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飕飕,飞雪连天。
血腥杀气最煞喝酒兴致。
忠唐万年道:“砍下你的脑袋,我再折回国柱府,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乌鸦道:“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杀人。”
忠唐万年道:“我从不需要理会这些。”
乌鸦提着他的剑向前缓缓走着,脸上的表情冷漠。
他已习惯冷漠。
世间冷漠不过人心。
忠唐万年豁然拔刀,大刀霍霍,携劲风呼啸。
烛影斑驳,万簌俱静。
钝刀无影,分割阴阳!
竹剑无芒,出鞘惊魂!
没有人看清杀人的过程,甚至没有看清剑出鞘,忠唐万年的喉咙已出现一个血痕。
在场人的只看到一个微笑。
死神的微笑!
心中有剑,再普通的兵器也是杀人利器。
“铛啷!”
忠唐万年手中为以成名的钝刀掉落,喉咙的鲜血喷射了出来,整个身体却呆若木鸡地立挺在原地。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人无不用审视死神一般的眼神望着衣衫破烂的乌鸦。
他脸上的笑容已消失,恢复了原本的冷漠。
那冷漠与那笑容都十分可怕,令人望而颤栗。
没有人再敢向前,忠唐万年的死,使他们丧失了握住兵器的勇气。
丧失勇气的人,拿不住手里的兵器,甚至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勇气是最可怕的东西,也是最脆弱的东西。
乌鸦道:“不知哪位是严判官?”
严判官话音颤颤:“杀了北凉王府的家将,其罪当诛!”
乌鸦道:“脑袋在我脖子上,有本事便可来取。”
乌鸦面色阴沉,像灰暗的天空。
乌鸦道:“我杀人自然有杀人的原因,严判官是聪明人,可知我为什么要杀他?”
严判官摇头:“不知。”
乌鸦道:“你且替我买一壶酒,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杀他。”
严判官一脸恍惚,以往乌鸦杀人前,必和人打赌,怎么今天转了性子?
乌鸦杀人的那一刻忽然改变主意了。
如果是值得尊敬的对手,才值得拿自己的性命赌一壶酒。
严判官颤抖擦汗,向身后丢出一粒金豆,道:“小二······上壶酒!”
乌鸦喝道:“我只喝烈酒,烧刀子!”
烧刀子不是最好的酒,却是最烈的酒。
小二闻言,颤颤巍巍端上酒。
乌鸦闻也不闻,直接往嘴巴里灌酒。
他灌了一口酒,然后放下酒壶,耷拉着一条腿,半坐在凳子上。
乌鸦道:“洛阳西城的飞凤街铁匠铺莫老头,三个月前横死在城外死人沟里,他死时胸口一道剑伤,后背一处刀伤,还丢了他的东西。”
严判官道:“不知丢了什么东西,与我死去的兄弟有什么关系?”
严判官望着地上的尸体,有些心惊胆战。
乌鸦道:“丢了一件宝贝,一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宝贝。”
严判官道:“你说的是金缕衣!”
金缕衣,死人穿了尸骨千年不腐。
活人穿了,可挡刀剑水火。
乌鸦道:“莫老头身上最致命的两处伤,后背是钝刀伤,胸口被快剑横穿。”
莫老头是谁,没人认识。
对乌鸦而言,却受过他一饭之恩。
一饭之恩,如同再造。
屋内很暖和,严判官的冷汗却流个不停。
严判官道:“如此说来,这忠唐万年确实该死。”
乌鸦冷冷道:“他名中带忠,为人却不忠,也该杀!”
严判官不敢抬眼看他,道:“确实该杀······该杀!”
乌鸦道:“我想你是聪明人,总不需要我再做其他解释和提醒吧?”
严判官惊得脸色大变,道:“当日送宝贝到国柱府,我与忠唐万年并不知那名左手使剑的神秘人是谁?”
乌鸦见他不像是说假话,便没再追问。
乌鸦起身,拎起酒壶道:“劳烦替我转告左手使剑的神秘人,九月初九洗干净喉咙,我在上陵苑等他!”
九月初九,天下群英会,七脉会武。
四下寂寥,呆若木鸡。
乌鸦严肃道:“这个死约,不死不休!”
没人敢看乌鸦的眼睛,也没有人敢直视他手中的剑。
这个可怕的人与往日不同。
今日喝的是烧刀子,这酒也不赌来的。
“烧刀子太烈,有毒,比竹叶青还毒!”
声音源自酒馆最不起眼的拐角处,一个神秘莫测,与众不同的老者。
乌鸦拎着酒壶走了过去。
“我请你喝酒!”
酒壶悬空而来,恍若黑色闪电。
老者身形飘逸,接住酒壶往嘴巴快意灌下。
老者道:“如刀剑入吼,干烈似火灼,好酒!好酒!”
喝酒需要逢着懂得品酒的人。
乌鸦畅然吐了一口气,淡淡道:“还未请教姓名?”
老者一笑,一张布满奇怪符文的面孔犹如一张诡异的脸谱。
“姓通天,名博文。”
通天是很少见的姓,博文是个很儒雅的名。
乌鸦道:“我的名字很好记,却讨人嫌,乌鸦!”
通天博文道:“并不见得每个人的名字都好听,每个人都招人喜欢,名字好不好听,未必招人喜欢。”
乌鸦又灌了一口酒,通天博文也灌了一口。
通天博文不住地咳嗽,脸色浮现病态的殷红。
酒要醇,茶要香。
觥筹交错,吐露的是性情。
咽下去的全是苦涩的孤独与无奈。
孤独无奈与酒为伴,却总与人为敌。
就像这矛盾的世界,矛盾的人。
乌鸦关切道:“这酒太烈,不适合你。”
通天博文道:“大夫们告诫我不能再喝酒,说少酌伤脾胃,过饮伤肝肾,他们哪里知道不喝酒伤心的难受!”
与爱酒之人共饮,不失共性,不失酒兴。
一老一少,对饮酣处,这无情的世界,也不再显得无趣黯淡。
一壶烈酒,一碟花生,两种人生,此刻挣扎在同一个世界里。
愁在酒中,越喝越淡,渐渐麻木。
愁在心里,越诉越苦,难以忘怀。
大醉于酒,忘怀沧桑。
······
命运如浩瀚天际中的繁星,周天运转,人类就算能掌握繁星运转的规律,掌握命运轮回,终究是摆脱不了命运。
因为活着就是命运,命运无时不伴随生命的运转。
有时候,人在命运面前,显得那般无奈!
雪花簌簌,冷冷的气流顺着门缝和窗户钻进来,带来一阵刺痛人脸的冰凉。
夜萧条,烈马长啸,在山谷中回荡,甚是空冷。
伴随着一阵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走进一群手持长剑的少年。
少年一共七人,呼吸声平和轻缓,一张张面无任何表情的脸上,透着几分冰冻的惨白。
目光从落着点点雪白的面部和头发不受控制的转移,便会情不自禁地望向他们手中所持的剑上。
他们的剑没有耀眼的锋芒,形状各异,有长有短,有宽有细。
其中一人手里所持的剑更是怪异,一长一短,剑如黑冰,就连宽度也不一样。
七个人手中的剑都是不同凡响的上等兵器,人也都透着一股超乎寻常的傲气。
走进酒馆后,七个持剑少年目光轻瞟,那双明亮且极具洞察力的眸子不由望向拐角桌旁一具倒下的尸体。
“卓师兄,人死了!”
七人中那名年纪看起来最小的稚嫩少年,俯身之际轻摸了摸忠唐万年的喉咙,在看到忠唐万年胸前的伤口后,惊惧之色微闪:“好快的剑!”
用剑的高手能够凭借一个人的伤口看透死亡的过程。
被人唤作卓师兄的男子在七人中年纪最长,嘴角上已经蓄起短短的胡须,明眸炯炯,颇具迷倒众生的美男子气质:“一招制敌,剑入一寸三分······名列西北前三的绝顶高手,竟然会是这种死法。”
嘴角扬起几分冷笑与不屑,另一持剑少年淡淡道:“技不如人,可不就这样的下场。”
说话间,七人的眼睛不由瞟向墙角边甚是惹眼的一老一少。
两人实在是太过惹眼,沉郁苍劲的老者,面含几分受寒的怏怏病色与醉酒迷离,加之连连喘咳,那副怪脸上的憔悴更胜几分。
不过,他那双眼睛微微闪露的精烁,却有些令人忌惮。
坐在怪异老者对面的少年,身着单薄,一双冷若寒月的眼睛,隐隐萧杀之气外露。
从少年一身落魄的穿着上细细扫量了小会儿,七人的视线几乎同一时间望向了少年身上的剑。
那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竹剑,却能杀人!
因为他们已认出他。
认出那把与众不同,不同寻常的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