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少安给沈一诺放了长假,兑现诺言,让她成了设计学院的插班生。
在一群青葱年少的大学生中间,沈一诺才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先前以为的,独当一面的大人。
在繁重课业之余,她尝试过和女友一起逛专卖店,大家都夸她身材好。在试衣间,她看着青春的**,才能明白那一声喟叹。
宿舍里,有时大家会聊到性,都很难为情,看过杜拉斯的《情人》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相比之下,她是龌龊的,沈一诺微笑着,远离了她们。那些单纯,没有经济压力,家境优渥,刚刚从高三魔鬼式训练中脱身的美丽的女孩子,自己与她们格格不入。
郁少安不找她,也不给她打电话,偶尔会给她汇款,让她买些好看的衣服。他出入各种场合,难免旁敲侧击地让她装扮入时些。
沈一诺的吃穿用度也没有在富家子弟云集的设计学院落了下乘,大家都很愿意跟她说话。
偶尔她会去和奶奶聊天,边削苹果边说趣闻,一圈下来,“那个男孩子?”奶奶用历经沧桑的老眼看着她,轻咳道。
“我……我正与他交往。他对我还不错。”沈一诺低下头,想起郁少安的冷言冷语,对宠物似的态度,很勉强地说。
“他上次来过,跟我说过他在追求你,这么快就在一起了?”奶奶笑着说,看样子对他很满意。
沈一诺手上的苹果掉在地上,又拿起一个要削,放下,低头去收拾一地狼籍,慌乱地点头,“嗯。”
他竟然这么说,为什么?也是,说她是他情妇,名声不好。男女朋友又惹奶奶猜疑,索性说在追求她,因此照顾她的家人,名正言顺。
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刚好送沈招宝去向阳小学参加入学考试,小男孩背着一个挎包,衣着整洁。
沈一诺察觉到他自己在网上学习礼仪课程,举止大方,小渔村的记忆被他封存,气质也一点点变得沉静可靠。眉目间,竟有矜贵相。
她实在欣喜,虽然隔了一层,但她把沈招宝当弟弟看。路上他有些阴郁:“姐,我还没有户口。”
没有户口,考上了也没用,怎么入学籍,在大城市里太不方便了。
沈一诺是被父母疼着宠着长大的女孩子,很难理解为什么二叔家对他却没有一点亲情,从他四岁蹬着椅子够得上灶台就让他做饭,户口不入,不让上学。只给两口饭吃,仿佛生下他就是为了给父母服务。
“招宝,你入我们家户口,好吗?”沈一诺半蹲下身子,实在心疼他。
男孩皱了一下眉毛,说:“你真当我是亲弟弟的话……你真当我是亲人吗?”他黑曜石般的眼睛盯住她,很较真地问。
“从此刻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我会保护你的。”沈一诺赌誓,三根手指贴着太阳穴。
沈招宝眨了眨眼睛,想哭,撇过头,“是我保护你。”
姐弟两人一路牵着手,“我想改个名字。”招宝,这名字简直掉钱眼里,沈方刚一定把他当招财猫了,就是想招财进宝的意思。
“沈三诺,好不好?千诺?”她不擅长起名呀。
“就叫沈照杰,从今天起,我决定照顾沈一诺这个笨蛋。”他是有姐姐的人了。
“人小鬼大。你还真是随便,小杰。”
两人一路小打小闹到了派出所,又是动用关系,赶在考试前入了户口。男孩拿过小红本,看着自己的页面,合上,收在冬衣贴心的内层口袋里。
“你让他帮忙,欠他人情,这样好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到这里,沈照杰握紧姐姐的手。
“欠一个人情和很多人情,有区别吗?他帮奶奶找了最好的医生做手术,又送我学设计,帮你上学……”
“你喜欢他?”
沈一诺摇摇头,叹了口气。五年的时间,她怕自己改变初心,那人在她心里的刻痕越来越深了。他离开这一个月,沈一诺竟然很想念他。
这种想念里参杂着罪恶感,对裴熠的愧疚,害怕被郁少安发现。
沈照杰人小鬼大地摇头:“裴熠哥哥怎么办,你五年后,还能心无挂碍和他在一起吗?”
“我们不可能了。”寒风凛冽,有点悲怆,秃树衬着她的背影,水晶手链掉了,她也没有察觉。
裴釉捡起水晶手链,她竟然是那人的初恋,这世上的事情真是巧妙。
沈照杰顺利地上了学,凭着自学也依旧在一群忙着上培训班的孩子中间拔得头筹。沈一诺有时觉得,这孩子的心思比她缜密,很多事都是商量着,他拿主意。
郁少安时隔一月有余终于又给她打了电话,声音有些疲惫,“来的时候,多带些衣物,那孩子,想过来也可以。”
他是要她在那儿住一段时日,同居,是这个意思吗?
沈照杰听完后微笑着说我也要去,露出一副月老的神秘表情。既然姐姐和裴熠不可能了,那只要在这五年里,抓住那个人的心,不就好了?
沈一诺惴惴不安地搬进他的水景公寓,住在他隔壁,小杰住一层,并且被勒令不许靠近他们房间。
这样很好,她不用担心小孩对她与郁少安的关系有直观的印象。
男人一回来就直接抱住她开始做,埋在她的柔软间,神色安宁,“我想念你。”他声音很低沉,很动听。
两人都很愉悦,这些时日的奔波劳碌,积累的辛劳都消失殆尽,那么一瞬间,他们觉得是爱彼此的。
沈一诺承认,她很想念他的触感,很可耻,可是她确实喜欢。
嗅着她的发香,“这一个月,很想我吧。”
“嗯。”讨好他,讨好他,沈一诺表现出乖顺的一面。
郁少安轻笑,“我每日累死累活的,你倒挺闲情逸致。”他抱住她,看着画板上他的肖像。
画上的人神色倨傲尊贵,有些忧郁,像希腊教堂壁画里的神一样俊美。
“你忙些什么?”她从没听他说过工作上的事情,这是和妻子讨论的没她的份。
“收购战,整日操心股票价格,一边骗人一边防人,累心。”郁少安动了一下,逗着她玩。
沈一诺扯过自己的发梢,微眯着眼睛,倒有点狐媚的样子,都是被他训练出来的。
“坊间都说,郁少安色令智昏,年少轻狂,整日在女人身上做功夫。花边新闻一出,股价大跌,对手便趁机买进。赔得精光。”他慵懒地说。
沈一诺自然也看见了社会版的新闻,当红明星,主播,嫩模,唯独没有她,她拿不出手。
“恭喜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有钱人的生活她不懂。谈笑间就毁了一家公司,离她太遥远。
“你还能再敷衍一点吗?明天陪我出海,闷坏了吧。”郁少安消停了一会又开始折腾她,这男人的精力旺盛得不可思议。
他已经习惯了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她头上,沈一诺顺从地点点头。
“我们能试着有天什么都不做吗?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充气娃娃,一个玩物。”沈一诺很久之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明天单纯地带你出去玩,晚安。”郁少安沉默了一下,亲着她的额头说完,从旁边滚落。
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她很疲倦地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去。梦里有人温柔地抱住她,安抚她,裴熠是你吗?
郁少安拿过药给她喂下去,低烧,帮她擦掉眼泪。难受都不会说,疼也不说,每次就只会顺从地点头。他身边野心家太多,这种清水一样无害的女孩真少,沈一诺是他见过最笨的女孩。
哪有女孩子,除了忍耐讨好之外别无办法的,谁还会把爱情当回事,瞧,心心念念着裴熠。他恨恨地将水渡给她,女孩伸出双手抵在前边。
他不留情地揉了一下她的腰,水悉数进了她的嘴,“恶魔……”
郁少安重重将玻璃杯放在床头,在她心里,他就是只会让她疼的恶魔,他掖好被子。
的确,除了让她疼,让她羞耻,让她自尊碎一地,自己没干过别的事。
轻手轻脚地抱住她,晚间又量了几次体温,总算恢复37°1。
“我想听故事,小鸭子的故事……”女孩糯糯地撒娇,一看就被宠坏了。他小时候,父母只会教导他,身为郁家的长孙,不可玩物丧志,该学习……
用手机搜了本故事书,郁少安边拍着她的背边说:“从前有一只丑陋的大鸭子,她的兄弟姐妹,她的妈妈都不跟她来往。主人家把她赶了出去,鸭子走到湖泊冰面上,累极了,闭上眼睛……闭上了眼睛……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沈一诺低低地说,终于安稳地睡着了,呼吸不深不浅,带着她独有的幽香。丁香花般的姑娘。
雪后初霁,阳光照在他脸上。沈一诺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床头柜上还放着用剩下的低烧药,空了的玻璃杯。
昨天照顾她的人是郁少安?!她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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