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的霉味和腥臭。
夜已经深了,偶尔有几道的闪电划破天幕,照亮隐于黑暗中这座死气沉沉的小城。
街道上,时而能听到男人的咒骂和女人的哭泣声。
风吹拂着滋长着绿毛霉斑的木门,发出各种诡异的声响。有野狗低声的呜咽着,踏着泥水,跑进了昏暗的小巷。
“谁……”一声轻喝声响起,门外却没有人回应。
雨茉缩了缩脖子,尽管这种事情她已经遇到过无数次了,但每一次只要有人在夜里敲门,或是门板发出咯吱声,都能把她吓得心惊胆战。
这里是白马城中的一处贫民窟。在白天,打架斗殴事件就屡见不鲜。每一个夜幕来临的时候,都会有很多生命在悄然逝去。
世道非常地不太平。
她虽然只有十岁,但却比同龄的孩童懂事得多。
“食物已经不多了。”雨茉看着柜子里那一小块黑面包,柳叶一般细长的眉毛深深地皱在一起。
在以前,有哥哥做苦工可以换回来一些食物和干净的水。可如今,随着哥哥病倒在床,再也没有人可以保护她了。
她也想过,去学身边的小孩一样去小摊、店铺行窃。可在她七岁那年,她就因为偷了一把海盐就被她的娘亲打得险些落下残疾。自从那次之后,她就再也不敢有偷盗的念头了。
只是在娘亲去世之后,现在这个家,就只有终日酗酒、赌博,在她看来很凶的父亲以及一个日渐病重的哥哥。
雨茉看着柜子里那块只有她拳头大小的黑面包,她小心翼翼的用一把小刀切出一块,然而将柜门轻轻的合上。
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雨茉用手揉了揉肚子,小脸上写满了无奈。
她很饿。但她看了一眼躺着床上的哥哥,便别过脸去,不再看向手中那一小块干硬的黑面包。
木门又传来了异响,雨茉紧张地朝着门口望去。
“小杂种,还不快来给老子开门!”门外,传来不耐烦的咆哮声。有人拍打着腐朽不堪的木门,整座房子都跟着震动起来。
“父亲……是父亲回来了!”雨苿惊觉,急忙跑着去打开门栓。
砰!
木门打开,一位浑身湿漉漉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对着开门的雨茉就是一脚揣去。
“狗东西,淋死老子了!这么慢,皮痒了?”那中年男子咒骂着,狠狠的在地板上吐了一口唾沫。
雨茉一声不吭,挣扎着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种事,她早就习惯了。
她跑进灶房内,跌跌撞撞的捧出一盆装满热水的木桶放在中年男子的脚下,又跑着去拿了一条破旧的干毛巾。
一身酒气的中年男子脱去衣服,就这样**着,当着雨苿的面就开始用热毛巾擦拭着身体,丝毫没有什么顾忌。
雨苿面无表情,大人们的身体她见多了。在她更小的时候,母亲还活着的那时,她就跟着母亲见过各种各样……男人们的身体。
眼前这个男人叫杜大海,是她和哥哥名义上的父亲。
她都十岁了,如今还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谁。不但是她,就是她的母亲或许也说不上她的父亲是谁……
据她的母亲讲述,她的父亲极有可能是这一带光明教会里一位有头有脸牧师。
咔嚓!
雨夜之中,电芒在夜幕里爬行,雷声轰鸣不断。
“真不让老子省心……”一身酒气的杜大海随手将毛巾丢在地上。看着被热水烫洗刺激过后直挺挺的下身,不满的低声骂道。
“过来——”杜大海咆哮着,对雨苿招手。在他看来,与其过几年便宜外头的那些狗杂种,还不如先让他受用个几年再说。
“不……父亲,别这样!”看着宛若虎狼般伸手朝她抓来的杜大海,雨苿不断后退,吓得面无血色。
杜大海一手将逃开的雨茉扯了过来。
一巴掌下去,直接将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打得头昏眼花。“嘿嘿……”杜大海邪笑着,急不可耐地将如同玩具一般的雨茉扔在床上。
他思量着,等他爽够了就将雨茉卖到城中的窑子里,换几个钱回来。
“钱、钱、钱!”
想到今天他又欠了一批赌债,他心里就窝火。以前就算债务逼得紧,他还能叫那个贱人去给那群狗杂种玩一段时间,求他们宽限些时日。
可气的是现在那个贱人死了,债务又逼得紧,实在没有办法,这让他不得不打起雨苿的主意。
杜大海挺了挺发麻的腰,粗暴的分开身下小女孩夹紧的双腿。
他这一低头,便发现有一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那种冰冷无情的眼眸,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八房!你这小杂种!”杜大海气极,顾不上身下压着的雨苿,抬手就想给床上这个吓他一跳的瘦弱少年一巴掌。
“嗒啪!”
杜大海的手停在半空之中,他朝着自己的小腹看去,一把磨得十分尖锐的铁块已经扎在哪里,随着一只苍白的小手抽出,血液顿时从伤口涌起,嗒啪嗒啪的滚落在床上的木板上。
“母亲死了,我就只有雨苿这一个亲人了……”少年的声音沙哑而哀伤,明亮的眼眸中冒着凛冽的寒气。
“哥哥——”原本双目空洞,一声不吭的雨苿突然哭出声来,一下子就扑到苍玄的怀里。
她吓坏了。
再怎么早慧,也不过是一个孩子。
“没事的,不要怕,有哥哥在。”八房开口,他伸手摸了摸雨苿的头发。眼眸中的冰冷早己不在,有的只是一种柔软的溺爱和心疼。
“小杂种!你竟然敢对你老子动手动脚!养不熟的狼崽子,老子今天就打死你!。”杜大海用手死命捂着伤口,满头青筋暴起,他握紧拳头,凶神恶煞地朝着眼前的两人扑去。
“啊……哥哥我们逃吧,离开这里!去乞讨也行,去贵族人家做奴仆也行……”雨苿抽泣着,一只小手将八房的小手攥得紧紧。
“逃?天大地大……又哪里有我们兄妹的容身之地呢?”八房苦笑着,拉着雨苿跟杜大海在房子里周旋。
他从小就体弱多病,哪怕从他记事起就没有放弃过锻炼体魄,但就算是这样,他的体质也不过就比同龄人强上一点。
可就算是如此,他力量上还是比不上一个成年人。
然而他知道就是自己拥有了成年人的气力和健康的体质……离开这贫民窟,也未必能活下来。
这个世界,不是光只有他们这种只为生存而活的普通人,还有生活在暗处的……各种各样的妖魔。
他之所有能知道这么多东西,是因为他有一位很好的母亲。
记忆里,母亲有着高超无比的医术。几枚银针下来,什么疑难杂症都能冶好。
记忆里,母亲教他识文断字,跟他讲了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
记忆里,母亲的样子永远都是那样美丽迷人。哪怕是一身粗布麻衣,也比白马城中任何贵妇都要有气度……
耳边传来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八房攥紧雨苿的手,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是的,他早已不想再挣扎了……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
他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硬生生的毁了她。
酗酒、嗜赌……一贫如洗的家哪里经得起这般挥霍。很快,眼前这个男人便欠下了如山一般的债务。
那一天,他亲眼看到一群人冲进了他们家,那时他还小,便到灶房里躲了起来……他看见那个男人对那群人下跪了来……他看见那个男人揪着母亲的头发,满脸赔笑着将母亲送到那群人的面前,任由那群人在他的眼皮底下蹂躏自己的母亲……
后来那群人走了。
后来,他的母亲死了。他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这时尖锐的轰鸣声突然响起,八房只觉得满脑子都是四处乱撞的耳鸣声,在无情的撕扯着他的神经。
有物体碰撞的声音响起,脸上被溅满温热的液体的八房转醒过来,眼眸失神的看着这一幕。
杜大海就这样倒在他的面前,半边脸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团模糊的血肉。
“愿光明与你永在,堕落的灵魂。”雨夜中,有闪电划过天幕,一位身穿绣金白袍的独眼男子开口,手中一把银色的手枪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神父?”
待到这位独眼男子走近时,八房才渐渐回过神来。他不明白,白马城光明教会中最有权势的神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贫民窟里?
“那把枪——”
杜八房深深的看了倒在地上气绝的杜大海一眼,他便知道刚才刺耳的轰鸣声是怎么一回事了。
“白马城最近疑似有妖魔出没,我便奉命四处巡查一番。”很快,门外便进来了两个白袍修道士,手法熟练的清理完地上的血迹后,又将杜大海的尸体搬了出去。
“你们的母亲曾救过我的性命,所以我会收养你们。跟我走吧,以后你们便是光明教会的修道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