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板得知我这一思路后,眼睛大放灰光,立即辐射到我的脑门上。我的不幸脸色,更使我感到老板的不满;而我造下的这种思路,则触动我更诚惶诚恐地反思自己的后果。
“那曹总什么意思呢?”
曹老板指着电脑上我的开首段:“你看,你咋能一上来就写离婚,这都负能量啊。我们要的是正能量,一开始就是正能量——你把它写成跳舞后喜结连理该多阳光啊。”
“哦,下不为例。”
我鼓捣文字最怕的是走僵死的写作套路或者戴上紧箍咒。毕竟是伺候老板,挣人家的钱,所以,得随着老板的性子来,别把自己当做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要看眼色行事。但我感觉公司有点霸道,稿酬太低,我试探着说:
“曹总,您看,我一定要按照您的要求来,但是……我想提一个请求,看能否把稿酬标准往上调一调?”
老板悻然,“上调多少?”
“千字50元可以吗?”我试探。
“那不可能,我们这是创业公司,你没看到吗,我和李老板(二老板)都成天埋头在这儿写稿子,每天半夜才下班回家,我们这是创业公司,要的是一种艰苦卓绝的创业精神和奉献精神,而不是一上来就索取。”
这又呛了老板的脾气。
但我打算把《娱乐有极限》这本书稿写成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长篇小说。于是我调动自己所有的脑细胞神经,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写作中。大老板、二老板轮番盯着我。我知道两位老板指望我打粮食呢。
想要轻而易举地向老板献上殷勤是很难的,必须拿出自己的真功夫。如果在半个月时间搞定这一本小说,这个殷勤就献成了。我保证绝不会在上班期间网上勾搭、聊天或者玩游戏。但两个老板、两道严厉的监视把想象力、注意力和毅力牢牢圈住,奈何驰骋想象!半天,除了去洗手间,再也没有运动状态了。椅子、电脑、键盘、鼠标,跟我的眼睛和手指贴在一起,构成了一个链条道具,在两位老板的导演下机械地排练着《娱乐有极限》。
无疑,我已经猜测到,这种做派,估计很难实现可能的成功。娱乐有极限,开头不能写离婚,由着老板的性子来。天呢,真不知道小说完本后,老板会给多少分。万一不及格呢?
然而,老板也不可能坐等书稿完成后验收我的书稿,他们会随时跟进。再说,公司就我们三个人,撒泡尿老板都知道,他们当然会知道我每天写到啥程度了。当我写到“不娱乐没神气,娱乐过度会妖气”时,站在我身后的大老板情不自禁地拍一下我肩膀,“这句话写得超级经典!”
我笑了笑。是的,我会努力的。
下班后,我总是会去一些娱乐场所。我必须实地体验和了解。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口尝一尝。
这个叫做“精灵世界”的夜总会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我两腿闪了进去。虽然它不是我熟悉的气氛。但我知道这里是许多人找回自己充满魅力的地方。舒适惬意的这里迎来了这一对父亲和女儿。他们一起随着节奏快速的爵士乐跳舞,音乐使他们不由得移动脚步。女儿明白父亲已喝了不少的酒。父亲兴致勃勃。女儿深深地爱着她的爸爸。他们居然玩了一个通宵,喝酒,跳舞,轮番上演。他们跳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两张兴奋的脸和两双跃动的脚在眼前晃来晃去。一股不可思议的热浪包裹着他们的躯体不同寻常的灵活。
当我打算把这一情节融进书稿时,我开始犹豫了。父亲和女儿的爱,本身没有错,但我不知道老板看后会如何理解。我也知道这一情节并没有出轨,只是父亲和女儿的这种娱乐稍有膨胀。
哎呀,必须居安思危!万一老板哪天不高兴了,一言不合辞退了自己,又糟糕了。于是,我多长了个心眼,打了个小九九。下班后,在招聘网上提交了简历。万一有给出更高工资待遇,馅饼还是拣大的吃。结果就有两家公司通知我面试。我谎称老家有朋友来办事,需要我接待一下,请两天假。
这是一家在北五环的文化公司——网上介绍公司经营杂志和网站,急需大专以上学历者应聘杂志编辑部主任,月薪一万二千元。
这当然诱惑了我。
早上七点钟,狂风大作,坏天气。羽绒服帽子照例被严严实实地套在头上迈步走出。上午9点钟准时到了这家招聘公司。
公司租的是住宅楼一居室,五六台邋遢的电脑有三个人用,另外两台在那儿闲呆着。其中一位约摸30岁的男子猜我是面试,说老板一会儿来,让我等。
10多分钟后,一个肩挎黑包30多岁模样的男子迈着疲惫的步子走进公司。我注意到这个人,但猜不准是否我等待的老板。
我两眼紧盯着他。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我是事先和他约好的应聘者。
他穿着很宽肥的蓝色羽绒服,估计从来都没舍得干洗过,像农民工。
他开始盘问我,这我才估计他就是老板。
他找了几期《中国创新企业杂志》扔到我眼前,“这是公司办的杂志,你可以看看。”
我随手翻了第一期“这杂志有刊号吗?”
“有啊。”
我仔细翻看封面、封底和版权页,“我咋找不到国内刊号在什么位置啊?”
老板迟疑了一下,说:“国内刊号正申请。”
倒是封面左下角印有香港国际刊号。
我耸耸肩膀。
我确定他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他让我陈述了个人简历后,现场拍板正式聘用我,并安排我为《中国创新企业杂志》策划新的栏目。
老板让我坐在他旁边,大概是出于方便监视我举止的考虑。
“喂,你好!我是中国创新企业杂志社。前几天给你公司寄去的《中国创新企业杂志》收到了吗?”老板拿起电话,亲自对接客户。
“收到了”。
“好,经杂志社研究决定,将对你公司的发展业绩做全面的深度报道,请你公司提供有关事迹材料。”
“收费用吗?”
“很划算的。”
“有多划算?”
“封面8万,封一3万,内页8000……”
“不做!”
对方挂了电话。
老板抱着话筒不停地打,听得出,有gd的,hn的,hlj的,nmg的……他一人几乎把电话打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