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漩涡中的女性》已经进入尾声。石晓晴和欧阳鸿海的戏更加少了。但他们仍然每次都去。对石晓晴来说,排戏是有学分的,只要参加了剧组,不管有戏没戏,只要剧组有活动,她就必须去。仿佛这是义务,也是权利。对欧阳鸿海来说,参加剧组活动好像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并且是重要的部分。导演已经承诺,下一个戏还请他参加,并且让他担任份量更重的角色。欧阳鸿海说好,谢谢!然后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下次最好还让我和石晓晴演对手戏。导演和副导演异口同声地说没问题、没问题,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欧阳鸿海忽然发现,他坚持来剧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为了石晓晴。为了石晓晴什么呢?他不知道。但他喜欢和石晓晴聊天。而且聊得很深。几乎什么都聊,一点提防都没有。而在深圳,在公司,甚至是在家里,他哪能一点提防都没有呢?或许,他坚持来剧组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这份轻松?
轻松是人的一种需要。对欧阳鸿海来说尤其如此。
有时候欧阳鸿海觉得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信任石晓晴呢?难道是石晓晴这个人特别可靠?石晓晴显然不属于特别可靠的那种人。石晓晴涉世未深,好多事情不懂,连很多总经理不是老板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懂,哪里有什么可靠。或许,正因为她什么都不懂,所以才最不值得提防?当然,地缘差距和行业的不搭界也是欧阳鸿海不设防的原因之一。
不设防是互相的。既然欧阳鸿海对石晓晴一点都不设防,那么,石晓晴对欧阳鸿海也不设防。两个人聊天多了,不仅什么事情都可以说,而且什么想法也可以说。石晓晴就对欧阳鸿海说了自己想挣钱的想法。说如果她有钱,那么她就不需要邓爸爸的赞助了。她总觉得接受邓爸爸的赞助是对父亲的侮辱。所以,如果有钱,石晓晴不仅不要邓爸爸的赞助,而且还要把以前的钱全部还给邓爸爸。欧阳鸿海说对,有志气,人要有自尊,就不能接受别人的施舍。石晓晴又说,如果她有钱,有足够的钱,那么她一定到江西去,找到包诗度,为包诗度的父亲支付足够的医药费,让包诗度重新回到学校,完成学业。欧阳鸿海愣了一下,说应该,应该,并夸奖石晓晴是个重情义的女孩。还说人一定要重情义,否则不可交。欧阳鸿海说他最看重重情义的朋友。
欧阳鸿海说石晓晴重情义,这话不错,但事实上,他自己才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在深圳朋友圈子里,大家都认为他是最中情义的。每次朋友聚会他都诚心诚意地抢着买单,除了花钱为了“解气”之外,重情义不能不说是个重要的原因。按照欧阳鸿海自己的话说,他能娶现在的老婆,并且到现在还没有离婚,仍然相安无事地过着,主要原因是他重情义。
石晓晴对欧阳鸿海的这番话不是很理解,但她没有问,怕欧阳鸿海又说她什么都不懂。
这一天剧组并没有戏,可欧阳鸿海还是匆匆忙忙从深圳赶来,找到石晓晴。
这次欧阳鸿海没有带来水果,而是带来一句话。
欧阳鸿海告诉石晓晴:有一个挣钱的机会。挣大钱的机会。
石晓晴问什么机会。
欧阳鸿海朝左右看看,然后又把石晓晴拉到一边,一定要石晓晴保证绝对不跟第二个人说,然后才能告诉她。
石晓晴想都没想就使劲点头,说保证保证,我保证不对任何人说。
欧阳鸿海说不行,你保证得太随便了。
石晓晴说不随便,你这么远从深圳专门赶过来,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当儿戏的。
“走,上车。”欧阳鸿海说。
石晓晴跟欧阳鸿海上车,欧阳鸿海把汽车开出学校,又往前开出一截,开到一个前不见村后不见店的地方,把车停下,非常认真地告诉石晓晴:大陆居民就可以买香港的b股了,因此b股的价格很快就要飞涨。
石晓晴茫然。不懂。
欧阳鸿海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然后给她慢慢解释。说中国的股票分a股和b股。a股在中国大陆的上海和深圳两个证券交易所上市流通,b股在香港的交易所上市流通。由于大陆人多,香港人少,所以,同样一只股票,比如深圳万科,万科a的价格比万科b贵很多,或者反过来说,b股比a股便宜很多。这是非常不合理的。同一只股票应该同一个价格。这叫同股同价,好比同工同酬一样。
石晓晴似乎明白了一点,但显然没有彻底明白。不过,同一只股票同一个价格的道理她听懂了,并且认为这话对,所以,这时候石晓晴就点了点头。
“你想,”欧阳鸿海激动地说,“如果这时候允许大陆居民购买香港b股,那么是不是马上就要实现价值回归,b股的价格赶上a股?或者换句话说,现在买上b股,用不了多久价格不是翻几番?”
听上去像是这么回事。石晓晴接近明白了。
“那你现在就赶快去香港买b股啊。”石晓晴说。
欧阳鸿海脸上暗淡了。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他没有钱。说他自从和老婆结婚之后,就不拿工资了。一切实报实销。
“那你可以让你老婆买啊。”石晓晴说。
欧阳鸿海看着石晓晴,无话可说。如果要说,那么他就会反问石晓晴:我让她买对我有什么好处?反正她赚的钱再多也与我无关,我有时候甚至希望她的企业倒闭。
当然欧阳鸿海没有对石晓晴这样说,而是说:“如果我告诉她,她首先是不相信,我必须反复向她解释,接受她的审问,搞得好像我要骗她钱一样。我何苦呢?其次,一旦她真相信了,就很难保密,肯定要透露给她家里人甚至是生意上的客户,如果那样,我就等于出卖朋友了。”
石晓晴听了很感动,有一种被别人高度信任的感动。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石晓晴问。问完就后悔。觉得自己这样问太不礼貌了。甚至辜负朋友的信任和好意了。但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欧阳鸿海并没有生气。相反,还蛮开心。开心地笑起来。
“我相信你。”欧阳鸿海说,“相信你绝对不会对第二个人说这个消息。”
石晓晴点头。点得很坚决,表示自己绝对保密。
“你信任我。”欧阳鸿海说,“你丝毫没有怀疑我消息的真假。”
石晓晴继续点头,表示她确实相信欧阳鸿海的消息可靠,没有任何怀疑,更不会想到鸥阳鸿海要骗她的钱。
“另外,”欧阳鸿海说,“我知道你需要钱。现在我正好能顺便帮你,干嘛不帮你?”
欧阳鸿海进一步告诉石晓晴,告诉他消息的是北京的一个同学。同学每次来北京都市他接待。还陪他去香港玩过。帮他的亲戚在深圳找过工作。同学欠他人情,一直找不到机会还,所以这次就悄悄告诉了他这个绝密消息。但同学并不知道他和老婆之间的关系,不知道这个消息其实对他没用。所以他就想让这个消息在石晓晴这里发挥作用。
“我该怎么做?”石晓晴问。
“赶快筹钱,买b股。”欧阳鸿海说。
欧阳鸿海还说,只要有钱,开户和外汇转换已经b买卖的事情他帮石晓晴搞掂。
说完,怕石晓晴误解,又强调说,是他带着石晓晴一起去办这些事情。账户用石晓晴自己的名字,密码也由石晓晴自己设立,他不需要知道。
石晓晴说这些无所谓,关键是钱。
“多少钱?”石晓晴问。
欧阳鸿海说越多越好。
石晓晴问大概是多少?
欧阳鸿海说至少十万吧。最好一百万。
石晓晴把脑袋向后缩了缩,又使劲摇了摇。
“没有?”欧阳鸿海问。
“没有。”石晓晴说,“绝对没有。不要说十万了,一万都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欧阳鸿海说,“你自己当然没有。”
“我不是说我自己,”石晓晴说,“我自己连一千都没有。我是说我们家。我们家连一万都没有。我上学的钱都市我邓爸爸资助的。”
“对呀,我就是说你邓爸爸呀。我昨天为你想了一天,想到最后,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向你邓爸爸借。”欧阳鸿海说。
“向邓爸爸借钱?”石晓晴问。
“是啊,不向你邓爸爸借你向谁借?”
“不行。”石晓晴说,“我还想把以前的钱还他呢,哪能再向他借钱。”
“最后一次。”欧阳鸿海说,“这个我也想了。这是最后一次。这次你向他借了,马上就能赚很多钱,不仅立刻就可以还他,而且还能把以前借的钱全部还了。”
当天晚上,石晓晴失眠,几乎想了整整一夜,最后脑袋都想疼了,终于想明白了。她决定向邓光辉借钱。不是借十万,而是借五十万。机会难得。不做则已,要做就很做一把。她不打算通过父母找邓光辉,而是自己直接找邓爸爸,并且要邓爸爸对她父母保密。她不打算对邓爸爸讲实话,但也不想对邓爸爸说假话。她打算说真真假假的话。石晓晴对邓光辉说她借钱的目的是买股票,但没有说是买b股,而是说买原始股。这样便于邓爸爸理解,又能起到保密作用。
想好了,她准备明天直接给邓爸爸打电话。
可是,邓光辉能把这么一大笔钱借给她一个小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