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梦,小夏从没想过。她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走丢了过去的记忆,闯进一个陌生的世界,像一个新生儿一样学习着新世界的法则。
她要伪装成一只猫,那是她现在的身份。
一只猫在学习如何成为一只猫,多么可笑。
安可夫人,就是生下小夏的那只花母猫,依照吩咐兢兢业业地把猫的起居与姿态传授给小夏。也许是出于对克罗地亚的敬畏,又也许是小夏身上带有自己的气味,她对小夏偶尔竟也流露出母惜的目光,但又始终冷漠地与小夏保持着警惕的距离。
相处之间,小夏渐渐放松下来。她总觉得花母猫似曾相识,但又一时想不起来,脑子里恍恍惚惚地晃荡着一些模糊光影。
唯一能确定的是,有克罗地亚的名号在,她不会伤害她。
秋季的尾声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初冬降临。
寒气侵入房屋,女孩为猫咪们加厚了窝里的被褥。天寒地冻,女孩在家的时间却越来越短,男主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月底马上就要大考,成天瞎跑瞎跑。”男主人不止一次地冲女孩拉长黑脸。
小夏一开始对男主人是存有好感的,因为他是名严于律己的中学教员,五官端正明朗,写得一手好字。而后这一点点好感,在某天他把安可夫人用脚尖挑起来,猛地甩到门外之后消失得一干二净。“养猫!我叫你养!浪费多少时间精力,全部用来学习难道会赶不上别的同学?!尽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尽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是男主人的口头禅,也是他脸拉长时最常说的一句话。在他眼中,所有“超出规定”的事情都是多余的,做多余的事,就是做无用功。至于什么是“规定”······学校条规是绝对要遵循的,其余的,大抵不符合他习惯的,都包含在内。
他时常用鹰隼般的目光挑剔着女孩的生活起居。做题的时候思考太久是不对的,不加思考又是不严谨的;书柜玻璃上张贴海报是不对的,因为海报本来就不该出现在高中生的房间里;放学之后没有立即回家是不对的,为了毫无意义的班级篮球赛训练浪费时间更是不可饶恕;书本没有摆在书柜或桌上而在床头是不对的,放在桌子上挡住了手肘是不对的,放在地上看起来太凌乱也是不对的······他用完美主义者的眼光审视着四周,要求一切都要“恰到好处”,多一分不可,少一分不能。否则把黑脸拉长,抱怨一切为何不能合己心意。
每次女孩总是煞白着脸走回房间,仰躺在天花板下微微张着唇不作言语。小夏蹭蹭她的手掌,冰凉凉的如蜡雕的一般。不多久心里最后的防线陡然崩塌,泪水无声无息地破碎在眼角。小夏这时便静卧着。
伤心的人是可怕的,因为你不知道她会把悲伤化为其他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小夏知道这个叫做“苏沐夏”的女孩不会这么做——她很擅长权衡和遗忘,比起惹恼她易怒的父亲,把一切都忘掉像是个更好的办法。所以泪水风干后,阳光还是会回归到她的脸上。她揉一揉小夏的头,又投身到反反复复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