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婆转过身来,一双深陷的小眼睛突然睁得老大,紧盯着我看,我也不由自主的盯着她的眼睛看去,那眼珠子全是褐色,没有一点眼白,眼珠子中间一条细细的黑线正在慢慢向两边张开,逐渐形成一个圆圆的黑色瞳孔,那瞳孔幽深深邃,如同黑色漩涡一般旋转,更仿佛一个小小黑洞,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吸进去一般。
我盯着这双眼睛,竟完全被它吸引住了,想移开目光已是不可能。我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整个人像是要被那双眼睛里吸进去一般。我强迫自己要清醒,努力挣扎着不被吸进那双黑洞般的眼睛里,一开始我还能控制自己抗争,慢慢地我感觉越来越吃力,意识也像是正在脱离我的控制,最后我完全放弃了挣扎,整个人都被吸进了那黑色的瞳孔中,而那瞳孔似乎变成了我的眼睛,我看见自己直直的站在昏暗的街道上,像一具行尸。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一声暴喝:“放了他,不然我杀了你儿子。”
我看见我的身体旁边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正是刚刚跑开的疯子,疯子背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人隐藏在黑暗中,只看见他的一只手从后面环过来掐在疯子的脖子上,疯子憋得满脸通红,嘴巴半张着,舌头已经伸出来半截了。
黑夜中响起了一声尖叫,奇怪的是这尖叫好像就是从我身体里发出的,然后我感觉自己像是解除了束缚,后背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一样,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
“小天,快回到你自己身体里去。”一个声音从疯子背后传来。
我看了看还呆立在面前的自己,想往前走却感觉轻飘飘的,像是一阵风都能把我吹走一样,我不敢乱动,生怕自己一走动就会被吹走。
“老太婆,你帮他一把,快点。”疯子背后的人急切地说道。
话音刚落,我感觉有一股力道把我揪住然后往前一推,我一头撞向我的身体,然后感觉浑身一沉,一股向下的力道把我的五脏六腑都往下一扯,疼得我差点没晕过去,等我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已经回到身体里面了。
“放了我儿子。”刘婆婆恶狠狠的说道。
“可以,但是你要教我过阴。”
刘婆婆听了这话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嘿嘿”地笑了几声,轻蔑地说道:“就凭你,也想过阴?你可知道过阴的人都是天生有灵魂出窍的本事,你的灵魂能出窍吗?”
疯子背后的人没说话,显然他也没有想到过阴需要有这个与生俱来的条件。
刘婆婆又说道:“如果你不能灵魂出窍,你今天就是杀了我儿子,你也学不会过阴。再说,你要过阴,还必须以至亲的灵魂为质抵押在阴间,我其余三个儿子的魂魄都被我抵押过,你要学过阴,先问问自己能不能狠心用自己至亲的人的灵魂来做抵押。”
疯子背后的人还是没有说话,刘婆婆叹了口气,又说道:“过阴并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简单,你看看我,先是用大儿子的灵魂做了抵押,大儿子疯了三年,后来我带人去阴间,那人因为偷偷从阴间偷了个桃子所以病死了,我犯了忌讳,大儿子的灵魂赎不回来,死了。然后我用三儿子的灵魂抵押,不到两年,我因为送阴人回阴间误了时辰,又犯了忌讳,我三儿子死了。死了两个儿子,我本不想再做这一行,可是有一次我无意中向别人泄漏了阴间的路线图,泄露天机是大罪,作为惩罚,我小儿子死了。现在只剩下我二儿子了,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疯子,就算押给阴司也不够格,好在他得了我的遗传,也可以灵魂出窍,所以他经常疯疯癫癫跑去阴间找他几个哥哥,时间久了,他跟阴间的人混得也熟了,那边管事的这才给我条生路让我继续做过阴的行当,但也只让我带阴人回阳间,却不再让我带阳人到阴间。”
“八年前,有一个人曾找你过阴,你带他去了阴间,后来他却再也没有醒来,你告诉我,他在阴间到底遇到了什么?”疯子背后的人声音沙哑苍凉,虽是质问的语气,却像是带着无限的悲伤。
刘婆婆闻言瘦小的身子猛地一震,目光犀利地看向隐藏在疯子身后的人,一字一顿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你是他什么人?”
那人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问道:“当年他在阴间,可是做了什么交易?”
刘婆婆一惊竟向后连退了几步,良久才凄凄地说道:“罢了,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离开肉身的时限马上要到了,你要是想知道八年前的事情,便到我家来找我。”说着转身就走,走了四五步,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既然知道八年前的事情,就不用再用我儿子要挟我了,只要你把秘密泄露出去,我儿子也就活不成了。”说完再不停留,快步向前方走去。
刘婆婆走后,疯子身后的人手一松,疯子整个人一软,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我这才看清楚,这人居然是小武,他虽然神色还是有些黯然,却已经没有了先前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是脸上的表情依然严肃,眼睛还是红红的,声音也有些变了。
“你胆子也太大了。”小武对我说道,“我一觉醒来到处都找不到你,就怕你来招惹这老妖婆,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天地良心,我是出来吃饭的,谁想到会碰到这老太婆呢。我正想申辩,小武却没给我机会,他说道:“你回去吧,反正我们已经跟刘婆婆发生了冲突,我干脆找她把事情问清楚。”
我见小武要撇开我去找刘婆婆,急了,从刚才的情形来看,这刘婆婆远没有我想像的那么简单,小武一个人去弄不好会有危险。且不说今晚是我先惹着了刘婆婆,单论我和小武的交情,也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去犯险的。
小武对我说完话就想往前走,我一闪身挡住了他,问道:“你这是要把我甩了吗?”
小武淡淡一笑,诙谐地说道:“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怎么能说我甩了你呢!”
这家伙终于又知道开玩笑了,虽然言语上被他占了便宜,但是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只要小武恢复了他以往的德性我便放心了。但是尽管如此,我也必须跟他去找刘婆婆,我想知道她过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武见我挡在他面前不让道也不说话,摇了摇头,说道:“认识你真倒霉,什么事都要掺和,走吧。”说完伸手去搀还趴在地上的疯子,疯子却猛地往旁边让开,然后躲到我的身后,怯怯地看着小武,看来刚才被小武吓得不轻。
小武看了看疯子,又看了看我,打趣道:“你还别说,你们俩还有几分相似,都疯疯癫癫的,都是疯子。”说完不再理我,转身朝刘婆婆家走去。
“你才是疯子呢!”我小声骂了一句,然后拉着身后的疯子跟在小武后面往前走。
我们三个人走在昏黄的路灯下,长长的影子投在街道上。雨越来越小了,风越来越大了,夜越来越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