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雪这时候插话道:“你看不出来啊,念齐姐好得很,就是心里有不少的思念是吧。”
张念齐转身看了看她,吓得她连忙退后了两步继续说道:“好了好了,姐姐,快说说你们的正事吧。”
这句话放佛提醒了张淮鼎,他转而愤愤的说道:“我还正想问你们呢,说我们只会耍嘴皮子,可如今我们来到你们这里,居然都没人敢见我们。难道这就是回鹘的英雄所为?”
茹雪刚想争论却被仆固俊一摆手给挡了回去,仆固俊心平气和的问道:“念齐,淮鼎,沙洲是不是真的起事了?”
张念齐点了点头。
没想到茹雪这时兴奋的大喊道:“太棒了,还是张家的人有魄力。我就说,淮深哥哥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张淮鼎撇了撇嘴,不满的回道:“刚才是谁说沙洲人只会说说而已的?再说了,张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张淮深,这次起事我张淮鼎也是做了不少事的。”
茹雪笑了笑,故意走到他的身前凝视着他说道:“张淮鼎,这么一说我还真对你刮目相看了,你还算个男子汉啊。不像我们回鹘人,一个个只会缩着头躲在这荒山僻野中。”
仆固俊听到她的话并没有反驳,而是继续追问道:“现在沙洲情形如何?”
四个人这时候下马来到了山坡处一个用于放哨的小屋子内,就着屋内的炉火张念齐把沙洲起事的前前后后详细的说了一遍。茹雪听的特别认真,尤其是听到张议潮力敌冷枫之际更是握紧了手中的拳头。仆固俊也被这扣人心弦的过程深深的吸引住了,以至于直到张念齐停下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大喊了一声“好”。
这时张淮鼎才冷冷的问道:“庞特勤和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沙洲起事?”
仆固俊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道:“我们可以猜得出来。昨天尚恐热派信使来到了我们这里,突然说要封我家大帅为汗。因此我猜测一定是哪个地方出了以外的事情,所以尚恐热才会不得不暂时低头讨好我们。”
茹雪继续说道:“我父亲和突兀叔叔、仆固大哥一起分析了当前的局势,断定尚恐热不太可能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突然对河州或者鄯州用兵,所以就猜测应该是沙洲出了事情。今日一问,果然是你们。”
“尚恐热的信使还在你们大营中?”张念齐急忙问道。
茹雪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张淮鼎见状故意说的:“不会是尚恐热来替他儿子向你提亲吧?”
茹雪瞪大了眼睛说道:“你怎么知道?”
张淮鼎听完后犹如五雷轰顶,他大声的嚷道:“你父亲答应了没有?”
茹雪故意撅起嘴回道:“嫁给谁是我的事情,我父亲不能替我做主。”
张淮鼎这才恢复了神情,连忙笑嘻嘻的说道:“那不知你又是怎么打算的呢?”
“我倒是听说尚恐热的三儿子尚破奴一表人才、胸有大志,按理说嫁给这样的男人也不错啊。”茹雪故意瞄着张淮鼎说道。
张淮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声的嚷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茹雪脸色绯红的低下了头去,但脸上露着的却满是笑意。仆固俊见状连忙打断道:“好了好了,我们赶紧聊一下正事吧。尚恐热确实是派人来提亲的,但我想大帅不会答应的。尚恐热的心思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如果不是你们在沙洲起事,恐怕这次来的就换成了他的大军了。”
张念齐欣喜的说道:“庞将军和突兀叔叔果然是明白人,看来我们这次没有白来。”
听完这话仆固俊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尴尬,他有些为难的说道:“念齐,你们这次是来搬救兵的?”
张念齐立刻点头答道:“仆固大哥,父亲和淮深都认定尚恐热一定会立刻出兵沙洲。当下沙洲能战之兵不足万人,与尚恐热想必真的是众寡悬殊。如若回鹘能出兵相救,那我们就多了不少勇气。所以父亲特意派我和淮深一起前来这里拜会庞将军,相信庞将军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
张念齐连忙追问道:“仆固大哥,怎么了?”
仆固俊一脸窘困的望着屋外,嘴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还好茹雪心直口快,见到仆固俊的样子她便接过话题说道:“念齐姐你不知道,尚恐热的使者这次过来不仅仅带来了求婚的意愿,同时还说到如果我们不与他们联合则立即就会派大军拿下回鹘大营。所以,所以……”
“所以庞将军就不愿意再见我们了,是吗?”张念齐瞪大了眼睛问道。
茹雪点了点头,看得出她此时也很生气。
张念齐异常平静的转头看了看张淮鼎,然后压低了嗓音说道:“淮鼎,既然如此,我们回去吧。”
张淮鼎立刻便点了下头,然后率先调转了自己的方向。这时茹雪连忙说道:“念齐姐,你和淮鼎还是不要回去了。现在尚恐热的军队估计已经赶到了沙州城下,你们现在回去不是去送死吗?”
张念齐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扭过头去说了句:“父亲和张家的子弟都在沙州城内浴血奋战,我们两个虽然势单力薄,但也是张家的子弟。张家的祖训不能违,我们誓死也要与兄弟姐妹们一起战斗。”
看着他们两个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仆固俊突然感到自己的心中撕裂般的疼痛。他猛的拔出了手中的,冲到了外面的雪地上狠狠的耍了起来。一时间刀上带起来的风将雪地上的细雪扬到了天空中,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的亮。茹雪一个人站在一旁看着他郁闷不已的心情,却也根本找不到能够安慰他的话。因为本身她自己的心痛也不比他的轻,尽管她全力控制,但眼睛中的泪水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流淌了出来。
张念齐在马上跑出了不远后也哭了起来,而且还越哭越难过。张淮鼎见状只好安慰道:“要不你跟仆固大哥先呆在这里吧,等我们打败了尚恐热的军队你再回去。”
张念齐大声的回道:“我难过并不是因为思念,而是原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可以在自己和家人遇到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谁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真的让我很失望。”
“只是这一次一走,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再见到他们。”张淮鼎不无惆怅的说了一句。
张念齐马上打断道:“淮鼎,我们是张家的儿女。家族生死存亡之际,个人的情感又算得上什么呢?我是喜欢仆固大哥,但若让我为了自己能够长相思守而放弃家族的梦想,我做不到,也不可能会做。你也是,你是张家的男丁,要知道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张淮鼎用力的点了点头,狂笑着说道:“姐姐说的对,我张淮鼎是一个男子汉,就要去做男子汉的事情。”
被尚青绫放走的僧人又涉险经过了几重关卡终于到了河州城下,中途他曾与追击的吐蕃士兵交过手,所以满身是伤的他是被河州军抬到了尚延心的身前。尚延心听他说完了沙洲的事情后,又亲自拿过他背带的典籍和地图查验了半天才最终相信了他的话。心中大惊的尚延心于是便问他接下来还打算去哪里,他坚定的答道“东去大唐”。尚延心微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并亲自用一顿丰盛的斋饭宴请了他。饱餐了一顿后,他带着尚未痊愈的伤痕继续上路了。尚延心亲自把他送到了东门外并看着他渐渐的消失在了视野中。
身边的人这时候叹着气说道:“前方是尚恐热重兵驻防之地,他怎么可能穿行的过去呢?”
尚延心面带悲悯的回道:“他过不去了。”
“那大帅为什么不把他留下来,却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
“因为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态度,那份态度是不容改变的坚定。”尚延心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
“大帅,现在沙洲有难,我们是否要立刻出兵去救?”
尚延心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给出了自己的答复:“命令全军立刻戒备坚守城池,没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都不得随意出城。”
身边的人惊讶的问道:“大帅,可是小姐……”
尚延心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并用命令的语气说道:“这件事谁也不能让歆瑶知道,否则立斩无赦。”
河州节度使府中,尚歆瑶端坐在水榭相连的亭子里弹奏着横琴,只不过悠扬的琴声中暗含的却是无尽的忧伤。尚延心听到这琴声不禁再次担忧了起来,于是他便故意大笑着接近了亭子,这一招果然吸引了尚歆瑶的注意。尚歆瑶看到自己的父亲走了上来有气无力的站起了身来施了个礼,随后便又坐了下去看着水塘里的鱼入了神。
尚延心咳嗽了两声后才冲着贴身侍女说道:“这大冬天的,你们也不好好的伺候小姐,万一要是冻着了小姐我拿你们是问?”
贴身侍女吓得连忙跪了下去,尚歆瑶这才回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轻声的说道:“父亲,你这是做什么?是我自己想出来透透气的。再说,冬日里的阳光会让人觉得更加舒服。”
尚延心满脸堆笑的点了点头,然后才接着说道:“歆瑶,听你的琴声里似有无尽的悲伤,这让为父心中很是忐忑啊。有什么心事,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呢?”
尚歆瑶似乎没有听到,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道:“父亲,近来可有信使前往沙洲吗?我给淮深哥哥写了那么多信,为什么他一封都没有回复?”
尚延心表情异常尴尬,似乎在掩饰着什么事情。看到女儿殷切的目光,他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应道:“近来河湟各地军情紧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争,所以为父暂时没有安排人前往沙洲。”
两人沉默了一阵后,他又接着说道:“歆瑶,我看那个张淮深也不是可靠之人。你给他写了那么多信他无论如何都应该回一封吧,这样看来也许他的心中并没有你。对于这样的人,你又何必过于在乎呢?河湟哪里没有青年俊杰,再远点大唐也是人才济济,想找一个如意郎君还不容易?”
话音刚落尚歆瑶的眼神中便露出凶狠的目光,她看着自己的父亲言辞铮铮的说道:“父亲,以后你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了,这样只会让我更加伤心。在我心里没有人比得上淮深哥哥,别人即便再好跟我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歆瑶,”尚延心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我听说张淮深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女子,为这样的人折磨自己,你认为值得吗?”
尚歆瑶点了点头,眼睛里面再次泛起了泪花:“值得,无论怎么样都值得。不管他的心中有没有我,只要能想到她我的心里就会感到开心。即便这一生不能和他长相思守,下辈子我也希望还能跟他相识。”
尚延心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便转身拂袖而去了。尚歆瑶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父亲的情绪变化,她再次弹起了琴来。然而泪水却再也控制不住了,顺着她的脸庞滚落了下来,不一会儿就覆盖了整张脸。这不但没让她的容颜受损,反而更把她楚楚动人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示了出来。
身旁的贴身侍女看着她的这个样子,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跪倒在地哽咽着说道:“小姐,都是奴婢不好,请小姐责罚奴婢吧。”
尚歆瑶这才停住了抚琴,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后又想去扶贴身侍女起来。可这个侍女却铁了心跪在地上,任她怎么扶都不愿意起来。不得已她只好轻声的问道:“你怎么了?虽说你是奴隶出身,但我从没轻视过你,对吗?今日你这是怎么了?”
贴身侍女已经开始抽泣了起来,好一会儿之后才收住了泪水颤抖的说道:“小姐,你写给张少侠的信我都是亲手交给信使的。可上次那个信使明明刚拿了我的信出发,第二天我却无意中在街道上为你买东西的时候又撞到了他。我这才留了个心眼,于是便又去查了一下他的周围,发现他从来就没有去过沙洲,一次都没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