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澜城中,这儿自然是早就有人将雪清理的干干净净。然而,走过渐渐开始变得陌生的街头之后,方刚看着远去的天南城,他的心沉默得如同一块巨石。
不是东荒山上的生活,不需要他现在每天都要看着墙壁上渐渐稀少的肉食,也不用计算着还有多少时间。然而,当他再次来到自己无比熟悉的城市之中,他发现自己好像一个陌生人,陌生的可怕。
无数熟悉的人从自己的面前走过,他怔怔的看着一个个人走过,再也没有想起成家包子的哪一种味道。
河岸边是一排一排的细柳,在细柳过后,是陌生的看不见的暗流。
方刚撑起自己的背包,将背上的几根木头支撑起来,一块白色的兽皮在他的头上顶着大雪。
天慢慢的黑了,少年抬起头来看着不断飘飞的大雪,他露出一丝微笑。
脚下的大雪很多,有很多已经漫过膝盖,街上行人慢慢的减少,一个个缩着脖子赶紧回家,路边卖炊饼的小哥不断的吆喝着赶紧来买。少年看了看已经快要关闭的城门,他赶紧上最后一个出了城门,对着门口的兵士露出一抹笑颜,他抬起头跨过最后一道门槛。
城门口的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为什么在这一个大雪纷飞的时间中出了城门。要知道,城门之外就是极北之地,哪儿人烟稀少。还有着不安分的因素。
然而,他们目送着少年出了城门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关闭了城门。
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方刚回头来看见了厚重浑圆天南大字,哪儿透露出一丝苍凉的古韵。
方家的陵墓一直都是在城门的北方,当年就是方家老祖打下了极北之地,为了永远镇压这儿死去的蛮人后裔,方家老祖在这儿静静的躺了接近一千年。
陵墓的门口处有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神龟,这两只背着墓碑的神龟神色狰狞,据说是一直跟着方家老祖的两只神龟,境界早已突破了太武之境,自从方家老祖陨落之后,神龟就一直不见了。
有人说神龟就在方家老祖的陵墓中
一身大雪的方刚就站在方家老祖的陵墓之外,他对着坟墓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之后,这才慢慢的来到了方家老祖陵墓的旁边,哪儿埋葬着他敬爱的爷爷。
他爷爷的坟墓相比而言就显得极为寒酸,可以说是历代方家家主最为寒酸的一代。在这儿,除了一块石碑上边有一点花纹之外,其他的地方完全没有半点的装饰品。
连最简单的长生香都没有。
坟墓之上叠着一些石块,已经被大雪覆盖便做了白茫茫的一片,在另外一边孤零零的长着一颗老松树,郁郁青青。然而,墓碑极为干净,在墓碑的前边还有几个水果静静躺在哪儿。在墓碑的旁边,还有一块青色的石板极为干净。
他来到坟墓面前,看着坟墓之上几个简单大字:“方家第九十八代家主之位。”
连名字都没有,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称呼。
方刚看着这一行大字,长跪于地,不动的心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三年的时间中,自己听着爷爷的话在东荒山上默默苦修,然而修为没有半点的进展,辜负了爷爷的期望。就在最后的一刻,他没有见到爷爷的面容,回忆中的点滴过去,他看见了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眼前划过。
年少不知愁苦,只知道鲜衣怒马,跨车寻晚,怒上天一山,嬉笑玩乐,不解人间疾苦。从来都没有真正理解过父辈们的压力,而常年在外的养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开心就好。不用担心我,父亲很好。
他静静的打开自己的背包,然后慢慢的掏出一个兽皮袋子,这是他用一张褐色的老鼠皮毛换的,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动过爷爷留给自己的资产。
兽皮袋子,他学着爷爷喝酒的样子一口喝下去,顿时一阵呛人的气息传了过来,他赶紧趴在地上咳嗽起来。
酒味的辛辣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一种御寒的劣酒本来就是搬夫走卒喝的御寒之物,现在便做了被他一口喝下去,当然很是不好喝。
少年强忍着喉咙上的刺痛,然后对着坟墓嘿嘿一笑,再将一兽皮袋子的酒倒落在地上。
“爷爷,敬你一杯。”
天,沉默像是一块石头,地,沉默像是一块石头,纷飞的雪落沉默得像是一块石头。
少年也跪在哪儿,沉默得如同一只石头。
雪打肩头,落落无声。
少年削瘦的身影孤独挺立,很坚强。
大雪纷飞,不断的落在少年的肩头,一朵朵散落的雪花纷飞开来,慢慢的将他的肩头打湿。散落的雪和不断堆积起来的迷人感情静静的在哪儿无言无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了咔嚓的一声。迷糊中的方刚眼睛瞬间一亮,背着自己的包快速站起来,转入坟墓旁边的大树之后。
“咳咳。”
不远处慢慢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一个极为苍老的身影慢慢出现在雪雾当中。
满脸皱纹,白发苍苍,头上抱着一大块的白色麻布。背脊弯曲,手中提着一包白色的点心正步履蹒跚的走过来。
苍老的身影咳嗽着极为艰难的来到了方刚爷爷的坟墓处,哆嗦着坐在青色的石板之上,他就在哪儿干咳了一阵之后,便颤抖着将点心放在贡盆之上。然后在哆嗦着将篮子底下的几张纸钱掏出来。
摸索想要掏出打火石,然而,手指颤抖了好久终究是没有点燃。便颓然的将纸钱放下,坐在那儿呆呆不语。
良久之后,他慢慢的发出一声叹息:“老爷,你说刚儿可好。”
一句刚儿,让躲在大松树背后的方刚的眼睛再次湿润起来。长久之后,他才慢慢的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犹豫,然而他确确实实犹豫了很久。
“当年,你硬是要刚儿离开方家这一个漩涡,然而却是用一纸契约约束刚儿,要知道这可是对刚儿极为不利,二夫人一脉自从你们出事以后便掌控了方家,最难受的是二公子居然上了蜀山,得到了造化,如今旁支一脉已经完全掌控了方家所有的权利。而刚儿却是步步维艰,我担心他们会加害少爷,可惜现在老奴年纪大了,腿脚不中用了,当年的老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不然,就凭借着这人种一家,也敢觊觎我方家正统。现在啊,也不知道少爷现在过的怎么样,音信皆无,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知道少爷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老爷,你说你们咋就在那一刻出事了?难道真的有那么巧吗?”
老者不断叹息的时候,半靠在墓碑旁边,习惯性的打开酒壶,鼻子开始下意识的抽搐起来,不对,他浑浊的眼光猛地瞪大,一股血色气息在他的身上慢慢浮现。他的背脊慢慢挺立,看着四周抱拳一喊。
“不知道是那一个朋友在此,鄙人方忠有礼了。”
隐藏在松树之后的方刚知道再也无法沉默了,他的隐蔽术可以说是这几年中在东皇山学到的最有用的本领之一,即使是二阶的妖兽都无法感知他的味道。他自信可以瞒过方忠。
定字诀定的首先是心。
这一次方忠发现的不是他,而是酒的味道。
散落在地上的辛辣酒味终究是没有躲避过方忠的味道。
他慢慢的从松树背后走出来,微笑着说道:“忠叔,你好啊。”
方忠像是往常一样来到方家老爷的坟墓之处,开始了简单的收拾。今年的大雪下的格外的大,他担心矮小的坟墓被大学压在底下没有冒出头来,所有几乎每天都会前来清扫一番。
然而今年他的身体愈发的不济,先是自己的眩晕之疾发作,每天都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在迷糊之中,随后是大雪将他的一件茅屋压塌,好多的东西都被压在雪地之下。这让他的生活变得愈发的拮据。
很多时候,他都想着自己赶紧随着老爷去算了,可是死死的支撑着最后的一口气,每天都会等一个人出来。
今天,是三年契约过后的第二天,按照这个速度,方刚应该到了天澜城了,就是不知道少爷还在不在
所以,无论是否天黑他都要来看一下。
“少爷,我可等到你了。”
定睛一看,是那个带着青涩而平静的面容之时,方忠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往下流淌,皱纹堆积的面容即使是不断往下落泪,看着面前少年端端正正的站在面前,方忠面色甚为欣慰。
那个小子,依然端正坚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