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人是我的一个朋友,他的真名叫刘传球,外号叫鬼人。为什么叫他鬼人呢?与他个人的行为特征有关系。他有三偷一讲的习惯。三偷包括:偷听,偷看,偷翻。一讲就是讲直理,不论跟谁说话聊天,他都会习惯地说,我这个人就爱讲直理。因为他长得秃头,小圆脸,大黑眼珠子贼亮贼亮的。走路无声又轻快,屁股一抖一抖,象个幽灵似的,指不定走到哪个门口听一下,有缝的还要低头弯腰往里偷偷地瞧两眼。进了熟人的房间,只要有机会就要翻一翻,四处查看一下。就连楼道里的垃圾筒,只要他的兴致来了,也要随手翻一翻。特别是对有纸的垃圾筒,他随时都可能走过去翻两下,见到带字的就要看两眼,习以为常。他曾跟我说过,他在垃圾的废纸里,发现过不好说的秘密,我也没理他。跟他上街,也经常闹笑话。有一次,我跟他去超市,路过一个垃圾筒,垃圾筒里有个破纸箱子。鬼人先是看了一眼,见我走的比较急,也就跟我走了两步。我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只见他两眼盯着那个垃圾筒,越走身子越邪。终于,他正对着垃圾筒站住了。我不耐烦地对他说,瞅什么?快走。他似乎没听到我的话,直直地奔着垃圾筒走过去。我心想,坏了,这小子老毛病又犯了。没办法,我只能等他一会。
鬼人走到垃圾筒前,伸手就去抓那个纸箱子,还没有等他抓住,一个比他更快的身影,嗖地窜过来,把那个纸箱子抢了过去。鬼人一愣,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那人,瞪着眼,看着鬼人,嘴里嘟囔着,这是我的管界,你走开。原来,那人是包下这片卫生专门收捡垃圾里可回收破烂的,看到鬼人过去,那人还以为鬼人要跟他争夺破烂呢。鬼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悻悻地回来了。我对他没有好气地说,快走,人家还以为你是捡破烂的呢。
鬼人偷听、偷看、偷翻的毛病,大家都知道,也不好当面说他什么,只能防着,倒也相安无事。可是,鬼人爱讲直理,这可就让他吃了些苦头。
在我的记忆里,鬼人讲直理,挨了四次打。每次挨了打,他都会说:“打人犯法,我不打人,我只讲理,我讲直理。”
第一次挨打,是在工作之余。两个人聊天,聊着聊着打起来了,让人家打了两个耳光子,啪啪地,真响。都是熟人,没人拉架,鬼人也不还手,他只是嗷嗷叫地跟着人家后面讲直理,人家也不理他,打完就走。
鬼人第二次挨打,是在一次酒桌上,跟人家讲直理,讲着讲着吵了起来,人家气不过,拿起酒杯砸到鬼人的脸上,一脸的血。鬼人也不用手擦,还在跟人家讲直理。同桌的人们赶紧过去把两个人拉开,强迫鬼人不要再讲了。鬼人愤怒致极,怒不可遏,但终究没有暴发太大的冲突。
鬼人第三次挨打,是我问出来的。上班的时候,我见鬼人满脸划痕,有深有浅,红色的血斑很明显。我就问他,是不是两口子打架让媳妇挠了?他说不是,是让人家把他的眼镜打碎划破的。我说为什么要打碎你的眼镜啊?他告诉我说,打他的那个人不讲理,两个人越说越急,说到最后,终于出手,把他的眼镜打碎了,流了一脸的血。那人就害怕跑了。
鬼人第四次挨打,是在他们小区的物业公司。
单位里听说鬼人在小区物业处挨打了,上不了班,就让我去小区物业看一下,代表单位了解一下情况,也是要帮着鬼人维护一下权益的意思。
我到了物业处,找到了当事人。当事人跟我说:鬼人早晨在小区里遛狗,被下水道的井盖碰到了腿,他就找物业理论,说物业管理不到位,让物业出钱给他治腿伤。物业人员很不高兴,让他自己去医院,然后给他报销。鬼人说,去医院的车费钱也得物业出。物业人员说自己做不了主,得请示领导。鬼人就说物业人员不负责任。物业人员说这不是他的责任,领导不在,他负不了这个责任。鬼人说,领导让你在,就是让你负责,不负责让你在这儿干嘛?物业人员说,你有话找领导说去,跟我说不着。鬼人说,你是物业人员,你们工作不负责任,我就可以跟你们说。物业人员说,你跟我说没有用,我也做不了主,说了也白说。鬼人说,说了就不白说,怎么会白说?最起马让你知道,你们物业管理不好,保安不在位,垃圾清理不及时,井盖管理不合格,都是你们物业的事,都是你们应当管好的事儿。物业人员说,这些事儿你跟我说不管用,我也管不着。鬼人说,你是物业人员,我就跟你说,你就得管。你拿了物业的工资,你就得为物业办事,你就得对得起自己的工资,不能只拿钱,不管事儿,白吃饭。物业人员说,谁白吃饭了,我白吃饭关你啥事儿。鬼人说,就关我的事儿,我今天找你们物业,你在你就得负责任,不负责任就是白吃饭。物业人员说,你再说一句白吃饭,我就抽你鸭tg的。鬼人说,我这人就爱讲直理,你们干物业的,就得为小区居民fu务,不干事儿,不负责任,就是白吃饭。物业人员一听,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一顿暴揍,生生地从物业处屋里把鬼人踹出屋外。鬼人从地上爬起来,还要上前去讲直理,被人们给拉开了。物业人员把大门一关,不理他了。
听了这样的经过,我就对物业人员说,不论什么原因,打人是不对的。物业人员也承认,打人不对。可是,不打走他,他说起来没完没了,领导也不来,我们也没办法,让他走还不走,还一个劲地说我们吃白饭,气不过,就打了他。我一看,再等他们物业领导一会也未必能等到,就只好带着鬼人上医院了。
经检查,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吃点皮肉之苦,过两天就好了。鬼人要开点药,医务人员说,不上药也没事儿,养两天就好了。鬼人说,有伤就得上药,上药好得快,还是开点药吧。医务人员一看鬼人态度比较坚决,也不好反对,就开了点药。有外敷的,也有内服的。其实,鬼人之所以坚持开药,一是要面子,来了一趟医院,没开药就回去,没法面对物业,太丢面子。二是借机占点小便益,找个心理平衡。
对了,忘了解释刘传球了。鬼人为什么叫刘传球呢?具他自己说,他这一辈是刘家的球字辈。球字有王,有求,是王求之事,必然其成。他们家要传承王求之事,所以,家里就请人给他取了这个刘传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