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陈家那傻儿子两个月前被雷劈了!”
“嘿嘿,他老爹治死了人,有这结果真是活该!”
帝都南三环,回春堂外几个五十上下的妇女传着闲话。
“快别说了,老陈媳妇儿回来了!”
被人一提醒道,她们赶紧改换话题。
街道拐角儿,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骑着车过来,车筐里还放着些菜,这女子面容姣好,只是双眉间隐隐有一丝愁云。
女子从侧门进了回春堂,偶然瞥了眼开着房门的侧厅,不由得叹了口气。
“斌儿,说了多少次了,别玩儿你爹的银针,小心你爹看见揍你!”
侧厅是个诊室,一个十**岁的少年正目光呆滞的看着手里的银针,可女子的语气却像是在和一个孩子说话,走过来将他手里的银针取走放好,转身便进了厨房。
少年眼神微不可查的动了下,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青涩瘦弱的面孔。
他叫陈斌,是个傻子!
傻到什么程度呢,从小到大,他从没开口说过话,十几岁时候被医院诊断,智商只相当于一两岁的婴儿,而且基本没有恢复正常的可能。
一晃十几年过去,他父亲陈月山和母亲刘雯,由最初的伤心痛苦,到最后也算是习以为常了,只是偶尔还会对着自己的傻儿子叹气。
陈家世代行医,经营这家回春堂更是帝都老字号,本来是很有些名气的,可两个月前,回春堂却遇到个不小的麻烦。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本来回春堂都已经关门了,却来了个五十几岁的女子,这女子脸上起了疔疮,痛痒难忍。
疔疮属于急性病症,古时就有夫疔疮者,朝发夕死,随发随死的说法,本来陈玉山是让她去大医院看的,可那女子却害怕医院收费贵,执意要看中医。
陈月山无奈之下便给她开了些木鳖子,让她研成粉末泡醋外敷患处,并告诉她若是不见效果还需得赶快到正规医院去就诊,谁知这女子回到家按陈玉山的方法弄好,却稀里糊涂喝了这本应外敷的药。
木鳖子本身就有剧毒,再加上这女子身患急症,当天夜里便一命呜呼,她家人一看这还得了,直接找上门来说他下毒害人,警方找到当初陈玉山开的药方这才给他洗脱罪名,不过却架不住人家三天两头来这里闹,一来二去回春堂的名声算是臭了……
更古怪的是,女子死去的当天晚上,陈月山这个常年痴呆的儿子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竟然冒着雷雨上树,结果一道雷下来直接将他劈倒地上,自此坊间便开始传陈家作孽应在陈斌身上了。
不过万幸的是,这傻小子除了从树上摔下来时候脚崴了一下,浑身竟是毫发无损。
对了,也不是毫发无损,只是原本他目光呆滞,被雷劈了之后眼神反而显得深邃了些,之后陈玉山夫妇忙着处理那身死女子的事情,见儿子醒来和以往并无太大不同,便也没太在意。
还有就是,这孩子不止一次的半夜跑到回春堂的诊室里拿着根银针发呆,两夫妻怕他胡乱扎到自己,见到一次便抢走一次,就如同开头的时候那样。
“孩子最近好像有些古怪,有时甚至能看见他翻看一些书籍,可他根本不识字啊,你说要不要再去看看?”
厨房,刘雯一边切菜一边跟身边帮忙的陈玉山开口问道,陈斌从小便没有学校接收,一两岁的智商也学不会什么,更不可能认字。
“诶,能有什么事儿,等我忙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
陈月山有些疲惫的开口,刘雯知道这些日子那家人来闹,让他身心俱疲也不忍再催促他什么。
陈斌呆傻,两人说话自然毫无顾虑,再加上回春堂内厨房和作为诊室的侧厅是挨着的,所以他们所说一字不落的被陈斌听到。
而此时原本神情呆滞的陈斌却露出了一丝苦笑。
两个月前,他还和师父生活在千年前,他到死都不会忘了那杀死自己师父,杀死自己的贼兵,还有天空突然出现的雷!
他也想报仇,可当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变了,他竟是来到千年后,来到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身上,而当初师父给他的医术传承,竟神奇的出现在他脑海之内。
最初的一个月,师父的死让他悲痛欲绝,所以他一言不发,正好这个世界的陈斌是个痴呆儿,根本就从没说过话,这倒给他省去了许多麻烦。
直到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他竟梦到了自己的师父,师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眼神中透着失望。
从此以后陈斌就开始觉悟了,他是个孤儿,若是没有师父的养育教导,恐怕三岁的时候就死了,师父做梦都想将本门医术发扬光大,如今老天让他重活一世,他又怎么能代替这个“陈斌”,安心做个傻子呢?
他要实现师父当初的理想!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偷偷往陈月山的书房跑,开始一点点的学习这个世界的一切,而陈月山夫妇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也让他尝到了从没有过的家的温暖。
他也想过告诉陈玉山和刘雯他们的儿子已经死于那雷,而自己则是另一个人。
可每次他想开口的时候,看着两人关切的目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话来,而且在他内心里,他也不愿意失去这一切,失去刚刚获得的家。
所以至今为止,他还是一言不发。
如果一切都是梦,那就让这梦一直做下去吧……
“姓陈的,给我出来!”
一道蛮横的声音打断了陈斌的思路,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两个月来,这道声音已经成为陈家的噩梦。
“姓陈的,快给我出来,怎么,毒死了人就躲起来了吗?”
“孙先生,我在我在……”
陈斌暗叹口气,果然,陈月山唯唯诺诺的出去,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可气势上却先弱人一等……
这位孙先生就是之前死掉的那个女子的儿子,也是附近的一个混混,因为大号叫孙二狗,几个手下都称呼他狗哥,自从他母亲出事儿之后,他便隔三差五的带人来闹,陈家不是没报过警,可警察来了也拿他们没办法。
他们一不打,二不砸,你怎么抓人家?
何况人家妈都死了,还不许人闹?
自此,这些人便如同狗皮膏药一般贴上了陈家。
“哼,你这么大的医馆,医死人以为几万块钱就可以了事儿了吗,我告诉你,没有五十万这事儿没完!”
透过诊室敞开的门,陈斌能看见那满头黄毛的孙先生带着七八个混混将陈月山围住。
“孙……孙先生,我们实在是没钱了啊,您母亲的死我也很难过,但这并不是我的错啊,警察也已经查出来了,是您母亲自己吃错了药,而且我们已经出了当时的治疗费,丧葬费,这……”
陈家虽然经营着回春堂,可中医能挣几个钱?
再加上这两个月回春堂根本没开过张,别说五十万,现在就是五万陈月山也拿不出手了。
“你的意思是我妈白死了是吗?”
孙二狗一把拽过陈月山的衣领子,冲着他的脸怒骂。
“老子告诉你,你要是没钱就用你的命来还,否则……就是让你媳妇儿去卖也得给我凑出这五十万来!”
“你……你们,我要报警了……”
一看丈夫被拽住,刘雯从厨房冲出来就要用手机报警。
“你个臭娘们,找死!”
离得近的手下冲过去就把刘雯手里的手机抢走,“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你们别……别伤害我老婆!”
看刘雯吓得哭出来,陈月山急了,那孙二狗却一脸戏谑。
“啧啧啧,心疼了啊,也难怪,你老婆四十来岁了皮肤还跟三十多岁一样,真有点徐娘半老的意思。”
孙二狗一双贼眼不停的在刘雯身上晃来晃去,惹得身边小弟狂笑不止。
“嘿嘿,你考虑清楚没有啊,如果想卖媳妇儿的话,我和兄弟们可以免费帮你调教调教哦……”
陈月山被人按在地上咬牙切齿,却没有半点办法。
这次好像和前几次不同了啊,看来是这些混蛋憋不住了!
陈斌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取过之前刘雯抢走放好的银针包。
这对夫妻将对儿子的爱都放到了陈斌身上,陈斌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想到这儿,陈斌毅然迈步出去。
“我……我真的没钱,你们能不能宽限我几天……”
陈斌走路很轻,诊室里的人倒是没注意到他。
“哼,宽限几日也不是不行……只是……”
孙二狗伸手抹了下刘雯下巴,刘雯颤抖慌张的表情让他格外享受。
“嘿嘿,只是你得让兄弟们先收点利息啊!”
说完这话,几个手下狰笑着朝刘雯围上去,陈月山挣扎着从两个喽啰控制下站起来却被人一拳击倒在地。
“住……住手!”
正在这时,一道嘶哑难听的犹如乌鸦叫唤般的声音响起,陈斌站在回春堂大厅冷冷看着这些人。
他这具身体近二十年被痴呆的灵魂控制没说过一句话,此时开口自然是嘶哑难听。
“噗……这,这就是你那个智障儿子?”
孙二狗先是一愣,再看竟是陈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诊室跑出来,想想自己这帮人竟把一直痴呆不会说话的傻子吓得开了口,一时之间乐得是前仰后合。
陈月山和刘雯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儿子,他们曾经多想听儿子开口说话,可他们万万想不到儿子第一次开口竟是在这种情况。
“小斌快跑!”
刘雯脸上的泪滑下来,冲着陈斌急喊。
“跑得了吗?”
笑够了,孙二狗捏了捏手骨朝着陈斌走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