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巴菲特》 第十四章 算不算初恋?

    包诗度说话算话，后来果然请石晓晴吃饭。

    当然，不是请石晓晴一个人，而是请石晓晴和周萍两个人。

    这不奇怪，因为这顿饭是周萍为石晓晴争取来的，所以包诗度要请就必须请两个人。否则，等包诗度请完石晓晴之后，周萍不承认怎么办？他不是还要请一次？

    后来就果然再请了一次。这次倒不是被周萍逼的，而是包诗度主动请的，因为附近镇上新开张一家洋餐厅，对他们这些半大的少男少女很有吸引力，不少同学都去过了，包诗度还没有去，所以就叫上石晓晴一起去。

    当然，还有周萍。因为这时候石晓晴和周萍看上去是一体的，叫上石晓晴就必须叫上周萍。

    那是一个礼拜天的晚上。因为明天还上课，考虑到学员们连续排了两天的戏，老师发善心，早早收场，算是给剧组的同学半个半天的假。

    去了之后才知道，所谓的洋餐厅其实是中国人办的。更进一步说，其实就是本小镇上的一个老板办的。不过，如果你不注意，说不定能以假乱真。

    首先餐厅的名字叫“麦肯基”，似曾相识。仔细一想，既像“麦当劳”又像“肯德基”，但合在一起又两个都不是，打官司还不一定受理。

    其次是装修上也综合两家国际品牌快餐厅的优秀部分，稍不注意，顾客不是以为自己坐在麦当劳里面就是误以为自己进了肯德基。同样，也不完全像，两家国际品牌大公司万一真要找到这个偏僻的小镇上，打起官司起来绝非易事。可见，中国确实进步了，小镇上的餐厅老板不但具有全球观念，而且还有法制意识。

    最后是服务和服装。给人的感觉也像是麦当劳或肯德基，但又不完全一样，还是灵活运用了辩证法，合二为一。

    最让石晓晴感到新奇的不是这些，而是她发现服务员中有似曾相识的面孔。经与周萍、包诗度紧急交流证实，情况得到确认，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果然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学生也能来打工？石晓晴感到好奇。

    “怎么不可以，勤工俭学嘛。”包诗度说。并说中国学生到了国外基本上都要打工补贴学费的，怎么在国内反而觉得不正常呢。

    “那我也想试试。”石晓晴说。

    周萍没说话，瞪了她一眼，似包含责备的意思。

    包诗度则表示支持，并说如果有时间，他也想试试。

    “就当是体验生活。”包诗度说。

    气氛不错，但味道不怎么样。至于和正宗的肯德基麦当劳哪里不一样，说不清楚，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不一样。

    吃完之后，石晓晴问包诗度：你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包诗度不明白。

    “在这里打工。”石晓晴说。

    “这个…这个…”包诗度显然没想好。

    后来，包诗度和石晓晴果然就来麦肯基当服务员了。

    麦肯基的老板虽然是假洋鬼子，但管理上有新潮。对石晓晴他们这样的影视职业学院的俊男靓女，采取绝对欢迎的态度。不仅凭学生证可以免交押金，而且实行弹性工作制，石晓晴他们有时间就来，没时间不来也没关系，工资按实际工作时间累计计算。这样，石晓晴的时间就相当紧张。现在她和周萍不在一个剧组，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

    石晓晴来麦肯基打工的时间比较苛刻，既要课余时间，也要没有剧组排练的时间，另外就是还要恰好包诗度也有空的时间。如果包诗度没有时间，石晓晴一个人是不敢到快餐店打工的。这倒并不是说麦肯基是黑店，石晓晴在里面打工有被刴成肉馅的危险，而是担心回来的路上不安全。小镇本来就偏僻，学校离小镇还有两公里左右更加偏僻乡间小道，晚上女孩单独回来就是没有危险也会胆战心惊。这样，真正有机会去所谓的洋快餐打工的时间就相当有限，以至于用三天打鱼两天嗮网来形容都觉得奢侈了。

    那天他们收工之后从镇上回来。时间不算太晚，而且刚修好的水泥路面新安装了路灯，一点也不紧张，所以他们走得不是很快，像散步一样。

    “算了，”石晓晴说，“工钱不要了，我以后也不打算再来了。”

    “你真当是体验生活啊？”包诗度说。

    “当然，”石晓晴说，“但也不全是。如果既能体验生活，又能挣点零花钱，最好。但这个钱太不好挣了。算了。”

    石晓晴是算了，但包诗度并没有放弃，他坚持在麦肯基打工，直到学期结束。

    学期结束的时候，包诗度领到工钱，跑去找石晓晴，给她钱。

    “什么钱？”石晓晴问。

    “工钱啊，”包诗度说，“我帮你领来了呀。”

    这太出乎石晓晴的预料了。当初她连招呼都没有打，就那么不去做了，意思很明显，就打算不要这个工钱了，现在，包诗度突然把工资带回给她，石晓晴自然有一种得了意外之财的惊喜。

    在回长沙的火车上，石晓晴对周萍说起这件事情。周萍说，包诗度这个人确实不错，可就是家庭状况不好。单亲家庭，他跟父亲过，而父亲只是江西一个小地方的文人，没钱，听说他来上学的钱还是父亲举债的。

    周萍这些话说起来随意，其实用心良苦，仿佛是特意提醒石晓晴不要陷进去。但作用正好相反。听了周萍的话之后，石晓晴一个假期都没有过好，心里总是想这包诗度。早知道如此，石晓晴想，我这一百多块钱就不该要的。再想想两个人或三个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让包诗度买单，现在更是后悔不已，仿佛是做了天大亏心事。

    假期结束，石晓晴没有等周萍，而是自己早早赶回学校，名义上是剧组有活动，其实是惦记着包诗度。

    火车上，碰上有铁路工作人员卖袜子的，当场表演，找几个乘客和列车员一起使劲拉，袜子也拉不坏，再用钢丝刷子刷，袜子也刷不毛，显示产品相当结实。这种表演石晓晴以前也碰到过。不，应该说每次坐火车都能碰上。以前她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比较反感，认为铁路工作人员利用工作之便向向乘客兜售产品是不务正业，跟医生向病人推销药品差不多，是不应该给以支持的。但是，这次她的感觉不一样，石晓晴破天荒地一下子买了两包，总共六双袜子。

    石晓晴当然不是为她自己买的，而是为包诗度买的。因为她隐约回想起一个细节。有一次她们一起去老师家，进门的时候大家都脱鞋子换上老师家的拖鞋，唯独非常懂礼貌包诗度站在最后，非常难堪的样子，后来，还是老师亲自发话，说没有这么多拖鞋，后面的同学不用脱鞋了，他才如释负重。石晓晴当时没有在意，现在想想，肯定是包诗度的袜子露出了脚指头，不好意思当众暴露的缘故。所以，这时候她赶紧多买几双结实的袜子，包管让包诗度一直可以穿到毕业，再也不会遭遇脱鞋的难堪。

    回到学校，石晓晴没有找到包诗度。

    到麦肯基打听，老板非常热情，把石晓晴当成大明星，问她这半年在外地拍电视剧拍摄的怎么样。石晓晴莫名其妙，自己这半年就在学校好好上学，哪里也没有去呀。后来她才得知，包诗度为了帮她讨到工钱，给老板编了故事，说石晓晴是因为突然要去外地拍电视剧才不能来办理辞职手续的等等。

    一直等到开学了，石晓晴才获得确切的消息，包诗度退学了。永远离开学校了，再也不会来了！

    石晓晴失魂落魄。

    她想进一步打听，却又不好意思。

    最后，她实在控制不住，在周萍面前失声痛哭。周萍追问，她和包诗度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包欺负她了？

    石晓晴说没有。

    周萍不相信。说什么都没发生，他退学了你哭什么？

    石晓晴愣了一下，说是啊，我哭什么。说完，还笑了一下。但刚刚笑完，眼泪又喷涌而出，哭得更加伤心。

    周萍后来还是帮石晓晴打听清楚了。包诗度确实退学了。因为他父亲被查出患了骨髓癌，不可能再为他提供学费，而他靠课余时间在麦肯基打工的收入，无论如何支撑不了学费和生活费。并且，他还要想办法为父亲挣医药费，所以假期结束之后就没有再回学校，听说在深圳打工呢。

    当周萍把这一切委婉地告诉石晓晴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帮助包诗度。第二反应更具体，给他钱。第三反应对前面两个反应做了颠覆。我哪有钱？帮人是需要有资本的呀！于是，只能再次捧着六双袜子流眼泪。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石晓晴真正意识到了钱的重要。她忽然发现，这理想那理想，没钱都市空想。她进一步联想到自己。自己的学费不也是依靠别人施舍的吗？自己尚且靠别人施舍才能上学，又有什么资格去帮助包诗度？自己与包诗度相比，又有多大的优势？包诗度在父亲倒下去的时候，还能够勇敢地站起来，为父亲承担儿子的责任，而她自己看着父亲在“邓爸爸”面前不自在的样子，看着母亲对“邓爸爸”讨好的样子，却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做着明星梦，这不是很可耻吗？

    石晓晴暗暗发誓：一定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一旦赚到钱，马上就上深圳或江西找包诗度，帮他父亲治病，让他重新回到学校，完成学业。还要把“邓爸爸”的钱还了，让爸爸在“邓爸爸”面前理直气壮，让妈妈保持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