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淮深与仆固俊回到陈伯家的时候却发现院子里一片狼藉,屋子里面很多人则正在一起大声的哭喊着。两人大惊失色,连忙上前询问,得到的答案却是陈伯刚被一行士兵给抓走了。再问为什么被抓走,家人也都说不上来了,只是提到了士兵们曾经提到过一个词“通敌”。
仆固俊挠了挠头看了看张淮深,只见张淮深淡淡的吐出来一句:“看来我们还得再去找一下尚婢婢。”
“你怀疑这事是怀光做的?”仆固俊铁青着脸问道。
张淮深点了点头。
“那我们直接去找他不是更好?”
这次张淮深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们找他有用的话,他就不会派人来抓走陈伯了。反倒是今日在厅内我看得出尚婢婢对于怀光似乎也有一些担心,所以去找他也许对于救陈伯来说更为有利。”
两人再次来到节度使府邸的时候,尚婢婢让人直接把他们带到了后院的花园里。尚婢婢坐在池塘边的亭子里接待了他们,看到他们再次前来似乎也并没有特别的意外,只是微笑着开口说道:“两位将军不会是因为我身体不佳特意再来探望的吧?”
仆固俊直爽的答道:“尚将军,这次我们是来求你帮忙解救一下我们的朋友。”
尚婢婢略有些惊讶的问道:“仆固将军言重了,你们的朋友怎么了,还请直说。”
仆固俊便把陈伯的事情大致上向尚婢婢说了一遍,听完之后尚婢婢沉思了一伙儿后才说道:“两位将军不用太担心,我会让人去把陈伯放回去的,你们回去后等就好了。没想到鄯州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两位将军笑话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淮深这时候微笑着说道:“尚将军对这件事似乎并不感到惊讶,是否这样的事情近来经常发生?”
尚婢婢抿了口杯中的茶,继续微笑着答道:“是或不是又能如何?”
“尚将军难道就没想弄清楚近来鄯州的变化吗?尤其是怀光,我想尚将军应该也能看到他的变化吧。”
尚婢婢犹疑了好一会儿,突然叹气说道:“我还是怀念大半年前你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我分明看到河湟将会在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手上发生剧变。”
“尚将军,我们正想知道,这几个月怀光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的变化会如此之大?”张淮深紧追不舍的逼问着。
再次叹了口气后,尚婢婢终于开口说道:“我中毒对怀光的影响很大,让他不再轻易相信别人。但近三个月以来他身上的变化越来越大,很多时候大到让我都有点不敢相信。我也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这三个月来他唯一的变化似乎就是多了不少的书信,而且他也很在乎这些书信。”
“书信?”仆固俊感到非常的意外,“尚将军,是什么书信?谁写的书信?”
尚婢婢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怀光把这些书信看得这么重,他不说的话自然没人能知道是谁写给他的。”
“连你也不知道?”仆固俊将信将疑的问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既然怀光没有告诉我,那我就不会去问。我相信怀光,对他绝没有一丝的怀疑。”尚婢婢平静的回答道。
仆固俊还想发问,这时张淮深却插话道:“尚将军真是明主,怀光能遇到你这样的明主,也是他的幸运。”
尚婢婢憔悴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一脸认真的说道:“同样也是我的幸运。我把怀光当作自己的亲孩子,对于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张淮深也笑了笑说道:“有将军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怀光的事情我和仆固大哥会去查清楚,我们就此告辞了。”
尚婢婢这时突然反问道:“两位就不问一下慕容铎和迁禄现在怎么样吗?”
张淮深笑了笑,幽幽的说道:“既然他们二人已经在尚将军的手上,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相信尚将军会妥善处理的。”
尚婢婢的嘴角出露出了微笑,他点了点头,随即便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出了节度使府后仆固俊心中还是有很多的疑惑,见张淮深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不禁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查起?”
张淮深笑了笑,说道:“既然是跟书信有关,自然就从送信人开始查起。”
“送信人?你知道送信人是谁吗?”
“不知道。”
“不知道送信人你又如何去查?”
张淮深微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说道:“仆固大哥,我们可以先打听一下关于送信人的消息,然后就能顺藤摸瓜去找这个人了。”
仆固俊跟着张淮深来到了拓跋怀光的家附近,他们在附近的一个酒楼里坐了下来,目光却一直紧盯着拓跋怀光的大门口。店小二端上来了几个小菜和一壶酒,张淮深一脸轻松的替仆固俊斟上了一杯酒,并主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仆固俊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他一脸愁容的看着张淮深,几次想说话却都没有说出口。
张淮深自顾自的吃喝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指着拓跋怀光门口的士兵说道:“仆固大哥,我们把那位士兵请过来一起喝酒,很多事情就会明白了。”
仆固俊立即站起身来,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哎呀,淮深你怎么不早说啊!我现在就去把他请过来,咱们赶紧问问。”
这名士兵看到仆固俊一脸真诚的邀请,想了一下后便跟着走进了酒楼。张淮深早已让店小二又准备好了几样丰盛的好菜和一坛好酒,等这名士兵进来后马上便热情的招待了起来。这名士兵刚开始还有一些犹豫,但几杯酒下肚之后他很快便放开了,与张淮深和仆固俊一起大吃大喝了起来。
酒意正酣之时张淮深突然说道:“兄弟,你这贵为拓跋将军的门卫,想来平日里前来请客的人不少吧。”
士兵已经有了些醉意,举着酒杯说道:“兄弟说笑了,你这是不了解我们拓跋将军,他可是从来不允许官员和其他人来他家中拜会的。所以别说请客吃饭,平日里根本就没人敢来这里。”
“我就不信一个人都没有?你们家将军近来就没有什么朋友经常过来拜访吗?”张淮深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士兵醉醺醺的说道:“我告诉你,你还真说对了。就最近这三个月,有一个人来了几次。而且我们将军对他还非常的尊敬,每次他来都让我专门出来买一坛酒和几个小菜招待他。”
张淮深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容,他再一次劝说士兵喝了一杯酒,随即又问道:“是什么人这么有面子啊,能让你家将军亲自招待他。”
“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啊,将军的事情我哪里好打听。”
“我猜这人一定是从东边来的,口音应该不是我们这里的口音,对吧?”
士兵醉眼朦胧的看着张淮深,笑着说道:“兄弟你是怎么知道的啊?没错,就是东边的口音,有一天我还专门跟朋友说起过这个口音,朋友一听就说这是大唐边境那边的口音。”
仆固俊这才明白了张淮深的用意,他不由得冲着张淮深笑了笑。张淮深也笑了笑,继续问道:“这人想必跟你们家将军是好朋友,要不然不会三个月就来了五六次,对吧?”
士兵大笑着说道:“我记得很清楚,是三次,不是五六次。每个月一次,怎么可能有五六次呢?”
张淮深连忙笑着说道:“好好好,那就三次。兄弟,我已经让店小二又为你准备了几坛好酒和一些熟牛肉,等下你带回去,以后没事的时候可以自己在家喝点。”
士兵带着酒足饭饱的好心情摇摇晃晃的回去了。仆固俊猛的拍了拍张淮深的肩膀说道:“淮深,真有你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张淮深低声说道:“看来给怀光送信之人是从东边过来的,甚至很有可能是大唐来的。送信这人过来一定离不开客栈,我们正好要往东边走,这一路上可以顺路在客栈上多加打听。算着时间,很有可能半路上就会遇到送信这人。”
两人于是先回到了陈伯家,陪着他的家人一直等到了傍晚时分陈伯才终于被尚婢婢的卫队长带人给送了回来。陈家人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但见惯了大世面的陈伯并不以为意,而是命家人光明正大的摆上了一桌上好的酒席与张淮深和仆固俊一起好好的享用了起来。
席间仆固俊谈起了这一日与尚婢婢及拓跋怀光见面时的情景,也说到了拓跋怀光近来变化的可疑因素。陈伯听完后独自连喝了三杯酒,然后才笑了起来。仆固俊见状连忙追问他笑的原因,只听他幽幽的说道:“依我之见,能让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发生如此大变化的事情并不多,但‘情'这个字一定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件。”
“情?你是说男女之情?”仆固俊立刻追问道。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陈伯大笑着回应道。
仆固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对着张淮深说道:“淮深,你觉得呢?”
张淮深苦笑着答道:“仆固大哥,看来我们得相信陈伯他老人家的判断。”
“这就对了,”陈伯大笑了起来,笑完后才又接着说道,“年轻的时候我也是走南闯北的人,这其中难免会结下一些孽缘,所以对男女之情上的事情非常的清楚。拓跋怀光突然性情大变,想来与他通信之人必定是一个颇有魅力的女子。”
张淮深端起一杯酒,冲着陈伯说道:“你老人家的确很有见地,实话实说,今日了解完其中详情后,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陈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笑着说道:“张少侠,我随便猜测一下,如果说的不准也希望你不要介意。看你的气度和睿智,想必也不是寻常人。所以你没有对我说实话,虽然你跟郭臣很熟,但你一定不是商人。商人虽说也有睿智之人,但他们天生心胸狭隘,容易斤斤计较。”
张淮深看着陈伯的眼睛,苦笑了一下后答道:“老伯的见识确实不一般,晚辈敬佩不已。实不相瞒,我们不是商人,但却与郭臣大哥情投意合,所以郭大哥才会愿意帮助我们。”
陈伯又喝了几杯之后醉意朦胧的说道:“今日看到了你们二位,我才重新对这河湟之局有了些信心。希望早日收到你们的捷报,到时候我这好酒就专门留着给你们。”
到了晚上仆固俊依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睡,陈伯这一晚提到的“情”字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张念齐。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心中还是感到了扎心的疼痛。他反复的回忆着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偶尔看到曾经一起经过的地方时他还会驻足许久。同时他对尚恐热的恨也就愈发的深重,他渴望着能打败尚恐热为自己的爱人报仇雪恨。
第二日一早张淮深与仆固俊便向陈伯辞行了。两人出了鄯州东门之后意外的发现拓跋怀光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等在了那里。张淮深看到拓跋怀光后并没有任何表示,仆固俊倒是走上了前去但迎接着他的却只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脸。张淮深悄悄地拉了一把仆固俊,仆固俊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跟着他向前走了过去。
此时拓跋怀光手中的刀突然出鞘,他从马上跃起后挥刀砍向了张淮深。张淮深连忙将身子平躺在马背上躲了过去,但随后拓跋怀光的刀却又转向了仆固俊。仆固俊一个翻身从马上跃了下去,他的手紧紧的握住刀柄,但刀最终还是没有拔出来。拓跋怀光再次挥刀斜劈向张淮深,张淮深这时也翻身从马上跃了下去,他腰中的剑同样没有拔出来。
拓跋怀光也不收手,继续挥刀劈向了二人的中间。张淮深与仆固俊向两侧躲开之后,他再一次猛的转身攻向了张淮深。面对着凶险万分的局面张淮深只是一味的闪躲,但无论如何就是没有拔出长剑。看到这一幕仆固俊突然跃了过来,趁着拓跋怀光注意力在张淮深身上的时候从侧后方踢飞了他手中的刀。
三人站成了犄角之势,彼此间都是冷冷的看着对方。最后仆固俊率先开口说道:“怀光,你究竟想做什么?”
拓跋怀光走过去捡起了手中的刀,然后一跃上了自己的马,冷冷的留下了一句“下一次在战场上相见,我希望彼此都不要再手下留情”,便打马进城去了。张淮深摇着头叹了口气,转头去看仆固俊时却见他仍在呆呆的望着拓跋怀光的背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