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不时荡着忧愁的东东抱着膝盖想，这个时候搞对象是没有任何本钱的，以前流浪，饿得头晕眼花，现在刚好能吃饱饭了，就搞对象，那可不行。
渐渐地，他知道摆地摊的那个中年妇女，名字叫张来花，他的女儿叫周小娟。
他也不知周小娟是什么主意，最近天天逃学来农贸市场找她妈。但她老是搭讪东东。
“你每天怎么死穿这一件白衬衫？”周小娟皱起眉，“那我明天给你买两件。”
“我可不要你买的衣服，过几天我自己买。”东东轻笑，“你最好天天去读书。”
周小娟一脸不高兴，嘴一撅说道：“没看出，你还讨厌我见你。”
东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天天逃学？”
她没有觉得自己逃学犯了啥错。她现在真的不想上学了。
“没见过你，刮风下雨你雷打不动摆地摊，”她说，“你比我妈还勤劳，我妈就是一个财迷，天天削尖脑袋赚钱。”
他挠挠后脖颈，淡然地辩解：“这——挣钱挺好的。”
“小小年纪就知道挣钱！”周小娟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妈让我只管读书，别的啥事都不要管，但我不喜欢读书。”
“你好幸福呀，”他搪塞，“你可以好好享受幸福。”
“那当然……”她娇嗔嗔，“哪天带你一起去玩！”
“我可没时间玩，”他爱搭理不搭理地望着她，“你……你有你妈妈给你挣钱，真好。”
东东活了十七年，对妈妈和爸爸没有一点记忆，他也不记得啥时候流浪莱京了，他的那副俊俏皮囊从来没有人注意过，真不敢想象，眼前的这个周小娟一门心思想投怀送抱给他，他一个没爸没妈的穷光蛋，丝毫不想和眼前的这个女孩套近乎。
周小娟却死活要缠住他。她打量了他一番，“你……明天不要出摊了。”
东东忍不住问她：“为什么？”
“带你玩呀。”她说，“去后海，去三里屯。”
他摇了摇头。
但是，这姑娘五官长得真不顺眼，笑的时候眼睛挤成一道缝，还有那朝天鼻，一看就是靠爸妈吃饭的人。
即使他以后有钱了，也不打算娶这种媳妇。
她忽地拉着东东的手，还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你一定要答应我明天一起去玩，”她说，“我给你买龙虾吃，我们还一起k歌。”
他还是摇了摇头。
他虽然是**丝，却并非没有骨气。第二天，他照例一大早摆摊。周小娟来了：“东东，说好的去后海玩，你就是死心眼，每天就像机器人一样，摆摊，摆摊。”
东东不吱声。
那天我去摆地摊的那个农贸市场要全部铺水泥地面，整个市场要关门停业三天。那样的话，我去找东东，看他在那个农贸市场生意做得如何。恰好，周小娟正给东东手里塞冰淇淋，而东东拒绝了那个女孩。
“黎哥来了？”东东看见我气色一下子振奋，“黎哥今天不出摊？”
我咳了一声，脸上皱纹扭曲了一下：“那个农贸市场铺水泥地——”
“也好，就当休息。”东东着看我，“不过——哥，你心态累了，不出摊，还要大老远看我。”
“那个女孩是否对你有热度？”我悄声说，眯着眼睛瞅了周小娟的模样，“那可不行，你要全身心投入到生意上，别被那女孩勾引到邪路上，是吗？”
“哥，我知道。”
此时的我，眼角泪光闪烁：“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未来我们要在莱京牢牢立足。”他仔细瞅着我，“哥遇到不开心的事？”
我使劲地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我暗自纳闷，我该何去何从？地摊怕是摆不下去了，每天卖不出货，市场管理员照样一分不少收地摊费，挣的钱还不够地摊费，我知道是我自己的问题，不会喊，不会卖，不会吸引顾客，然而又一想，东东也不会喊，卖得却不错，哦，东东，你卖得好就好，我——
“东东，”我声音虚弱得像是大病一场，“我不打算摆地摊了”
“那——”他格外不解，“为什么？为什么？”
我故作笑脸，“没有经商头脑，人老了，比不上你和立好，哦，记得别让女孩勾搭坏了。”
赚不了钱的生意我是绝对不能做了，立好和东东年轻，有魅力，能吸引买家，他们会做得越来越好。然而，我也不能从此万念俱灰，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至于山穷水尽，我依然相信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不过，北漂都两年多了，也没有混出半点名堂。求职那些念头干脆打消吧，做生意也不中用，摆地摊卖不出货。活在这个世界上，想不到居然在莱京难以混出饭来。年轻的时候，有过当作家的梦想，后来的后来，进入杂志社，也算是事业的辉煌时期，结果让互联网冲击了杂志。随着求职的艰难和摆地摊的失败，开始复活我当作家的梦想。在这之前，我有过两个想法：一个是写一部关于莱京的那些人和事儿，一个是写一部自传，然而老是四处求职，从来没有动手写。莱京是最五彩缤纷的，因为它确确实实云集了万紫千红的人的画卷。那是一个让我充满期待的早晨，我以一个作家的架势，开启了我的采风、采访和写作之路。我想，从今天开始，我要满莱京留下脚印——深入发掘莱京的五彩缤纷，让千千万万想来莱京淘金的、发展的，真实了解莱京，认识莱京，少走弯路，免受碰壁。我内心平静，觉得有能力去实现这种可能。就像一年前那个晚上，在xc区召开的培训推介会上，我听见主办方负责人描述如何实现赢在北漂的承诺。我于是暗暗向自己作出承诺：“你将来才是那个真正让北漂人只赢不输的导师。”可怜的那些刚刚走出校门的北漂们，和那些怀揣梦想寻求在莱京立足和发展的创业者们，还有那些背着大包小包的农民工指望在莱京打工挣血汗钱养家糊口的农民工们！瞧瞧那些北漂多年的先辈们！瞧瞧他们最初那盲目地背井离乡以及这样的观念：只要身体棒棒的，在莱京干啥都挣钱！最初我也是这种观念，可是，没有一个亲身经历过的导师指点我，结果我一冲动，走到今天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