟山老实的说道:“长安城更多的是那种俯瞰天下的气魄,而光明城中有的只是一水的繁华。若论城市富饶,环境优美,长安城自然比不过光明城,但论底蕴与气度,我光明城还是少了一份时间的沉淀!”
钱尽诧异地看着这个几乎不离自己左右的护卫,好像要看看是不是有人假扮了他,“钟山啊钟山,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份见解,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
钟山微微一弯腰,说道:“我哪里有这种见识,只是在保护小姐的时候听她议论过几句,我只不过是拿来用用罢了。”
钱尽轻叹一口气,“若一一是个男孩子,那该有多好啊!”
钟山不以为然,说道:“小姐的才华比得上世间的大半男子,小少爷在小姐的教导下一定也能出类拔萃的,老爷不用担心!”
钱尽一时间沉浸在对自己儿女的期望中,心情不知不觉得好了很多,“是啊!和长安城想比,我辛苦建立起来的光明城只不过是大一些的商铺而已。但我依然喜欢光明城中的花草人物,只有在那里,我才能呼吸到真正自由的空气。而在这里,我只不过是一个有钱的商人而已。世人总说我是帝国的首富,但我知道,我的那点财富和帝国本身相比,几乎可以说是少的可怜。皇城中的陛下才是这个帝国最富有的人,我这个首富,名不副实啊!”
钟山劝慰道:“老爷不是总说知足常乐么,只要能比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过的好,不就应该满足了么!老爷,当今的陛下您又见不着,何必跟他比寻不开心呢!”
钱尽笑了,笑的是如此开心,“你说的对,陛下我又见不着,何必与强于自己的人比呢!钟山,你不好奇我在这屋中见了谁么!”
钟山摇摇头,说道:“既然老爷不让我在这里伺候,那这里面的人或事我就不应该知道,更不应该有好奇心。这间密室建了两年,却是老爷第一次使用,不知道对这间密室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么!”
钱尽摇摇头,看着桌上的烛光淡然说道:“既然用过了,那么你就安排把这间密室填掉吧!记住,不能留一丝的痕迹,就像这间屋子从来没有存在过,你可明白!”
钟山点点头,护送着钱尽消失在屋中。桌上的烛火无人照料,只能燃尽自身,屋内的火光越来越淡,终于完全陷入一片黑暗。
钱尽走过一条长长的隧道,隧道内的火把肆意摇动着自己的身躯,好像在欢送此间的主人,终于走到隧道的尽头,钟山一推门,门外尽是华丽的装饰。
原来他们已经回到了光明客栈的房间内,钱尽看着熟睡的一双儿女,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在自己房间内的宽大软椅上沉默地坐着,闭目沉思,身边是忠心的护卫。
窗外的月光洒落,将男人深思的脸敷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屹然站立的钟山,看着老爷越皱越紧的眉头,只能放缓了自己的呼吸。
当年的钱尽以为自己搭上了一艘翱翔在天边的大船,这些年来他也的确享用着这其中的好处。但直到此时,钱尽才发现这艘看似永不沉没的巨轮,似乎航行在风暴之中,随时都有船沉人亡的危险。而他,已经下不去了。
既然无法脱身,那就只能希望这艘巨轮能冲过风暴,但若是冲不过去呢,至少我钱家还有一一,还有若海,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走我同样的道路。
钱尽想起了孔清最后的提议,又想了想那一双可爱的儿女,心中默默有了主意。既然发生过的一切都不可挽回,那我就为我的儿女们打造一艘属于自己的巨轮。
钟山看着老爷的眉头终于舒缓开来,不由得长呼了一口气,只见钱尽睁开了双眼,决然的目光一闪而过,看着忠心的护卫说道:“有人告诉我,下棋执先手有利,又有人告诉我,黑子可以是白子,而白子又可以变成黑子。我不懂下棋,但懂人心,我们做生意的,不也是和那多样的人打交道么!帝国的未来我们不可预知,但那变幻莫测的前景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为了我钱家的未来,为了我钱家能一直在那光明城中大放光明。钟山,我有些事情要你去做!”
钟山点点头,弯下了身子,星光下这对主仆在探讨着什么,却不让这片星空知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