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叶子去参加班级内小型的庆祝会,有董梓婕,有她们的好友,大多是学优生。吃了饭、唱了歌,一些男孩子说是要去打篮球,几个女孩儿去助阵,叶子和董梓婕想要回家了。
说了再见,便分开两路,董梓婕本打算打车送叶子回去,谁知道叶子突然紧紧盯住前面的人群,急匆匆地说:“不用了公主,我有点事情!”话音未落就跑开了。
“哎……”董梓婕有点发蒙,仔细地看着叶子跑开的方向,可是什么也没看见。
叶子在人群里穿梭着,那是她这辈子感觉到的最拥挤的人群,也是她走过的最窄的街路。她紧紧地盯着那个方向,大口地喘着气,一步,两步,距离那么近却又似乎那么远。
那个人突然停住脚步,回过身来。看到叶子,便眯着眼睛笑了,没有哈哈地笑,叶子喘着粗气也笑了,因为她庆幸自己没有错过,即使很累也值得。是,他是江黎。
不知道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巧合,他们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相遇了。之后的几天,江黎每天都去找叶子,两个人在一起只是聊天,吃饭,可叶子总觉得时间还是太快,和江黎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即使是重复的也好,即使只是看着他也好。
“也许,这就是喜欢吧。”叶子想。可是,叶子从没说过喜欢,江黎也没有,不知道是两个人心照不宣,还是没有胆量在这个年纪表露自己的心。
暑假快过去了,叶子要去军训了,她有点舍不得江黎,但也期待着上了高中之后的江黎,期待着偶尔去学校接她放学的江黎,期待着她慢慢长大,就可以和江黎在一起了。可是就在军训的前一天,董梓婕的电话却成了那个夏天最刺耳的声音。
“叶子……”董梓婕有些迟疑,但声音却异常坚定。
“大公主。”叶子没有丝毫的准备,外面,有些下雨了。
“你……还喜欢江黎吗?”董梓婕虽然明知道答案,但还是想慢慢地,一句一句地问。
“怎么了?”叶子感觉不太好,外面的雨下得让她不舒服,她不喜欢下雨。
“回答我,你喜不喜欢?”董梓婕似乎期待着电话那头的叶子狠狠地否定。
“喜欢啊……”叶子的语气轻了下来,可能是雨声太大,盖住了她的声音吧。
“我看见他了。他抱着别人!”董梓婕的语气很气愤,她在为好朋友生气,可她却没意识到这气,最不该她生。
“哦。”董梓婕的话和语气让叶子越发地感觉到害怕,外面的雨也下得人心烦,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知道是谁吗!”董梓婕似乎对叶子的回答并不满意,好像这个时候应该破口大骂或者最好去当面对峙。
“艾曦。”这两个字在叶子心里憋了很久了,自从第一次和江黎聊过这个女孩儿,她就再没提起过,她不想提起,她怕江黎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有任何的表情,无论是笑或皱眉,无论是开心或难过。她不敢提起,她担心这个名字的力量会打破她所有的勇气,会扰乱江黎的想法,尽管她也不知道江黎到底是什么想法。
可是她还是说出来了,在董梓婕一句一句的逼问中说出来了!在心里憋得要发疯似的说出来了!可是每个字,每个笔画,都像一把刀用力地扎在她身上、手上、心上!她太疼了!太疼了……她不希望是任何一个人,而最不希望是她——艾曦……因为艾曦,那么那么喜欢江黎……可这个名字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这么毫无保留地脱口而出!
“是!”董梓婕并不知道她的这一句回答让叶子的心墙彻底崩塌了……
“呵呵,我知道。”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只是一定要说出一个人的名字,那么,她只能说出那个女孩儿。
“叶子……你知道怎么还喜欢他?”董梓婕根本看不到,此时的叶子,眼泪早已顺着脖子流进了衣服里面。她用力地仰头想让眼泪慢点儿掉,可越是仰头,眼泪滑落得越快。
“嗯,那就不喜欢了。”叶子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种像教科书一样经典的遇到错误就改正,叶子觉得很讽刺。
“你别太难过,他不值得。我一直舍不得你和他在一起,你别难过啊叶子。”董梓婕是个公主,这个时候的她不会安慰人,慌乱得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觉得,叶子不喜欢了就可以结束了,可直到她大学二年级才明白,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结束的。
“嗯,好。打雷了,不能打电话了。我挂断啦。”叶子说的那么轻松,好像刚刚做完一张简单的试卷,可这张试卷上,却没有写名字,没有人批分数,更没有正确答案。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叶子不知道这雨是不是看透了她的心。上一次下雨的时候,她还和江黎在一起,江黎骑着单车载她回家。那一路,小雨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叶子的手轻轻地拉住江黎的衣服,却没敢去环住他的腰。她好后悔没有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后悔没有在过马路的时候让他牵着手,后悔一直没有对他说: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江黎。
“啊——”叶子哭了,伴着雷声和雨声,她哭出了声音,独自一人在家的她终于无所顾忌地宣泄出这份突然的悲哀,她越哭越大声,越哭越撕心裂肺,她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头倚着墙壁,仰起脸让哭声放到最大。可窗外的电闪雷鸣是那么剧烈,那么凶猛,吞噬着叶子的哭声,裹挟着叶子的眼泪,摔打着叶子的心和她对江黎的感情,也砸碎了那个夏天最美的回忆……
叶子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的阴霾,忘不了那雷雨对她感情的祭奠。几年之后,叶子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依然觉得感慨,怪不得电影里伤感的桥段都要配上倾盆大雨。那是为了让伤痛更彻底,更刻骨铭心。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军训场上了。我会认识更多人,学到更多东西。我的高中生活会很好,你不要来找我了。训练的时候注意安全,祝你开心。”
叶子到最后也没有勇气问他为什么会抱着艾曦,甚至没有求证董梓婕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他。她走之前没有来得及给江黎打一通电话,也许是时间紧迫,也许是害怕听到他的声音,怕是他先开口说些什么,比如,他喜欢和艾曦在一起,到时候,叶子真的会措手不及。她邮寄了一封信给江黎,不知道他会不会收得到,也许叶子并不想他收到,可是地址偏偏又记得那么清晰。
江黎拿着单薄的一页纸,寥寥的几行字,没有称呼,没有落款。他一个人呆呆地愣了很久,坐在沙发上径直地盯着电视,却没听到一点声音。他不知道此时的叶子在哪,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会不会也有一个人,让叶子笑得很开心,是不是那个人比自己更好。
叶子也呆呆地坐着,靠着寝室冰冷的墙,不知道江黎有没有收到这封信,不知道他有没有伤心,有没有像她一样伴着雨声哭泣,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懦弱,还是气愤。
军训结束,叶子回来了。可她再没有接到过江黎的电话,没有江黎的任何消息,她才发现,她和江黎的交集,就是她和江黎两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