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刘婆婆家里时,她还是一副软趴趴的样子坐在床上的破被子里,疯子一进门紧走几步爬到床上,坐在刘婆婆身边,把头埋进刘婆婆怀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刘婆婆用手摸了摸疯子的头,安慰了几句,这才朝我们看来,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我们一番,最后才把目光落在小武身上,说道:“你们俩当真是胆子大,居然敢用我的儿子来要挟我。”
小武淡淡一笑,轻蔑的说道:“如果不是你想摄我朋友的魂魄,我才不想找你麻烦呢。你们这种过阴的人晦气得很,谁愿意招惹你们!”
刘婆婆看着小武没说话,干瘪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良久她才问道:“你问的那个人,是你什么人?”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吧,你只需要告诉我,他去了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婆婆头微微抬了抬头,脸色沉了沉,显然对于小武的狂傲她非常不满意。小武却根本不在乎刘婆婆是什么反应,依然昂首看着她。
屋子里的人都不说话,就连疯子都沉默了,头埋在刘婆婆怀里像是睡着了一般。桌子上的煤油灯在闪烁着,每个人的脸上都随着灯光的闪烁而忽明忽暗。
“我还在等你回话呢!”过了许久,小武才打破了沉默。
刘婆婆嘿嘿地笑了两声,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不告诉我你和那人的关系,我是不会告诉你那件事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诈我。我把细节告诉了你,你要是到阴司告我一状,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小武冷哼一声,说道:“告你?我要是要告你,还用等到今天吗?”
小武说完,刘婆婆却又不说话了,眯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好吧,你不说话,那我来说。”小武语气中略带着无奈,接着说道:“八年前,有个人带着个孩子来找你过阴,那人要孩子在门外等着,他独自进了你这屋里。孩子在外面等了一夜,到了早上忍不住冲进了你屋里,却发现那人已经昏迷不醒,气息全无了。”
“这事我记得,那孩子瘦弱得很,他当时什么话都没说,硬是背着那人离开了我这里,后来怎样我就不知道了。”
“孩子拼了命把那人带回了家,那人却再没有醒来。村里的人帮助料理了后事,却都说是这孩子命硬克死了自己的父亲,孩子受不了,离开了村子,从此浪迹天涯。”
听到这里,我已经知道小武说的孩子是谁了,他语气平淡讲述往事,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仿佛在讲着一个波澜不惊的故事,可我知道,他讲的这个孩子是他自己。
刘婆婆显然也听了出来,问道:“你就是那个瘦弱的孩子?那人是你父亲?”
小武点点头。
刘婆婆猛然抬起头,头上的发髻突然散开,稀少的白发像被强风吹向脑后一样根根向后竖去,那骷髅一般的脸变得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显得异常恐怖,她厉声问道:“你可知道,我四儿子就是因为他而死的?”
煤油灯仿佛感受到刘婆婆愤怒情绪一般,火苗剧烈的跳动起来,仿佛马上要熄灭一般。我和小武都站在原地没动,我是因为害怕,小武则是带着自信的微笑,负手而立。
没过多久,火苗的跳动停止了,刘婆婆的情绪也恢复了原样,她又像浑身无骨一样,软软地瘫坐在床上,她怀里的疯子却被惊醒了,用手帮他娘整整了头发,像哄小孩子一样哄道:“娘,不生气,我们不生气。”
“八年前,我没有带你父亲过阴,他是自己去的。”刘婆婆依旧用她沙哑的声音幽幽地说道,“我只是告诉了他阴间的路线。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他会一去不回,我若是知道,任他给我多少钱,也不会告诉他的。”
“你刚才在街上说过,去阴间必须要懂得灵魂出窍,我爸爸为什么能去阴间?难道他会灵魂出窍?”
刘婆婆缓缓的摇摇头,说道:“你爸爸不是灵魂出窍,他是先自杀,然后灵魂去到阴间的。”
我和小武闻言同时“啊”了一声,小武摇着头说道:“这不可能,我从小和我爸相依为命,他不可能扔下我不管自杀的。”
刘婆婆十分肯定地说道:“确实是自杀的,他来找我,要我代他去阴间,当时因为我两个儿子都是因为过阴而死,我根本不能带人却阴间了,你爸爸就问我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一个人去,我说除非懂得灵魂出窍,否则没有我的带领,是不可能去阴间的。”
我对于这过阴着实好奇,忍不住插嘴问道:“你带领别人去阴间,是不是也要别人灵魂出窍呢?如果别人的灵魂不能出窍,你怎么带领?”
刘婆婆轻蔑地看了我一眼,阴冷地笑道:“我怎么带领?你刚才不是已经领教过了吗?”
我被刘婆婆说得一头雾水,我几时领教过她的过阴了?这时小武小声提醒道:“你刚才差点被她摄魂,估计就是她所谓的带领。”我心里一惊,难怪在大街上时我感觉自己被吸进了刘婆婆的眼睛,后来小武挟持疯子要她放了我后,我又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原来是这老妖婆把我的魂魄给摄出来了,还好当时小武来得及时,要不然我就被老妖婆给害了。
想到这里,我像向床上的刘婆婆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婆婆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竟然还“咯咯”笑了两声。
小武接着问道:“后来呢?”
刘婆婆仰起头,像是在回忆往事,又像是生出了无限的感慨,说道:“你爸爸见我不能带他去阴间,他又不会灵魂出窍,他问我,如果他死了,他的灵魂是不是就可以去阴间了。我告诉他倒是可以去阴间,但是人死后七七四十九天灵魂会在阳间飘荡,在四十九天之后才有阴差来接去阴间,如果想尽快去阴间,除非有进入阴间的线路图。然后他给我开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价格,详细问了我怎样才能去阴间。我本以为这世上没人会为了去阴间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可你爸爸真不是常人,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当场就直挺挺地倒下了,然后我看到他的灵魂出窍了。”
我觉得奇怪,自从经历那出租房子的女鬼后,我莫名其妙地能看见鬼,但也是人死透了以后我才能看见,而且不是所有的鬼我都能看见,可这刘婆婆却能看见人出窍的灵魂,难道人真有三魂七魄?
小武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你是说,你当时看到的是我爸爸的灵魂,而不是他的鬼魂?”
“有区别吗?”刘婆婆揶揄着说,“你爸爸当时只是还有一口气而已,三魂七魄都出了窍,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小武默不作声了,他知道,刘婆婆的话是半点不假。这时刘婆婆喃喃地说道:“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一个阳人宁可放弃自己的生命都要去阴间,我要是知道他会这样做,说什么也不会告诉他线路图,这样我的四儿子也不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你告诉我阴间的线路图。”小武突然说道。我听了小武的话,心里一震,这家伙不会也想步他爸爸的后尘要去阴间吧?他不会灵魂出窍,难道他也要当场死在这里?
跟我一样震惊的还有刘婆婆,饶是她这般沟通阴阳的人物,听了小武的话也慌了,忙说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想要知道什么我可以再帮你把你爸爸叫来问清楚,大不了我给你免费呀。因为给了你爸爸线路图我四儿子已经死了,要是让阴司知道你爸爸是因此而丢了性命,那我这疯儿子也别想活了,倘若我再给你线路图让你跟你爸爸一样,那我和我四个儿子真会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的。”
小武一步一步向刘婆婆的床走去,边走边说:“老太婆你别糊弄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爸带来前已经嘱咐好了不让他说八年前的事?我爸当年过阴时并没有死,回家后几天才彻底去世,这个时间差让阴司没有对我爸的死因起疑,如果我写一纸状书烧到阴司,你说你儿子能活得成吗?”
刘婆婆满脸惊恐,双手抓着疯子的手,像是怕他突然不见了一样,口中失声喊道:“不要,你不要去告状,我不能再失去这个儿子了,他虽然是个疯子,可最心痛的就是他。”
小武此时已经走到了床边,他双手撑在床沿上,上半身伸到刘婆婆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就带我去阴间,否则,我也跟我爸一样,把三魂七魄全弄出来,两条人命,够你们一家人魂飞魄散好几次的。”
刘婆婆忙不迭地点头,眼里竟然流出泪来,嘴里不停地说道:“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