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走失者》 第四节 追悔莫及

    庄醒心没去过妈妈的家乡，对妈妈家里人的认识，只限于zhào piàn上。尽管妈妈多次指着zhào piàn里的老老少少，一一告诉他，但除了八十多岁的姥姥外，其他人基本没什么印象。

    庄醒心之所以对姥姥印象深，是因为姥姥长得很漂亮，让人过目难忘。家里的影集中，有一本是妈妈专门用来存放姥姥zhào piàn的，从二十多岁泛黄的黑白照，到八十多岁色彩艳丽的彩照。姥姥一直生活在乡下，zhào piàn里的穿戴都有些土气，随着年纪的增长，肃杀的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越来越深的印痕。但zhào piàn里匀称的五官，白净的皮肤都显示，姥姥年轻时的长相十分甜美。妈妈也曾多次说过，姥姥当年是乡里乡外远近闻名的“měi nǚ”，待字闺中的时候，家里的门槛都快被媒人给踏平了。不光乡里，就连市里、省上都不断有人前来说媒提亲，并且，对姥姥的各种承诺都有。可是，姥姥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心坚守与邻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姥爷的感情，也因此赢得了姥爷“生死相依，相濡以沫”的挚爱之情。然而，妈妈说姥爷没福气，姥姥很不幸，结婚不到二十年，姥爷就患上绝症，一病不起，四十出头就抛下姥姥和七个儿女，撒手人寰。随后，姥姥谢绝所有让她改嫁的好意，开着姥爷留下一辆三轮车，带着两个大一些儿子和女儿，靠卖菜送货，渡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唉，随着姥姥的人生谢幕，等了四十多年的姥爷，终于可以在地下跟姥姥团圆了。姥姥这一走，原本想陪妈妈回老家，看望姥姥的愿望也永远落空了。早想早行动，就不会留下跟姥姥从未谋面的遗憾了。唉，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孝心不诚。”庄醒心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自责。

    其实，庄醒心早就有回去看望姥姥的想法，姥姥在diàn huà里也曾多次表示，希望能早日看到他这个外孙。这次，终于有了先去山东再去黑龙江的明确打算，没想到，姥姥却过世了。他想给妈妈打个diàn huà问问情况，可一转念，又把diàn huà放下，决定还是下午课后回家一趟比较合适。

    下午正在上课，庄醒心感到有人来diàn huà，拿出shǒu jī一看，又是叶萍儿。走出课堂，diàn huà刚打开，就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醒心哥，你妈下午在家里昏倒了。我们刚把她送到医院，省立医院急诊室，我已经让张师傅开车到学校接你了。”

    庄醒心赶到医院时，苏芸已经苏醒过来，可是，反映明显有些迟钝，看到儿子，也只是似笑非笑了一下，立刻变得面无表情。刚好保姆阿姨也在，庄醒心轻轻把她拉到门外，问她怎么一回事。保姆声音颤抖地说：

    “我也不是太清楚。中午饭菜做好后，端上桌喊你妈吃，她先是答应，后来又说没胃口，不想吃，想躺下睡一会儿。我听萍儿妈说因为你姥姥去世，你妈躲在房间里哭了好长时间，怎么劝都劝不住。我怕她出事，怕萍儿妈一个人招呼不住，所以下午就没走。三点多钟，你妈又哭得上不来气，脸色煞白，萍儿妈感觉情况不好，赶紧给萍儿挂diàn huà。萍儿还没进门，你妈突然摊倒在地上不动了，想打12，又怕耽误，四个人赶紧把她抬到楼下，送到医院来了。”

    “大夫怎么说？”庄醒心急切地问。

    “大夫说，你妈这次昏倒，不仅仅是因为悲伤过度，主要还是以前受过脑外伤，由后遗症引的。大夫说有后遗症的人，一受刺激，很可能会导致以前受过损伤的大脑神经异常放电，颅内的压升高了怎么地，拗口，我没记住也学不好。然后会强迫大脑用昏睡、昏迷来抵抗。今天还好送医院还算及时，否则，很容易导致后遗症恶化……”

    “醒心哥，我得赶回去，工地出事了。”叶萍儿皱着眉头从病房走出来，利用听diàn huà的空档，低声对庄醒心说。

    “出什么事了？”

    “常领工说有个工人从脚手架上掉下来，好像腿摔断了。我得去看看怎么回事，如果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我处理完就回来。”说话间，叶萍儿带着司机小张匆匆离去。

    庄醒心正要进病房，口袋里的shǒu jī铃声响起。“不好意思，阿姨，您进去看一会儿，我先接个diàn huà。”

    diàn huà是乔希雅打来的，还是回老家认祖归宗的事，问庄醒心打算什么时候去。

    “我妈今天在家昏倒了，我现在正在医院里，回老家的事还是等我妈出院再说吧。”

    “突然昏倒了？怎么回事，情况严重吗？叶萍儿在吗？”

    “心情不好。早上老家来diàn huà说我姥姥过世了，妈妈伤心得一直在哭。严不严重我也说不清，我还没来得及问医生呢，不过现在已经醒过来了。萍儿在这里，是她和保姆他们把我妈送到医院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定，我妈不肯让我走，再过两天吧。”

    “希雅，再过几天就开始春运了，到时候万一票都买不到，怎么办？”

    “那有什么，实在不行，飞回去，包车回去，都行啊。”

    “可是……”

    “心哥，还是尽快把回老家的事定下来，我好安排。水烧开了，月月在哭，回头再挂给你。”

    “可是，我……”庄醒心话刚出口，一阵“嘟、嘟”声传来，diàn huà那头已经挂断。

    “小庄，你妈喊你进去。”保姆阿姨出来说。

    “醒心，等妈身体好些，你陪妈回趟老家，看看你姥姥好吗？”

    “好的，妈。您想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陪您回去。其实，我已经计划好放寒假陪您回去看姥姥，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却晚了一步。”

    “说来，这也怪我，早就应该带你回去一趟，见见家里人。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欸，萍儿呢？”

    “刚刚才走。工地有人给她来diàn huà，有点急事要赶去处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说是市里面有什么人到工地检查，她要去陪着。”

    “哦。”苏芸抬眼看了看庄醒心，皱了皱眉，说，“如果没什么大问题，我想回家去，这里呆着不舒服。”

    “我去问一下大夫，可以的话，我就陪您回去。”

    庄醒心正想要找大夫问问妈妈的情况，赶紧起身出去。可是，大夫的意见直截了当，能不能出院，要等两项主要的检查项目做完，医生会诊后才能定。就是一般人昏倒后醒来也要检查一下，何况是有过脑创伤病史的人，更要谨慎，避免诱更严重的病变。