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轶闻,无论现代还是古代,都是人们喜闻乐道的一件事。两湖名门钱家办个丧事,吊念的客人盈满了整个武汉三镇,背后谈论者自不在少数。
只听那年轻人道:“但话说回来,通常这人都是人走茶凉,他在生的时候,你说这些人想巴结也就罢了,可如今这钱二爷已然亡故,这些人还去结交个球?”
瞎眼的汉子叹口气,摇了摇头道:“所以说你小子怎么在道上混不出名堂,消息太不灵通,也太不会做人了。我们这些吃刀头饭的人,自身本事固然重要,更多的还得交游广阔,朋友给面儿。钱二爷雖然亡故,但他生的三个女儿,可都嫁得了不起的夫家,尤其生的那三个外孙,那是个顶个得了得呀。”
那年轻人忙问:“噢,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了得法?”
瞎眼汉子动筷夹了口鱼,边吃边道:“钱浩扬钱二爷的长孙,唤作薛斌,端的是文武全才,年纪轻轻就拖父荫做到了从三品的游击将军,听说马上还要升做正三品的参将,那官运可以说是平步青云;而这二孙子,唤作萧武,现在已经掌管了钱家南方一十三省的偏门生意。你要知道,钱二爷和湖南的钱三多一样,起初也是靠下地发的家,后来才经营起烟馆、赌场、妓院等其他偏门生意,积下的偌大家业,谁要是能管这生意,那黑白两道谁不得结交?再说这三孙子,唤作岑文,一笔锦绣文章写的甚好,年前已高中进士及第,钱家使钱托关系,给放了个武昌后补知府的缺,只等本任下届,就要补实。这可是本地的父母官,在这三镇地界,谁人不卖面子?所以,且不说三个女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单论这三个外孙,哪个又是吃素的人物?如此谁又不想继续结交钱家这条线呢?”
那年轻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要这么说,谁人结上了‘高义门’钱家,就等于是傍上了财神爷哪!”
络腮胡子冷笑一声道:“结交‘高义门’钱家,就凭你也配?”
那年轻人不服气道:“话可不是这么说,刚才不是道钱二爷仗义疏财,人称‘及时雨,赛公明’么?怎么别人交得我却结交不得,人家可也没把道上打滚的朋友瞧低,他们若骄傲自大,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怎么这武汉三镇会来了这么多吊客?”
络腮胡子哼一声,轻蔑道:“那可是钱老爷子在世的时候,现在的‘高义门’就你这样的想去巴结,可真还不见得待见。”
霜儿听得这些,回过头来想和知秋、妙善商谈,没料他两个也在竖耳倾听。妙善先道:“难怪我们找了那么些客店,都是客满,原来住的尽是去钱家吊念的人。”
知秋道:“嗯,这也难怪,钱家的势力这样大,办丧事人多也无可厚非,只是难为了我们还要多等几日,才能有船。”
霜儿点点头,饭后闲来无事,想再听听这些人说钱家的事,没曾想,这三人说的话不投机,各自吃饭,不再说了。
忽听得背后有人议论:“史总镖头,我听说‘高义门’的钱二爷只有五六十岁,身体健朗,武艺也甚是高强,怎么突然之间就死了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所以说,世事无常,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人要去,纵使你权势熏天,家财万贯也是全然没有办法的事。”
另一人道:“是啊,寿数一刻,千金难买,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谁人能改?”
那年轻人道:“话说如此,可我听说‘高义门’富甲一方,钱老爷子光是捞偏门就积聚了巨额财富,何况他后来还垄断了江南十几个省份的米粮、茶叶生意,又靠上了李鸿章李伯爷这条高枝,朝廷东南诸省的兵饷都归了他的钱庄存取拨付,这份家业,他老这一死,又得传给谁个接手啊。”
那史总镖头自斟自饮一杯,用手轻捂长须道:“说来也是,虽说钱老爷子这些儿孙都个顶个得出息,但钱家的诺大生意,难以计数的巨额钱财,谁个不想全盘接下,恐怕这钱府啊,也不会安宁咯。”
另一人道“可我有个要好的朋友在钱家做下人,听他说,钱家的三姊妹都还挺和气,向来没见着有什么争执,加上三家人夫家都是有来头的,想也不会为这些身外之物争出什么乱子吧”
史总镖头白他一眼道:“你懂个球。。。。。。”
忽然间,右首桌上又有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道:“兄弟我日前听一个同僚说起,钱二爷的大女儿和二女儿、三女儿他们之根本就不似表面一样和气,这钱老爷子一谢世,还不得闹将起来。”
他说话声音很大,谈的又是时下武街头巷尾最热议的话题,登时许多眼光都射向他的脸上,好几个人背过身来问道:“合着这位爷你听到什么风?不妨说出来大家听听。”
那穿官府的中年人笑笑道:“嘿嘿,我那朋友在武昌府衙门当差,也算有些人面。那日,听说钱二爷病重,买了些人参鹿茸亲自送过了钱家‘高义门’,也图多走动走动,能沾些钱家的关照。没曾想,连钱老爷子的面儿都没见上,只独个儿在前厅喝了会儿茶,就被告知说心意领了,人先请回。
无奈之下,我那同僚只好往惺惺而归。可走出前厅没多久,就听见有妇人争执的声音,隐约是说什么,什么兜率丝衣、纳芥指环一类的,总之隔得远,也没听太清楚。不过,我那朋友却认出那两人正是钱家的二姑娘和三姑娘。”
“喔,竟然说到了高义门的传家宝兜率丝衣、纳芥指环?你那同僚还和你提过什么别的事情没有?”众人越听越来劲,有人高声问道。
那穿官府的中年人,环顾一番,见大家都望着自己,眼巴巴的等他说,这才发觉自己似乎说得多了,怕祸从口出,忙举杯笑道:“哪里有什么内幕详情,多喝了两杯,说话大声了,吃酒,吃酒。”
“切”众人见他卖乖不说,嘘声一片。
霜儿回过头来,叹道:“看来这名门望族,也有名门望族的苦楚,钱多了也压身,还是做个寻常百姓的好。”
妙善俏脸带笑道:“是了,还是我们玄修之人,相互没有那些争执。”
叶知秋不以为然,喝口酒道:“这话也不全对,你没见我那大师兄么,一口气过了这么多年都咽不下去,当日在正一大殿,差点和我都急了眼。”
霜儿见他说起这件事,由此及彼想起哥哥傲雪的事来,不觉心里又引来一阵哀伤,头低了下去,默然不语。
妙善看在眼里,脚尖抵了抵知秋。知秋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话题给说沉重了,忙拉着霜儿道:“我的好妹子,来了黄鹤楼,怎么还愁眉苦脸的,这黄鹤楼可是与岳阳楼齐名的三大名楼,我们登临此间,该放开胸怀轻松才是。”
于是,在饭时过后,叶知秋又着店小二弄来一碟葵瓜子,一碟干果并一碟蚕豆,就着君山的毛尖,与霜儿、妙善消遣起时光来。
到了晚间,几人又点了些与中午不同的菜式吃了,才往离开黄鹤楼往来路走去。
行道龟山附近的一条相对僻静小道时,猛地听见前面转角的小巷内传来一阵惊声尖叫:“有鬼。。。。。。有鬼。。。。。。死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