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秋自小被要求干完农活后的每天还要从村长家领饭送到城隍庙给道士们享用,食盒他从未打开过,但里面飘香四溢,闻着味就使他垂涎欲滴。村长曾直言这是为了村里打算,若那仙石能安置村中,定会招徕不少旅客。哪怕不给挪动,只要道士们愿开门收受香火,这里也能够繁荣起来。
饭一送到,道士倒立刻接下。洛秋再一问:“那石头——”道士却立刻抬着食盒转身离去。
他后来听骆驼爷细说此事,才了解到这仙石初现时消息传到了远处,诸多打算一窥天界之物的修士聚来,他们来时数日,在村寨落脚歇息,给了银两和物品换得居食,一时倒让小村繁荣起来,可不见石头可供膜拜,聚来的人又纷纷散去了。
“我们随便找颗石头,跟他们说这是镇安石呗。”十五岁的洛秋口无遮拦。
“这可不行,会遭雷劈的。”骆驼爷训斥道。
“那修士们不就可乘着天雷劈来顺便渡个劫什么的?”他又道。
“你这娃,越长大鬼点子越多。”骆驼爷边摇头边叹息。
接连送了半年,洛秋见道士对自己的态度愈发张狂,便干脆拎着食盒躲到林子里偷吃饱腹,再将空荡荡的盒子送还给村长。往日不见食盒送回,村长此番以为是道士们表达谢意的举动,兴奋的招待洛秋进屋喝茶。
自那半月禁足后,单合便不爱出门动弹,即便村长要他出去走走,他也只在屋内打转,待洛秋来时才愿去到客房与之小聚。淦吉倒是经常来看他,这三人偶尔能凑在一起至今已实属不易了。
村长对于儿子单合也实在着急,哪怕后来发觉了食盒秘密也不去拆穿,只愿让洛秋进到屋内驱使单合能有些人生气息。单合的面色愈发惨白,洛秋也着急起来,寻问村长后获得的答复是:虫盒子使单合魔症了。
洛秋便暗自决定不再履约采摘蠕虫食料。
后来再去,单合因此与他争吵,气急甚至吐了血。淦吉恰来,便一道责怪洛秋。唯有村长窥透他本意,便让洛秋暂时避避,等他气消再来便是。
过了一月,洛秋再来时,却见屋外挂着白缎,屋门敞开,堂前尽是花圈,上书一个沉重的奠字。他进去询问才知,单合于今晨暴毙死状奇特。玩伴淦吉正坐在棺前哭的昏天暗地,村长背着双手在屋里焦躁地踱来踱去。
他震惊难过,堂内无言可说,便独自回家。
布生嫂子见他归来,满面错愕:“我听说单合死了?”
“是的。”洛秋低声回应,失落坐在空地的竹编小床上。自从入住之后,布生嫂子便将黄牛栓到院子里,将楼下用木板围挡严密作为洛秋的居室,同时隔出一间做了灶台。
“好端端个人怎么就死了呢?”布生嫂子问他。
“我也不知道…娘,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
洛秋出门去往院子,骑在黄牛背上兀自出神。
傍晚时分,单合暴毙的消息传遍全村,村民惶惶揣测,是夜也久不入眠。翌日中午,拾柴的刘青归来,走到村口便叫嚷起来:“闹瘟疫了!”沿街多少路人震惊尾随,与他一道来到村长宅前。
村长闻声立刻出门,站在院口问道:“闹什么瘟疫了?”
“百里外由溪村闹瘟疫了,鸡鸭牛反正是动物都染上了,死了好多人,官府都来了!”刘青着急的原地跺脚,“我看你儿子也是染上瘟疫了!咱赶紧烧了他吧!”
“放屁!”村长怒极,伸手揪住其衣领,“你先去传话,让所有村民把自家养的家禽都烧了。”说着转头盯着山路垂柳,满眼恨意。
“那牛怎么办,咱村就八头牛!”有村民焦急问道。
“都烧了!别让瘟疫传染了!”言罢,招手唤来几个壮硕村民,领路就往屋后垂柳绿地而去。
洛秋刚听到瘟疫消息时便见几个村民举着火炬要来烧自家黄牛,他便堵着不让,布生嫂子更是苦苦哀求,群情激愤要他母子让路,期间起了争执,几个村民将布生嫂子推倒在地,洛秋愤怒地挥拳反击,与一众村民打了起来。
“这牛又不是你家财产!”有人一面怒斥骂道:“就这么八头牛,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烧死它们!但村长说了,必须杜绝瘟疫!”
洛秋难敌四手,被打得奄奄一息,甚至站不起身来。
黄牛被村民们捆在石磨上,周围堆满了布生嫂子劈砍好的柴堆,村民扔下火炬见火势茂盛后才一齐离去。布生嫂子伏在洛秋身上痛哭流涕,筋疲力尽瘫倒的洛秋如大字般敞开四肢,睁眼望着天际愤恨难消。
另一边,村长带领村民们去往绿地,恰逢骆驼爷听闻单合死去便打算到村子看看,双方在路上相遇。村长指示村民将骆驼爷捆住,连声骂了起来:“你这老不死的!我早就让你滚蛋了你不听!现在我儿子死了!没准就是吃了你那脏手做的食物害的!”
村民们嫌弃地将毛发油腻、污淖裹身的骆驼拉拽到垂柳下,没有双足的骆驼爷在泥地上费劲爬行紧跟其后。
“你们要干什么啊!”他苦苦哀求道:“别动我的骆驼啊!”
“干什么?”村长冰冷回道:“闹瘟疫了!你这骆驼得死!”他差人四处搜来枯枝黄叶,堆在树下,还将骆驼绑缚的无法站立。
骆驼爷不断往前攀爬,下颚磕着砾石也全然不顾,奋身要挡在骆驼前。村长双手提起他扔往一旁,使之沉重落地,痛哭流涕。
“你们这些刁民啊!闹瘟疫与我的骆驼何干!”他双手被缚,任凭泪流。
村长用火石点燃火炬,冷眼瞧着他,“让你活下来你就该感恩了!”说完便将火炬扔到枯枝丛中,顿时燃起熊熊火光。
骆驼爷疯了似的挣扎起来,用下颚扒着泥土步步往前。微风助长火苗愈来愈烈,村民们都被烘烤的连连后退,目视着火焰中打滚的骆驼,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骆驼爷。他们闻到火烤气味时,惊见骆驼爷侧身一滚,顺着山坡直下进了火焰。
村长愕然呆滞,村民们更是恐惧地惊声尖叫。
骆驼爷被火焰围住,挣扎的模样异常骇人,只听他诅咒道:“你们这些畜生!你们会不得好死——”怕是喉咙被火焰烧穿,再发不出声,扭动数秒,才渐在炙焰中消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