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戏
妾愿倾尽韶光年华,与君执手天下。
君可愿拼却浮生,与妾共戏木偶为押?————
世人皆知镇国大将军的掌上明珠苏鸢,其貌潋潋,性刁蛮,擅刀舞剑,犹爱木偶戏。
十六岁那年,苏将军大寿,苏鸢一袭红衣猎猎,在台上莲步轻移,一招一式皆带着侠气之势,她嘴角轻扬,蓦然回首,正对上三皇子烨辰含笑的双眸。
三月春风还携带着花香,徐徐拂过他的秀发。桃花纷然,他举杯独酌,美如诗画。
十六岁的她,不谙世事,回眸一眼,不堪承受,一眼心动。
那时的烨辰,因是罪妃之子,虽满腹才华,又容貌俊美,却并不受重视。
得知苏鸢心仪于他,苏将军大怒,将其禁足,试图让其斩断情根。
可情犊初开的苏鸢哪里肯听,她携着些碎银,逃出了苏府,寻到烨辰。
只因烨辰愿为她舍弃功利,许她浪迹天涯。
他与她赏遍江南烟雨,漫步塞北冬夜,也在秋日的枫林弹琴起舞。她想,这一生,大约都会如此平淡美好。
不久之后,苏将军派人寻到了他们。而当初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苏鸢正为烨辰洗手羹汤,笑靥如花。
苏将军的心忽得刺痛。
他知道烨辰想要什么。
他想,若是烨辰能好好对待苏鸢,他要的,他便给。
即便那皇权高位险象迭生。
苏鸢不会想到,有一天烨辰会登上皇位。
她更不会想到,苏将军会因她而死。
那一天苏府漫天大火,厮杀声,哭喊声不绝于耳,整个夜空被鲜血染红。
苏将军护着她一路逃亡至护城河,却被敌人一刀刺下,鲜血飞溅。苏鸢还来不及接住苏将军将要倒下的身子,便被他一把推入河中。
河水冰凉刺骨,恍惚间她只记得苏将军看她的最后一眼。
那是她最后所能感受到的温暖。
她想,烨辰怎么还没来支援呢?
她想,烨辰正在做什么呢?
她想哭,却只能在河水中挣扎起伏,渐渐被带出城外。
再次见到烨辰,是七年后的江南。
烨辰坐在高台之上,见她曼丽起舞,妖娆艳丽。待她走近,他失口唤道:“啊鸢?”
她媚眼如丝,微挑红唇,“奴家轻言,可不是什么啊鸢。”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风尘艳丽,怎会是当年那个毫无城府,不解世事的小姑娘苏鸢呢?且说当年苏府一战,苏鸢只怕也是尸骨一具。
烨辰将她带回宫中,赐封“言妃”。
她样貌艳而不俗,不仅能歌善舞,还厨艺高超,女红俱佳,贤良淑德,从不与其他妃嫔争风吃醋。很快,烨辰便专宠她一人。
烨辰也许不知,但她清楚,她是如何用计挑拨各嫔妃内斗,又是如何拉拢朝臣步步为营。
再次回到他的身边,她不仅要为父兄报仇,还要让他知晓她是如何深爱着他。
在苏府衰败后,她为苏府每一个人都制作了一只木偶,闲暇之余,她就自己演绎着苏府曾发生过的一切,就像苏府还在,她的父亲还在一样。
她想她如此深爱烨辰,从十六岁到如今二十来岁,她怎么能容许有人和她共享烨辰呢?
于是在她成为一代女帝之后,她将他的骨关节打碎,又用秘法保他不死,将其做成木偶。
她要他陪她,与她执手共赏这江山如画。
成婚那天,她对着镜子画眉勾唇,忽然走进一位老妪,正是她教她制作的木偶。
她微笑,轻唤,“婆婆。”
那老妪看着她身边站立的烨辰,风华仍在,但四肢僵硬,凤眼含泪。
“这就是你的爱?”
镜子里的苏鸢嫣然一笑,满是幸福的模样,“这就是我的爱。”
——只有木偶,才会陪她永生永世,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