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依旧,越来越高的太阳将自己的光辉洒向人间,高耸的城墙上,雄将军大笑不止,不知为何,卫大人总觉得这笑容中有些许嘲弄的意味。
也许是为了满足雄将军的需要,也许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卫大人努力压住了心中的怒气,上前问道:“雄将军为何发笑!”
雄将军揉了揉肚子,止住笑声,看着卫大人摇了摇头,问道:“我与卫大人你也是相识已久,有什么话我也就不藏着了。虽说你我份属不同,但同为帝国的军人,有些事情我也是能想明白的!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了!”
卫大人轻笑一声,表示自己绝不在意。
雄将军问道:“卫大人可是修的土石之道!”
卫兵点点头,毫不介意,“这件事不是秘密,请将军继续。”
雄将军说道:“我听说,那块草原人寻找的陨石属性为火,我相信大人已经仔细看过那颗星落石,必然有所定论!”
卫兵笑笑,说道:“将军说的没错,我自得到那块星落石,就仔细研究过,那里面确实蕴含着天道中的火属性,那又如何!”
雄将军却不想讲明,说了几句只有卫兵才能听懂的话:“我知道那块星落石你自然不会是自己使用。我还知道你在这定安城当城守已经很多年了。我更知道如今的右相幼子在小时候就得到了天道之火的认同。你还要我继续往下说么!”
卫兵定定得看着眼前一脸得色的男人,不知应该怎么继续下面的话题。呆立了许久,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不管怎么样,那块陨石是我的,哪怕是你,也别想从我手中抢走。你们镇北军隶属枢密院,也管不到我的头上,你要是想找人压我,那要看看我康北郡的郡守愿不愿意了!”
雄将军没想到都到了此时他还不肯放手,只能上前,轻声说道:“你可知我为何会配合草原人向你讨要那块星落石!圣堂中的草原大祭司亲笔手书,为的就是那块普通的石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看重那块陨石,但我能看出他们拿回那块星落石的决心,哪怕是与我大汉全面开战。”
看着卫大人依旧不在乎的神情,雄将军又说道:“前些日子长安城中发生了一件事情,我也是刚刚得知。陛下最喜爱的四皇子在皇宫内玩耍时误杀了商重山的幼子商明。这几日商相正为自己的儿子办丧事,无暇其他,你可明白!”
卫兵听到这里,再也说不出什么,脸上红白相间,眼中布满了血丝,看着雄将军重重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为了帝国的安定,为了我定安城中的百姓,那块星落石我给你拿来就是了!”
转身向身后招招手,一直在观注这边的丁师爷跑了过来,卫兵深吸一口气,说道:“丁师爷,去把我房中那块陨石拿来,要快!”
丁师爷领命而去,一会儿就消失在城墙下方。卫兵看着身边的将军笑笑,说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不过这城中的事情,还请将军不要插手。”
雄将军开怀一笑,总算是了解一桩心事,随意说道:“我镇北军只负责保证帝国边域的安全,这城中之事当然和我们一丝关系都没有!不知你说这话是何意啊!”
卫兵看出雄将军在装傻,也不点破,看着城外那些耐心十足的草原骑兵,说道:“这一切总算要结束了,我定安城的百姓被我关在城中已然很久了,那些草原骑兵就当做是南渡天河的大队马匪,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啊!”
雄将军听出了话语中的意味,摇了摇头,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我肯定瞒不住的,不如向上面如实禀报。再说这监察院的人也身处这件事当中,即使你我不说,他们也会实话实说的。到那时,我们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卫兵点点头,看着天空中的太阳,闻着城中越来越明显的饭香,不知在想些什么。
雄将军看着有些落寞的卫兵,说道:“你说的其实也对,这大队马贼南渡天河,在定安城外被阻,攻城不下,我镇北军来援,马贼仓皇逃窜,又逃回草原,永不敢再犯我帝国边域。这么写的话陛下和百姓都能够接受的!”
卫兵眼中一亮,明白了雄将军的意思,遥遥一拜,说道:“谢将军点醒梦中人啊!若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定当不负重托!”
雄将军虚扶一下,说道:“无妨!你我同为帝国的军人,保家卫国固然重要,能够不让战火燃起,也算是对得起这天下的百姓。今晚我会将此事详细写出,明日递上长安,这副本我会交于你一份,你该怎么写就不用我说了!”
卫兵看着城下的草原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道:“将军恩情,鄙人无以为报!这件事定不会让将军为难,请放心!”
丁师爷跑的气喘吁吁,抱着那块黑石上了城墙,交给了卫大人。
雄将军心中的石头也总算是落地,接过卫大人手中的星落石,仔细看了看,这才说道:“一切都结束了,幸亏万事顺利,只是可怜了那小镇的妇人!”
卫兵不以为意,说道:“区区一个平头百姓而已,大不了我多给些银钱于那家人。与大事相比,只一条人命也忽略不计了!”
平明百姓的悲哀,就在于他们可以被数字替代,这些数字可以是一些银两,也有可能只是一些纸片上冰冷的数字。相反,若死的是皇亲国戚,或是帝国重臣,哪怕是一个稍有名气的人死去,带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或许就是根本上的改变。
雄将军点点头,说道:“是啊!若是战争纷起,这片土地上不知要死多少人,那妇人死也死了,只能怪她的命不好了。不过这善后之事,就交给卫大人了。”
卫兵满口答应,送雄将军下了城墙,这才又回到城墙之上,看着那奔向草原人的一骑快马,想着明日该如何上书朝廷。至于那误杀的妇人,早已抛在脑后了。
金木楠邢看着雄将军一脸得色,也放下了心中的包袱,接过了这块惹出那么多麻烦的星落石,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说道:“此事已毕,我等就回圣城复命去了。你们汉朝的土地草原人不会有一刻多待。请雄将军放心。”
听得此言,紧张了一整夜的将军松了一口气,说道:“圣堂的承诺果然不凡,请代我向草原大祭司表示问候。希望天河南北,和平依旧!天空之下,永无战乱!”
金木楠邢笑了,翻身上马,说道:“天佑草原!愿天可汗也保佑草原中的汉人不受伤害。你的话我会带到。就此别过,告辞!”
说完,也不理雄将军是否还有话说,带着身后的圣堂骑士,踏上了归途。马蹄阵阵,烟尘缥缈,激起的尘土遮住了众人的视线。雄将军眯着眼,挥了挥眼前的尘土,一脚跨上骏马,带着亲卫追着草原人而去。不亲眼看着他们北渡天河,这心中总也不会安宁。
只一会儿的功夫,这片原本喧闹的土地变得安静下来。坚硬的地上满是马蹄的印记,不远处那黝黑的箭头闪着幽光,旁边还有木头燃烧过的痕迹。冷风吹过,黑灰四散,浮动的沙土埋住了尖利的箭头,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这里是那么的平静。
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至少那具躺在地上无人关心的妇人尸体不这么认为。暗红的血液早已凝固,本来干净的衣服却被风沙侵袭,在裙摆甚至能看到一个清晰的马蹄印。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无神的眼睛反射着天空的样子却也是那么的黯淡。胸口的白尾羽箭迎着风轻轻晃动,却再也摇不醒身下的妇人。这才是真正的平静,让别人不会平静的平静!
草原骑士不会在乎死去的李二娘,因为她不是天可汗的臣民,更因为她的死与自己好像毫无关系;镇北军不会在乎死去的李二娘,因为他们要为活着的人们而更加努力,更因为这看起来和他们也毫无关系;而谁该又为这死去的人负责呢!城墙上头的城守再也不将视线投在城外,一个死去的普通百姓而已,战乱时节,就是死一千个普通妇孺又能怎样呢。他现在正忙于善后的事情,跟丁师爷耳语几句,看着头顶的阳光,恍然说道:“中午了,看来该吃午饭了。希望一切顺利吧!”
是啊,已是中午,该吃午饭了。城中的百姓虽然出不得城,但是好在出城与否对他们也不是绝对重要,城外的烽火飘不进高墙之内,寻常的一天寻常的百姓依旧吃着寻常的午饭。只不过,一则骇人的消息掠过城市上空,传的比风还快,传的比光还广。但城中的百姓依旧平静,似乎不过是又多了一个谈资,仅此而已,果然还是寻常的一天啊!
林君父子被迫又回到了那个不大的客栈,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家中享受自己的温暖,眼看太阳高悬天空,摸了摸肚子,又饿了。
林君拉着父亲又来到那家包子铺,在小镇可没有如此可口的吃食,在定安城也待不了几天,这吃一顿是少一顿,一定要把想吃的吃够才不留遗憾啊!
正值饭点的包子铺里面人头攒动,热气腾腾的包子从人群上空飞过,如朵朵白云莅临人间。小屋内有肥胖的商人却吃得秀气,有强壮的汉子飞快的往嘴里塞着还有些滚烫的包子,好像感受不到那种热度一般,更有些穿着普通的寻常人等找不见座位,于是随意或站着,或蹲着,享用着午时的美餐。
林千康当然不能像那些粗鄙之人蹲在角落进食,等了好一会,才寻得两个刚刚空下来的座位,拉着林君一屁股坐了上去,再也不肯移动分毫。
还是五个热气腾腾的白皮大肉包,还是如官宦小姐般小心得吃着午饭,林君却也不像前几次大口进食了,慢吞吞得咬着包子蓬松的面皮,耳朵却听着这铺内的新鲜故事。
小屋一角,两个蹲在那里自顾吃着包子的汉子聊得热火朝天,一人神秘兮兮得问身旁那人:“兄弟,你可知今天为什么那城门是关着的么?”
旁边那人不屑道:“你没听说么,镇北军军演,我们这是在配合着他们,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呢!话说那些兵大爷们说这事的时候,我还就在跟前呢!那听得是真真切切啊!”
这人笑了,看来他果然不知道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说起来才有趣味,狠狠得咬了一大口包子,说道:“呵呵!你知道的那些都是上面当官的框骗你的。我妹妹的相公的哥哥在守城军做事,这上午外面可是快要翻天了,也就是我们在这城内见不到那些糟心事罢了!这当官的话你想想,能信么?”
旁边那人一听,心中焦急起来,看同伴还卖起了关子,只得问道:“诶呦!我的好哥哥啊!你有什么消息就赶快说吧!我这可是闹心的紧呢!”
这人三下五除二吃光了手中的包子,摸了摸嘴,嘿嘿一笑,这才说道:“兄弟,你可听好了,到时可别吓得尿裤子了!昨夜时分,天河北面来了一大队马贼,听说有好几千人。他们冲过了镇北军的把守,就是想在过年前来这边好好捞一票。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的城守卫大人不顾夜风寒冷,在那城墙之上站了整整一夜,就是要保护我们这些城中的百姓啊!”
同伴也赞叹道:“我定安城有如此大人,真是我们的福气啊!”
不理同伴的插嘴,这人继续说道:“卫大人心思熟虑,为了我定安城的稳固,为了百姓的安全,这才封了城门,不让我们进出。更是为了安我们的心,这才放出话来说是要配合镇北军的军演,你可明白!”
旁边的人连忙点头,说道:“明白!明白!继续!继续!”
这人眼睛一挑,一拍大腿,说道:“果不其然,这草原马匪今早就到了我定安城下,听说从城墙上看去,密密麻麻的一大队人,这刀光剑影,旌旗招展,马蹄奔涌,匪徒蛮横啊!我守城的将士不畏对方人多,跟他们僵持不下!”
包子铺里的人全被他的讲话吸引住了,有人耐不住心中的急切,颤颤微微得问道:“然后呢!”
这人得意得笑了,从同伴手中抢过一个包子,塞进了嘴里,大口嚼了,狠狠得咽进肚中,这才说道:“我定安城高墙厚实,那草原人不过是兵马多了些,想要攻我城池当然不行。据说那马匪头领放话,要我们交出些宝物才会离开。这当然不行了!我守城的将士们万箭齐发,射的那些草原人退避三舍,丢下无数尸体,马匹,只敢叫骂,不敢再靠近城墙半步了!定安城城守卫大人更是身前立足,一箭射死了为草原马匪带路的汉人,真是大快人心啊!”
铺中人一时群情激昂,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嘲笑着那些不自量力的草原马匪。
“射的好啊!我平生最恨那些吃里扒外的人,卫大人这一箭射的真是妙哉,妙哉啊!果然不愧是我大汉的栋梁之才啊!”说话的是个穿着锦衣的富贵商人,一脸油光的面容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
“这些草原马匪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没这份能耐还敢撩拨我大汉的虎威,真是不知死活啊!”一个穿着大褂的教书先生摇头晃脑,话语中有说不尽的嘲讽。
“那个汉奸真是死的该,就是不知道草原人给他多少银钱,才能让他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也不怕祖宗爬出坟头也要掐死他。”往来人群的小伙计不甘寂寞,思考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不想在人前落了下风。
“草原马匪阴狠歹毒,欺软怕硬,见着寻常商队就想弄些好处,这些马匪看来是穷疯了,竟然会打我定安城的主意,找死也是应该的!”一个威武的汉子平静说道,看他那脸上的伤疤,人们猜测是不是草原马匪砍得,再看他就如英雄一般。
林君听着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嘲讽着那些草原马匪和带路的汉奸,喊道:“然后呢!然后呢!那些草原马匪难道现在还在外面么!快说啊!快说啊!”
大家一听这句话,瞬间就安静了,看着那人等待着故事的结尾。
众口铄金,这众人的目光也能杀死胆小的鼠辈,这人在人群的目光下有些害怕,只得快速说道:“我定安城当然不会被攻破,那些草原马匪也不会就这么得走了。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镇北军的大队骑兵到了,城守卫大人一看有兵来援,配合着镇北军的兄弟,千箭万剑连发不停,杀得草原马匪丢盔弃甲,几千匪徒就剩的千余,只能落荒而逃,逃到天河那边去了!我定安城的危机就这么解决了,这是多亏了卫大人和镇北军的帮助啊!”
众人听得危机解除,店铺内一片祥和,各自议论着什么。这马匪年年有,今年格外多,不过是一件普通的事情而已,说过,笑过,骂过,也就过去了。
帝国边域多年没有出现草原骑兵的身影,边城的百姓也不相信会有战事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林君父子吃饭午饭,又回客栈小睡了,他们丝毫不知道这看似离他们很远的事情会对他们以后的生活带来什么,也许无知就是一种幸福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